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果然下起了雨,虽然不算大,但稀稀拉拉的下了大半夜。
这是楚倩第二天一早告诉老刘的。
老刘昨天开了一天的车,饶是他体力充沛,可架不住精神消耗太大,所以吃过饭回到房间换上自己带来的枕头,躺下就着,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至于在另一个房间内的楚倩却是没怎么睡好。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换床一换枕头就睡不着觉,这就是俗称的认床。楚倩显然就是这一类人。
没有休息好的楚倩自然精神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一会上路之后你就在车上睡吧。”对于楚倩认床的习惯,老刘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说了。
其实老刘也属于认床的人,确切的说是认枕头,一换枕头就睡不着。只是他早有准备,带着自己的专属枕头出发,所以他没事。
两人洗漱完毕并且在酒店的餐厅中用过早餐之后,就拿着从餐厅带回来的肉食回来喂白狮。
煮得半熟的牛肉和面粥是昨天晚上老刘特意交待酒店餐厅给准备的。
结果在扎塘鲁措湖边喂白狮的时候,他俩看到了壮观的日照金山。
因为昨天晚上下了大半夜的雨,清晨天空放晴,圆头圆脑的加拉白垒峰显现出了真容。当太阳从东边升起时,阳光洒在雪山上,雪山上洁白的冰川就会产生散射,从而把原本洁白的雪山变成金灿灿的颜色。
只要天气晴好,日出或者日落的时候基本上都能够看到日照金山。
在客栈,老刘可没少看清晨或日暮时的日照金山。
“这里要是能看到南峰的话,那景色肯定更壮观。”楚倩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个位置因为其他山脉的阻挡,无法看到南迦巴瓦九峰,但可以看到加拉白垒峰。
“那要不咱们现在就返回色季拉山口去看南峰?”
“算了吧,就算咱们现在赶回去,太阳也升高了,日照金山就没了。咱们昨天已经看到了南峰的全貌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两口子带着吃饱喝足的白狮在湖边溜达了一大圈,顺带看了看清晨的鲁朗林海,感觉很不错。
这里并不是看鲁朗林海的最佳地点,不过要去林海的话,一个人还得交一百七,门票外带电瓶车车费,还要消耗时间,所以两人也没打算去林海转转。
其实不去看也无所谓,正所谓风景都在路上,一路上他们见过的风景就不见得比这里的林海差多少。
在某个角落处理了白狮的个狗卫生之后,两人返回酒店退了房,然后开车继续上路。
318国道沿着路边的鲁朗河一路向北,最终这条小河汇入拉月曲,川藏公路又会顺着拉月曲继续像东北方向走。
一路上车辆不少?也能看到磕着等身长头去朝圣的虔诚朝拜者。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过了色季拉国家森林公园之后?老刘指着前面的路说道:“倩倩?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进入到了传说中的通麦天险了!”
“通麦天险?”楚倩有些惊讶?“这里看着也不像是通麦天险啊,这路多好跑啊?怎么可能是通麦天险?”
老刘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听毅哥说过这里的事情。”
楚倩当然认识李军毅?“他怎么说的?”
“那天在日光城吃晚饭和毅哥闲聊的时候他说起过当年他走川藏线的一些经历,其中重点说的就是这通麦天险。如果地图没错的话,现在咱们所处的位置就是105道班了。从这里开始,一直到通麦镇东边的102道班这二十四公里的路程?就是当年传说中号称中国第一汽车坟场的通麦天险。”
“咱能好好说话不?我怎么听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楚倩轻轻地捶了老刘一拳。
“我说的就是事实啊?当年通麦天险还没有修好之前,这一段路就是不折不扣的汽车坟场。据说从川藏公路建成之后到前几年修通五隧两桥之前,有数千辆车葬送在这一段路上。毅哥说他当年从蓉城上来的时候在前面的102道班就遇到过大堵车,一堵就堵了他四天四夜。”
“这么狠?”
“毅哥说这还是堵的轻的呢?要是赶上真正的大堵车,一堵堵一个星期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不光102道班那边?咱们前面的老虎嘴还有更前面的通麦大桥那边,当年更险!”
