金华宫c晋宁王府两宫府打探出消息,说萧黯在御前失言,皇帝生了大气,命他在无碍殿反省。
眼见晚间也没放出宫来,猜测是生了大气,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厉害话惹出这祸来。
直到次日才知道,竟是因擅自调军户充徭役被御史台参劾了。
蔡妃知道私自调军的罪过不小,心中焦急。
听说皇太子当时也在御前,便收拾一番,去东宫求见太子妃。请太子妃陪同她前去面见太子。一是打听情况,二是视情况请太子向皇帝说情宽宥。
太子向来敬重皇嫂,听内官报说太子妃陪蔡妃前来,立即接见。
太子听蔡妃所问之事,并无推诿,坦言相告:私调军户事,萧黯在御前已向他告罪赔礼,他已恕他罪过,皇帝也打算免他罪。谁知,他在御前忽然抨击起祖制国法来,这才惹得皇帝生了大气,命他在无碍殿反省。
太子最后宽慰蔡妃道:“七郎到底年少轻率,言辞不经深思,颇有不敬,且等两日圣上气消,他再诚心认错,本宫也适时出言劝解,自然就无事了。”
蔡妃这才放心回宫。
笼华听了嫡母转述的话,心中也稍稍放心了些。
结果傍晚就有属官来报恶信。
不是关于晋宁王萧黯,而是关于岳阳王萧察。
说岳阳王在雍州没民籍充军户,民户联名上告,竟诉告至荆州巡查御史处。
巡查御史携弹劾奏章及万民血书诉状,下午到京,御史大夫立即陪同面圣。
皇帝龙颜大怒,立即下旨派特使前往雍州彻查。
此时,特使已奉旨出京。
蔡妃闻言,昏然倒地,众人慌乱。
笼华忙命将蔡妃扶进别室,立召医师进堂看视。
笼华心中也甚是惶恐,嫡母如此情态,想必是因心中有数,猜测这件事不是诬陷。
想岳阳王素日风格,似也真能做出这事。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萧黯刚因私调屯军被参,岳阳王没民籍扩充军户就事发。
萧黯之事,单独看,或可宽宥,但若联起来看,前太子宫中两王都未请皇太子令,私行军令,意欲何为
笼华这段时日,初试弄权操纵前朝,整治了衡山侯萧静。由已及彼,心有所悟,原来这京中一直波谲云诡,任何一件偶然的事,似乎都并非偶然而发,竟不知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笼华忧心如焚,皇帝已派人去雍州核查,往返总要一月。这期间,萧黯自要代兄受过,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被牵怒。
又想,如果调查属实,皇帝必然会召岳阳王回京,岳阳王风格骄横任性,万一拒不奉旨,到时后果不堪想象。
岳阳王妃小王氏也听到王府属官报信,匆忙赶来金华宫商量对策。
然而,这等干系重大的事,连王府高官都束手无策,婆媳妯娌这些妇人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对坐默默垂泪。
连着三日,毫无消息。
萧黯被扣留在宫中。
皇帝不见宗室c不见金华宫两王府相关重臣。
蔡妃病倒了,水米难进。
晋宁王妃和岳阳王妃撑着内外事,命属官往返打探消息。
笼华心中暗恼,这岳阳王怎么如此糊涂,荆州巡查御史带万民血书都已经进京了,他竟一点未得到风声
如今过了三日,连个辩解奏疏都不上。堂堂刺史,怎么竟像个睁眼瞎一般,手底下那些人都是白给的吗
你昏庸不明c野心勃勃不要紧,可连累死我夫君了。
笼华正有怨气,突然见岳阳王府内官慌张来报岳阳王妃,说岳阳王的信使到府了。
岳阳王妃忙问信使是谁,听说是王府内官,立命传至金华宫内殿。
岳阳王妃在堂上问话,笼华和蔡妃在内室也听得清楚。
原来岳阳王送回了家书信函,请蔡妃进宫呈给皇帝。
笼华才算松了口气,岳阳王还不算糊涂,送家书比公文上书辩解还棋高一着。
蔡妃病恹恹在塌上听着。
堂上说完,岳阳王妃走进寝室来向嫡母出示信函。
蔡妃挣扎着起身,命侍女为她着大装,打算立即进宫送书信。
笼华坐在蔡妃身侧已思量了几个来回,此时便阻拦蔡妃道:“母妃,儿媳心中有个思量,请您听听是否可行”
蔡妃命她说来。
笼华将心中思虑一五一十说与嫡母c王嫂。
蔡妃听完
,依她的建议而行。
十一月初十这日,众宗室皇亲照例在太极殿下向北方皇座朝拜,以全孝敬之礼。
