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新夫妇顶着隆重冠饰,穿着厚重礼服,履行各项繁文缛节。
先是去皇室家庙祭奠昭明太子和萧氏祖宗。
又进台城,求见皇帝谢赐婚之恩,皇帝未见,夫妇两个遥遥在殿外礼拜。
又去后宫拜见各宫妃嫔祖母。各宫都有贺礼赏赐,夫妇也备下银铢礼赏各宫祖母身边的大宫女和内侍监官。
到了回门日,又去拜夏侯府长辈,再祭奠夏侯氏先祖。
转眼到了初十,是皇帝接受宗室朝拜之日。
夫妇二人又按爵着朝服,再度进宫面圣谢恩。
如今皇帝已甚少亲自接见宗室,到了初十这日,不过是在京有爵皇子皇孙宗室齐聚在太极殿下叩拜行礼,以全孝敬之心。
萧黯夫妇因是新婚后第一个朝拜日,也需进宫朝拜,新夫妇等众宗室叩拜毕散去后,才到太极殿外恭敬礼拜。
礼拜毕,忽然有内侍监传阮贵嫔懿旨宣召夫妇二人进含章殿。
阮贵嫔颇喜欢小夫妇,他们婚后初次到后宫拜礼时,赏赐也尤为丰厚。
祖孙间说话时,皇帝心腹内侍监俞诚来到含章殿。他带来皇帝赏赐萧黯夫妇的新婚贺礼,是玉如意一对,七宝手镯一双,玉带跨两端,金线典籍四部。
萧黯夫妇忙大拜谢恩。
礼毕,俞诚笑道:“永新侯夫妇若能早日诞下子嗣,便是报陛下天恩了。”
阮贵妃在上慈祥笑道:“正是这话。”
萧黯夫妇谢赏传旨内侍监官,是十枚印有荷花纹样的银铢。
俞诚忙伸出双手接过,躬身谢赏。
口中笑道:“若是旁的赏,咱家不敢受。永新侯夫妇的新婚赏赐,咱家需得收下,沾些喜气福气。”
众人都笑。
阮贵嫔赐夫妇两个在含章殿陪她进午餐。饭后又说了一会话,看将到贵嫔午歇的时间,夫妇二人方请辞。
贵嫔又赐下绣百子折叠床后屏两架,祝新夫妇二人早诞麟儿。
夫妇两个谢恩,退出后宫。
从台城回永福省路上,侯爵与郡夫人两辆主车先后而行。
夏侯笼华端坐在自己车中,仪态也不敢放松,唯恐被跟车的金华宫内侍官或女官看到,惹来非议。
笼华在侯府已生活数日,对新妇身份仍未适应,疲于应对。只觉婚后身体再不由自主,幸而头脑中还能胡思乱想。
她想,这几日所到之处,无不告诫她尽早生养子嗣,包括夏侯府娘家亲长也是如此。
又想起出嫁前,母亲对她说的话。
母亲说,天下的妇人,无论是宫廷里的,各高门宅院的,还是民间草房瓦舍里的,年轻时,还可倚仗夫君的敬爱,年长色衰时,便只能倚仗子嗣争气。母亲自叹自伤,说这些年她吃亏于没有生育嫡子,在府里没有底气倚仗,凡事总矮人三分。
让笼华趁着年轻,夫妻和睦,尽快生养。又以自身境况告诫笼华,她嫁进的是皇室,更甚于高门,若没有亲生子嗣撑腰,早晚有大隐患。
笼华嫁为人妇只几日,好像已看尽自己的余生,便是侍奉亲长c侍奉夫君,生子,以及育子。
她想,我从此不能做我了,只能做他人妇,他人母,而且还是求之不得,想想真是无趣啊。
笼华又想起她和萧黯如今仍未完成合卺礼。
虽然她无知,也还懵懵懂懂知道,不完成这合卺礼,大抵她应该是生不出子嗣的。
这事蹊跷,笼华在脑中思量了好几个来回,仍琢磨不透缘故。
回想新婚次日晨起,萧黯曾悄悄叮嘱她,此事对蔡妃或是任何人都不要说破,只当他们行过合卺礼。萧黯和笼华于是骗过了监礼女官。
本来笼华以为是因自己新婚之夜贪睡过去,耽误了行礼,心有愧疚。可是次日晚间他们仍彼此秋毫无犯,如今已过了几日,他们每晚同塌共枕,却相安无事。
笼华一肚子疑惑,又羞于问出口。
夫妇两个回到金华宫,先去向嫡母报安,蔡妃午歇,夫妇二人等到蔡妃午起,方进去行礼。
蔡妃听说皇帝亲赐贺礼,也很高兴。见他们奔波了一天,命晚餐免侍奉,让他们在侯府中自在。
夫妇两个拜谢嫡母慈爱,辞别回府。
回侯府后,各自更常服。萧黯去外院与侯府属官理府中诸事,笼华在内院和侯府原本的管事女官顾盼说话。
到了晚餐时,夫妇在小厅对坐用餐。餐后,一个回内堂,一个去内书房。
到了该歇息的
时候,萧黯回到内室,侍女们服侍二人各自更衣就寝,放下帐子,熄了熏香,退了出去。
因笼华怕黑,内室里每夜都在角落里留一盏长明烛台。
笼华在昏暗的光线下瞪着帐子半晌,开口说:“贵嫔娘娘送的百子屏夫君说摆在内堂好不好”
萧黯说好。
笼华微微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呢”
萧黯轻声道:“你的年纪还小,明年再说。”
笼华心内吃惊,明年这么久这么多女官内侍监围着他们,亲长那边能瞒得过去等等,说我年纪太小是什么意思
笼华这样的年纪在民间早就结婚生子了,就是在高门中也不算小了。
好奇压过了害羞,奇怪道:“我比夫君还年长两个月呢”,忽然又自作聪明道:“是夫君认为自己年龄还小,暂不能行礼吗”
萧黯对她的问题有点头疼,想了想,别无他法,只好承认。
笼华那边果然安静了,再不追究。
萧黯又道:“阿笼,私下里,我们可以你我相称,不必拘礼。”
笼华侧首看他,明眸微睐,轻快道:“你称我为阿笼,那我称你为七郎”
萧黯的眸子一沉,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苦笑,喃喃道:“你为什么不称呼我萧郎呢”
笼华眼眸中流露出惊讶:“皇姓我怎能直呼,被上人听到了要受申饬的。再说,皇室郎君那么多,个个是萧郎,我才不要乱叫,我就叫你七郎”
萧黯侧首看她双眸清澈,一派天真直率,释然一笑。
两夫妇正说着话,忽听室外有嘈杂之声,紧接着就听见内侍监官河鼓在门外道:“金华宫刘监官有要事报家主。”
萧黯命进。
河鼓引着蔡妃身边的内侍监官刘文走进堂内,两位内侍监都面色发白,神色带着惊慌。
刘文行在内室门外报说,皇帝犯了寒热症,宣召家主萧黯即刻进宫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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