说话间,车子拐了一个弯,路两边出现了一些饭店和商店,再向前走没多远,一条黑黝黝的隧道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老刘放慢了车速,右前方的路边竖着一个明显的蓝色路牌,上面写着“帕隆2号隧道,
长度2087”的字样。
“这就是帕隆二号隧道了。以前这里没有隧道,路是从右边沿着拉月曲走的,路窄不说,上面还时不时的塌方。毅哥说,在帕隆二号隧道修好之前,这里连同隧道出口后的迫龙沟,就是著名的排龙老虎嘴天险。”
在车子进入到隧道之前,楚倩扭头向右边看,依然可以看到那条已经废弃的老318国道。
车子进入到隧道,老刘控制着车速限速在四十公里,钻出隧道后,立刻就踏上了迫龙沟特大桥。
大桥的长度有七百多米,开车行驶在大桥上,下面就是迫龙沟,也叫排龙河,东侧就是奔腾咆哮的帕隆藏布江。
眼看着车子就要开过大桥,楚倩忽然说道:“能在路边停一下吗?我想下车看看。”
按说这里是不能停车的,不过老刘扫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面没车,就打开了双闪。待到车子驶出大桥后,就在路边停了下来。
“咱们在这里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老刘抓起了相机,也没把白狮带下去,就和楚倩下了车。
这种违章停车的举动还是蛮刺激的,小两口嘻嘻哈哈的以大桥为背景拍了好几张照片。
两个人又跑到路对面,老刘指着下面说道:“媳妇儿,看到下面那座老桥了吗?那就是原来318国道的迫龙沟桥,看到这座老桥,你就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排龙天险了吧?”
楚倩探头看着下面的那座狭窄的仅能通行一辆车的老铁桥,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色。
“在这座大桥修好之前,行驶在川藏公路的车辆就得走这座小桥吧?可真够可怜的”
相比于两人脚下站着的这座大桥,下面那座老桥真的是很小很可怜,就好像一座多层商品楼旁边的一幢平房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估计谁也不敢相信当年的川藏公路行车条件会是这么的差。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座充满了历史感的老桥虽然已经不再通车,但它依然顽强的屹立在迫龙沟之上,无声的向过往的车辆诉说着它当年的辉煌
这座老桥也让老刘想起了麦克阿瑟的那句话——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
过了迫龙沟特大桥之后紧接着就是1390米长的帕隆一号隧道。
正是因为有了帕隆一二号隧道以及迫龙沟特大桥,才让当年让所有过往司机谈之变色的排龙老虎嘴天险变成了坦途。
其实迫龙沟特大桥很像太祖爷那首《水调歌头游泳》中所描述的那样,“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迫龙沟大桥也是南北走向的,和太祖爷诗中所写的江城长江大桥一样。
只是江城长江大桥跨越了长江,连通了大江南北。
而迫龙沟大巧则是横跨排龙河,把天堑老虎嘴变成了坦途。
过了帕隆一号隧道之后,紧接着就是443米的小老虎嘴隧道以及531米的飞石崖隧道。
“看到咱们经过的这些隧道了吗?正是因为这四个隧道还有刚才走过的迫龙沟特大桥,才让这一段十四公里长的天险变成了现在这样平坦的道路。毅哥说,在这四个隧道和迫龙沟大桥修好之前,这十四公里的路程就算是没有任何堵车最少也得跑一个小时,通常车辆跑完这十四公里的路程都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现在呢?十多分钟就能跑完。”老刘一边开车一边给楚倩说。
“是啊,这就是科技的力量。”楚倩也是颇有感慨,“当年修川藏线的时候没有那个技术,所以公路只能沿着山的走向走,最大的活就是架设桥梁,打隧道这种工程,在那个时代是很难做到的。可是现在,哪里不安生,直接打个隧道过去就是了。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两人说话间,车子钻出了飞石崖隧道,前方豁然开朗,两条大河就在前方不远处交汇,一座大桥横跨其中一条大河。
“那应该就是通麦大桥了吧?”楚倩指着那座大桥说道。
“没错,那里应该就是新修的通麦大桥了。走,毅哥说通麦大桥旁边有可以观景的地方,咱们到那里再仔细看看。”
在大桥的这一侧距离大桥大约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岔口,旁边有一片空地,有两辆车停在那里,一些游客正在拍照。老刘也把车子停在了那里。
带着白狮下了车,这家伙开始兴奋的在周围撒尿圈地。
老刘指着那条老旧的路说道:“这应该就是通麦大桥修好之前的川藏公路。等通麦大桥修好之后,这条路就废弃了。”
楚倩点头。
旁边原本正在拍照的两对年轻男女也凑了上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和老刘岁数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问道:“哥们,你们这是刚从上面下来?”