豫章安王妃携年仅九岁的豫章嗣王萧栋也在列中行拜。
礼毕,豫章安王妃请求面圣。
外殿传话内侍监官说,菩萨圣上有旨,近日诵经,不见宗亲。
豫章王府属官行贿以黄金,内侍监官推脱不收。
豫章安王妃道:“豫章嗣王思念圣上,想为圣上背诵圣著三慧。劳动内官只报说这句话。圣上若不见,本妃母子等即刻出宫,不会让内官为难。”
那内侍监官听如此说,想了想,也便袖下金饼,让他们等在门厅,自去大内通报去了。
等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终见那内侍监出来了,说圣上召见豫章嗣王。
王府属官道谢不迭,再奉谢礼。
豫章安王妃携豫章嗣王,在内侍监引导下,前往皇帝礼佛的无碍殿。
皇帝在无碍殿东阁召见豫章王母子。
九岁的豫章嗣王萧栋,在民间仍是总角儿童,而他已着郡王冠冕服制,虽制式小巧,但看起来已有大人模样。
他长得又甚是漂亮,粉雕玉琢,浓眉俊眼,容貌颇似其父豫章安王萧欢,气质温文尔雅,又似其祖父邵明太子萧统。
他在御前规规矩矩行礼,郎朗背诵皇帝所著三慧。
一卷后,皇帝命止,颔首对豫章王妃道,此子聪颖,需请王太傅c少傅好生教导。
豫章安王妃领命。
又从袖中拿出信函,呈皇帝道;“岳阳王书信至金华宫,请金华宫娘娘代呈圣上,但母妃忽染疾病,不敢到圣驾前,请臣孙媳代呈。”
皇帝没说话,也没命内侍监接过。
萧栋在旁启奏道:“岳阳王叔父家信,曾孙臣自请读给皇祖父听。”
皇帝答允,命豫章王母子免礼。
内侍监开启信函封记,将夹在其中的信笺交由豫章嗣王萧栋稚嫩的手上。
萧栋郎朗童音,念读岳阳王写予祖父的家书。
书信先有问安,后报平安;
又说雍州治政政绩二三;
再说西魏在北部边境虎视眈眈,不断袭扰,边境线漫长,雍州军户不足,勉强守住,尚未吃亏。
然而,军户都在前线,导致军制坊无匠人,军屯田无人耕种。
以内地粮草器械供应边境,实难维持,于是,才想出迁百工户支援军工,迁失业农户开肯耕种军屯田。
因刚刚开始试行,不敢贸然上报台城请旨。原本想等明年取得成效后,再请旨大范围推行。
施行中,某郡贪酷太守指使县官强买民地,却将民户按失业民上报,发往北方开肯军屯田。又误传信息,使民误认为入籍军户,险酿民变,幸而州府及时发现,并予纠正。
此太守,欺上瞒下,其罪当诛。近日将会将案情上报台城,请治其罪。
岳阳王信中剖白,似所思所谋所行,俱出于拳拳孝心,耿耿忠心。
萧栋童音朗朗,念到最后岳阳王对祖父的思念与牵挂,更声泪俱下:
孙总角之年,祖父抚孙项背叹,愿朕孙儿愚且鲁平平安安过一世。
今孙已过弱冠,仅知愚鲁,不求平安,不做闲贵,但求有为。
孙深负亲恩,忠孝难全,未报祖父养育之恩,未有寸功于社稷。
孙在北疆天涯,心念京中至亲,唯向东南叩首大哭。
皇帝大为伤感,想萧察幼年丧父,被抱来宫中养育。他自幼聪颖绝伦,顽皮异常,又善甜言蜜语,他在身侧的那几年,安慰了皇帝丧子之痛,带来不少欢声笑语。
他若不长大多好,他若生在寻常富贵之家多好。
年迈的老皇帝动了情肠,老内官红着眼眶递上帕子,老皇帝悄悄拭泪。
萧栋读罢家书,跪拜在地,哭泣道:“曾孙长大了哪里也不去,就留在京中,侍奉曾祖父膝下。”
皇帝看眼前曾孙还是稚龄儿童,想再过十年,他长成少年,自己或已作古,到时候,谁还能庇护着他们这一门平安。
想着想着,不禁更加伤感。
强打精神,赏赐萧栋一对如意,一柄宝剑,并几部书。
命他们母子退去了。
这晚,笼华和岳阳王妃仍留宿在金华宫,在蔡妃跟前侍疾。
将至歇息时,忽然晋宁王府内侍监喜气洋洋来报说,晋宁王回来了。
婆媳妯娌听闻,松了一口气,俱不胜欣喜。
不一会,果然萧黯进到内殿,在室外报平安,问嫡母疾。
蔡妃见萧黯好端端回家了,心中喜悦,精神也稍好了些,便命笼华随夫君回府。
笼华微笑道:“夫君回来就好,家里自有内侍女官服侍。我只侍奉在母妃身边,陪伴王嫂。”
蔡妃见她执意不去,也便罢了。
萧黯自回王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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