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栾做出一副慷慨的姿态,说道:“蒙圣上和二皇子看重,臣本就该沙场裹尸,万死不辞。不过大兵未动,粮草先行,臣听说潞原这几年一直是粮食短缺。刘阁老,不知户部的粮草和兵部的军需可否供给的上?”
方栾最后一句话,却是同内阁说的。这句话一出,轻而易举地将注意力引到了内阁身上。
内阁首辅刘庆元对这等手段早已是见怪不怪,不慌不忙说道:“威远侯所虑极是,潞原的粮草不必担心,自徐凌去潞原之后,潞原早已恢复安宁。威远侯去了之后可清查军备,若是不够,内阁行文向河中紧急调拨便是,拼死也要将长狄逐出大衍。”
兵部尚书沈常德一向与刘庆元关系亲厚,听刘庆元这样说,接着说道:“威远侯但放宽心,兵部刚从红毛鬼手中购了两百杆火铳,这一次带往前线,定能所向披靡。”
“两位大人如此说,臣便无后顾之忧了”,方栾说道:“臣愿统率二十万大军,与北狄决一死战,不破北狄,誓不还朝!”
方栾话音刚落,户部尚书陆致远却道:“臣以为,威远侯虽是勇猛,为国之情着实是令人佩服。不过五军大都督府还需威远候运筹帷幄,若是威远侯去了潞原,再有紧急军情,该如何调配?”
威远侯等的就是这句话,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皇帝和二皇子都属意自己,自然不能说出拒绝的话。但以他对朝中的了解,自然是有人不愿意让他重掌兵权。
皇帝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依陆尚书的意思,又该派谁前去?”
长安侯主动站了出来,说道:“臣以往在南疆数十年,与锡泊国大小数战,虽不及威远侯之能,尚能为君驱使,请皇上恩准由臣前往潞原,臣愿为君上分忧!”
皇帝先是一喜,陈景惠早有善战之名,由他率军拒敌,甚至比威远侯更合适。
然而他接着就想到,杨兴尧方才在万寿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求娶陈玉琪,由长安侯领兵出战,那会有更大的问题。
若是陈景惠与滇王府勾结,这两家一在西南,一在西北,一旦有不臣之心,大衍可真要陷入万劫不复境地了。
皇帝思绪万千,众武将见陈景惠主动请战,却是均表赞同。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长安侯的心意,朕自然知晓,可朕的神枢营还在你这里呢,朕可不想后院起火。”
长安侯默然,陆致远又说道:“圣人有云,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观长狄与我朝百年征战,皆为贪图蝇头小利,如今我大衍失了上风,和谈一事,迫在眉睫呀。”
礼部尚书钱敏中当即附和说道:“陆尚书所言不差,只消守住了潞原,即便金澜关一战让北狄尝了些甜头,也并非毫无机会。自古好战必亡,唯有和谈才是长久之计。”
武将们对和谈均是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长狄已然达到了家门口,若是再不反击,那可真是缩头乌龟。
当下便有武将站了出来,指责陆致远胆小畏战。
自英宗之后,武将在朝中的地位低了一大截,且陆致远乃是内阁阁臣,竟敢有武将当面指责内阁,这一下便挑起了文武之争,接着便是内阁与武将们的激烈争辩。
文武百官莫衷一是,皇帝听的有些心烦,见滇王杨致诚在一旁默不作声,就问道:“滇王,不知道你对此次战事有何看法?”
滇王杨致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滇王府多年镇守南疆,没有同北狄打过交道,本不该妄言此战。不过臣以为,北狄本就是贪得无厌之辈,新王继位后为了威望,自然会想法设法的从我朝占取便宜。如今北狄得了金澜关,不论是挥马关中,还是东进京畿,皆是轻而易举,定不会轻言放弃。我大衍与北狄此战在所难免,和谈一事决不可取。”
钱敏中脸上带着笑,朝杨致诚施了一礼,问道:“滇王如此说,莫不是胸有成竹,认为我朝定然打的过北狄?”
杨致诚摇了摇头,说道:“天下没有必胜的将军,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胜负之数,全在随机应变。”
皇帝对杨致诚这话甚是赞同,但又顾忌着他敏感的身份,实在不好表态,眼光晦暗不明,朝群臣中间望去。
太傅叶铨领会了皇帝的意思,出列说道:“臣以为滇王说的有礼,如今北狄气势正盛,断然不会同我们和谈,就算是和谈,那也不是此刻。”
叶铨年过六旬,眉须已然全白,虽是面有老态,依然是声如洪钟,他接着又道:“下面的仗甚是关键,若是我军旗开得胜,自然就会有和谈的筹码;若是兵败如山倒,那长狄更是断然不会同我们和谈的。”
钱敏中道:“叶太傅,长狄如今占据咽喉要道,我军甚是被动,只能正面迎敌,长狄骑兵天下无双,我军羸弱不堪,又如何能得胜?”
武将们最是听不得朝臣如此说,当下便出言反讽,镇国将军常硕说道:“长狄的骑兵本将军从军以来,还没见识过有多厉害,不过克扣军粮军饷倒是见了不少。两国交战正酣,后方军粮和军备皆不配齐,前方将士如何能安心战斗?”
文武百官又争了起来,乌普亲王穆哈察一直在最末位置上站着,听着几个人争吵,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他缓缓走出队列,朗声说道:“皇上,臣穆哈察有事要奏!”
穆哈察恭敬说道:“大衍一向待我部甚厚,如今军情紧急,请皇上准许臣即刻回乌普整兵,不论是战是和,臣总要让长狄见识一下,我大衍的气势。”
皇帝大喜,当即就准了下来。穆哈察得了特许,当即就带了儿子急急出了宫门。
宫门响动,两道魁梧的身影迎着日头,大踏步地朝着不远处的马匹走去。
“儿子,这大衍朝的文武百官你也见了,觉得如何?”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儿子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原以为大衍地大物博,总有些能人。没想到,朝堂之上竟尽是溜须拍马之徒,着实是大失所望。”
“文官推卸责任,武官不堪大用,若是由此下去,大衍迟早要灭亡。天下之大,能者居之,既然这大衍气数已尽,那就由我父子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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