老刘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昨天早晨从日光城出发的,目的地是杭城。你们这是准备上去还是准备下去?”
“杭城?我的天,你这一路可够长的。我们是准备上去的,从蓉城出发已经走了五天了。这不走到这里了,我媳妇非要在这里拍照留念,说是要好好的缅怀一下消失的通麦天险,我们四个就下车拍照了。”
青年旁边的一个女孩子笑着冲老刘和楚倩点了点头,另外一个男青年则问道:“哥们,这是你的狗?这不会是一只雪獒吧?”
“嗯,它叫白狮,是一只来自藏北草原的真正雪獒。我没拴狗绳,你们最好别靠它太近。这家伙一口能咬断一头狼的脖子。”
这话一出口,四个男女啧啧称奇,其中一个女孩子还拿出手机专门给白狮录了一段视频。
第一个搭话的那个男青年从兜里掏出了一包华子,抽出三根来,一根递给了他的同伴,另外一根递给了老刘。
老刘看了一眼那辆挂着山城牌照风尘仆仆的丰田普拉多,就知道这辆车确实是经过长途跋涉的,于是笑呵呵的接过了烟点燃。
三个小伙子凑一块吞云吐雾,楚倩把白狮叫了过去,和另外两个女孩子聊了起来。
“你们都是山城人?”老刘问道。
“嗯,我们三个都是山城人,我媳妇老家是巴宜的。我老丈人当年在巴宜当兵,军官转业后就留在了当地,我媳妇在巴宜出生长大的,不过她读大学的时候是在山城,我俩是同学。”
“结婚了?”
“还没有,不过已经订婚了,打算明年五一左右结婚。大哥,你干啥要自驾跑这么远?坐飞机下去多好?车子直接托运回去,估计八千块钱差不多就够了。”
有很多经济条件很好的来高原自驾游游客,都会选择在自驾走完自己想去的景点之后,就坐飞机直接下去,车子托运回去。
“呵呵,我们不是自驾上来的。我媳妇没走过川藏线,我也没走过,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干脆跑一趟川藏线。”
“噢”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你媳妇对这里挺熟的?刚才我听你说你媳妇要缅怀一下这里。”
“可不是吗,我媳妇上大学之前走过好几次川藏公路,那时候通麦天险还没有修好,一走到这里就提心吊胆的。这次我们上来就没这事了,这里平坦的比别的地方都好走。”
这边老刘和两个年轻人聊得愉快,那边三个女孩子也聊得很火热。
“青姐,你说你小时候就在这里被困过?”楚倩好奇的问那个个头比较高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叫赵青,就是刚才和老刘搭话的那个男青年的未婚妻。楚倩刚和她论过,赵青比楚倩大一岁,不过她和她对象两人都比老刘小一岁。
“是啊,我记得那年我十八岁,刚考入山城大学。因为我姥爷家是雅安的,所以我爸和我妈就带着我开车走川藏公路,先到我姥爷那里住一段日子,然后再到山城报名上学。嗯,那年是2013年。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八月二号出发的,因为我爸有个战友在鲁朗,所以我们那天晚上就住在了鲁朗。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结果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前面的那座桥已经断了。”
“桥断了?桥怎么会断?”楚倩很不解。
“喏,你看到那里有三座桥吗?”
楚倩点了点头,横跨在易贡藏布江上面有三座桥,一座比一座大。
“最大的那座桥就是2015年底建成通车的通麦大桥,中间那座桥是两千年的时候修起来的一座临时性得汽车保通桥,最小的那座桥就是两千年的时候为了给修建那座汽车保通桥运送物资而修建的吊索桥。2013年8月3日那天断的那座桥就是中间那座汽车保通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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