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汉王世子的内宅,突然出了幢大八卦,引得诸贵女女眷议论不止。
原是汉王世子的宝贝儿子前阵子生了场热病。这可是皇帝第一个曾孙子,太医院的大夫自然精心诊治。岂料孩子的病情好好坏坏,起伏不定。世子妃韦氏急火攻心,险些自己也病倒。
世子正焦头烂额之际,好兄弟张伯忠给他出了个主意:孩子病情反复,又寻不到其他病因。莫不是府里有谁冲撞了孩子吧?
朱瞻圻还指望着这个孩子替他留住皇帝的宠爱呢!也是没了其他法子,便想请高人作法。
张伯忠立时自告奋通:“我认识一个得德高僧!极擅作法驱邪!”
朱瞻圻赶紧将人请进宅内。
结果还真让高人算出异常来:“府内有人与小公子八字有微弱的相冲。也无大碍。请她移居府外三年,待孩子长大阳气足后,就可搬回府内。”
朱瞻圻急了:“是谁?”
高人所指之处,正是雪芜的院子。
朱瞻圻蒙了。就连世子妃也有瞬间的呆滞。
程雪芜入府后,荣宠不断。还曾为了世子掉过一个孩子。又是正经官家小姐出身,皇帝钦点的贵妾。府内除了世子妃外,后宅里的第一人!世子妃平日里对她严防死守。可今日这一出,若传出去,世子妃必然要被人说嘴:借儿子的病,赶走心腹大患!
但此时,世子妃也顾不得太多了。那些子名声哪能比儿子的性命重要?!
世子也不忍心,可权衡之下立即作了决定:在外头给雪芜寻个好些的院子。自己多去陪伴她就罢了!
谁料雪芜梨花带雨的跪在世子夫妇面前,不住磕头,口口声声是她的罪过,害苦了小公子。之前不知,现在知道了,羞愧不已。无颜面对世子的厚爱和世子妃这两年的照看。
“雪芜决定,到庵堂清修三年!为小公子祈福,以赎自身罪过!”
绝色的美人自我放逐,世子哪能忍心?一再劝她不必如此!奈何雪芜打定了主意,只磕头求世子成全。
世子妃惊疑之余,更生警觉:程雪芜这招不论是以退为进还是另有打算,即得了世子的愧疚,今后皇帝问起也可留下其懂事知情识礼的印象,三年后的复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且,自己似乎还落了个疑似陷害妾室的名声!可她又不能不顾儿子的安危,简直郁塞至极!
世子妃也暗暗庆幸:幸好这一年雪芜为了调理身体未能怀孕!若有了孩子,今日的情形就更麻烦了。
于是,一顶干净的小轿带着雪芜及她陪嫁之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汉王世子府,住进了外城一栋新建的庵堂普玉庵!
世子为表歉疚,世子妃为表大度,雪芜的衣食住行自然照管得妥妥当当。
入夜,雪芜睡在装饰不下于自己闺房的禅室,舒展了眉目:“总算离开那憋屈地方了!”
零香与嬷嬷卷了帘子,笑道:“小姐安心睡吧!明儿个世子爷还要来看你呢!”
雪芜含笑睡去。
此世子爷,自然非彼世子爷。
她嗅着甜美静谧的鹅梨账中香,嘴角弯起自得的笑意:伯忠,真没叫她失望!
雪芜入庵堂清修之事,迅速在京城传了个遍!
程家老爷子虽恨其不争,毕竟还是自家人。立时派人前来探望,还送了些日用之物。不仅如此,老爷子还着人问了一句她将来打算如何?
雪芜只道这些年有愧祖父祖母的教诲,她在庵堂中必会为祖父母日日念经祈福祷告!
倒是她的父母,之前对女儿寄予厚望,谁料竹篮打水一场空,女儿竟然落得个被汉王世子遣出府的结局!二房夫妇深觉丢脸,竟然没去看望女儿!
恼得雪芜直骂:“大房就算是看我的戏,至少也知道安慰我一二!我亲生的爹娘,竟这般对我!”
嬷嬷也觉心寒,却不好多说什么。
“老爷夫人,怕是也有为难之处。”
“为难?”雪芜换了身极清雅的淡绿道袍,束了顶薄金莲花女道冠,薄施脂粉更显楚楚动人!她黛眉微挑,“既然一家子都不是东西,那我也不必对他们客气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英国公王夫人的耳里。
雪芜,太太平平的离开了汉王世子府,入庵修行三年。
王夫人只觉脑子发蒙,手一滑,打碎了上好的琉璃盏。
“娘?”雪涵忙道,“娘您放心。雪芜是我程家人。就算汉王世子厌弃了她。我程家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王夫人只得满嘴苦涩:傻丫头!
她拍拍雪涵的手,勉强笑道:“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普玉庵在外城,你还在调理身体。可不许自己偷偷去看她!”
雪涵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嘴上是答应了,心里却想着,总要尽一份姐妹之心,安慰安慰雪芜才好!绮年玉貌,枯守庵堂!何等可怜!
王夫人不动声色,回头就将张伯忠召到跟前,也不说话,只目光如冰的瞧着他。
伯忠低了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独样:“娘已经知道了?”
王夫人呵了声!
“伯忠,你还记得自己求娶雪涵时,在程家长辈面前,发的毒誓吧?”
伯忠怔了怔。想起自己的誓言,不禁有点心虚。随即,他飞快又坚定的道:“娘,非我背弃誓言,而是雪涵她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手拆散了我和雪芜——”
“滚!”王夫人满胸满腹的火直欲将自己烧成灰!面上却是极淡然的,瞧不出半分火气。
“娘?!”伯忠大觉意外。他娘竟然没责骂自己?
王夫人实在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就恨不得抽死他!
“娘!”伯忠有种异样的焦虑感。“您放心,我会安置好雪涵——”
“张伯忠!”王夫人极力克制,“你以为你是英国公府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我和你爹就只能忍着你纵着你胡作非为对不对?”
伯忠不禁梗直了脖子。
“娘!儿子什么都听您的,就这件事——”
“不必在我跟前废话!”王夫人冷笑,“我管不得你。你尽管作死去吧!”
伯忠咬紧牙关,深深行了个礼,大步而出!
王夫人独坐屋内良久,眼眶泛红,咬得齿间俱是铁锈之味!她这个儿子,比她想象得更愚蠢、更冷血无情!她简直不敢去猜测,雪涵失去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做的手脚!
一时心脏绞痛!她捂着心口,闷声唤人:“常嬷嬷,进来吧!”
一名妇人小心的踏进屋里。
“国公爷也快回来了!”王夫人轻描淡写的道,“老爷回来之前,你帮我到乡野之地寻几个年轻清秀,身体结实的好姑娘。”
嬷嬷大惊失色:“夫人?!”
王夫人轻轻摇头:“国公爷对我情深义重,我却不能害了他!照我说得去做!”
嬷嬷急得直跺脚,还欲再劝,可见夫人满面的坚定之色,无奈只好躬身领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