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闱落幕,十月高家传来喜讯,高益明高中举人,虽不是会元,但成绩也足以让高老爷子喜出望外。
高练两家的亲事,也终于轰轰烈烈的操办起来。
听着外头敲锣打鼓喜乐连天,缩在家中的何氏珠泪盈盈:“我女儿成亲,就算不能端坐高堂,难道都不许我去看一眼女儿女婿么?”
练绍达坐在边上,神情黯淡。
“孩子是你换的。可不是我指使的。你没脸参加白兰的婚礼,我可问心无愧!”何氏说着,便从床上蹬了被子起来坐到菱花镜前,唤了丫鬟给她洗脸打水,描眉敷粉。
练绍达不耐的道:“你太平些行不行?”
“请柬都送来了,为什么不让我去?”何氏抿了口脂,“咱们不去,才让人闲话呢。”
白棠自然是不想让渣爹白莲上门的,但也知情礼难容。所以还是送了请柬以示礼数。
“再说了,你对白兰掏心掏肺的好,这就是临门一脚了。总要送她出嫁,才能让她记着还有我们这两个亲爹亲娘!”何氏妆容大方,又换了暗红喜庆的衣衫,“走吧!再不去,就真让人笑话了。”
练绍达想想何氏的话也有道理。女儿出嫁自己不出面,大哥也得说他。于是就跟着何氏去了隔壁的大宅子。才出门,就被眼前的排场惊到了:车水马龙,所到之客非富即贵。各国公府、朝中百官看在徐三白棠的面子上就算人不到也皆派人送来贺礼。
阿寿帮着白棠招呼男客,徐凌则招待女眷,安排布置井然有序。倒是妍妍见到白棠,脸一红撇头就钻到白兰的新房里了。
最意外的是,张伯忠竟然也亲自到场恭贺。阿寿见到他惊喜至极,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你小子,总算露面了!”
伯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之所以与裘安失和,全因为白棠是男人的缘故。现今白棠摇身一变成了女人,他心底里那些不快早抛到九霄云外。只是有点拉不下面子和裘安主动和好。趁着白兰成亲,雪涵又与白兰交好,他诚心诚意的来送礼了。只是他对白棠依旧难以释怀:裘安恋慕他这么久,他早该坦承身份免了一场兄弟失合的闹剧!
裘安见了他,不由与白棠对望。皆想起雪芜姐妹之事,心中皆自暗叹:孽障来了。
“来就来了呗。”裘安瞅了眼他几大箱子的贺礼兼赔礼,“都是兄弟,客气啥!”
伯忠听到“都是兄弟”这句话,立时笑容舒展。
“过去是我做得不对。”他对白棠拱手致歉,“裘安曾说我有眼无珠,当时我还不服气,如今对裘安的眼光胸襟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话徐三爱听:“走,喝酒去!”
忽听外头传话声:“魏国公夫人到——”
徐三呀了声:“大嫂怎地也来了?!”
伯忠捶了他一拳:“糊涂了吧?你奉旨冲喜成亲两个多月,魏国公府能不来人瞅瞅新娘子?”
徐三搔着头发道:“都写信说好啦,办好这场婚事就回南京祭祖的呀!没想到我兄嫂这么急!”
秦婳踏下马车,望着眼前的花团锦簇,心中悲喜搀杂。想到即将见到的白棠,不知该如何面对。
阿简为了他黯然回乡,虽不是一厥不振,但整个人消沉阴郁了许多,无论她如何开解,总不能令他解开心结。
可,谁让娶了白棠的是自己丈夫的亲弟弟呢?
徐三当初敢为白棠冒天下之大不违坦承心意,她还暗?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冲动的荒唐之举,等收到陛下的书信,给这对小情人办婚事时家人才发现,裘安撞大运了!
婆婆乐得在公公的灵前直唤有脸地下见祖宗了。丈夫立即请她准备聘礼送往北京——魏国公不得传诏不能擅自进京,但是女眷的限制就少些。是以秦婳整理了心境,一路赶到了北京,正巧碰上白兰的喜事。
“大嫂!”
裘安与白棠并肩而出,一同见礼。
秦婳惊异的目光在触到白棠依旧男儿的打扮后一闪即逝。笑责道:“练公子,你可瞒得我魏国公府上上下下好苦!”
白棠脸微红。眼前这个如仙如玉的女子,也曾是他心动的梦中人呢!可惜,自己没那个能耐抱得美人归,自个儿反倒让人抱了回去。在她面前也不敢乱来,只好连连作揖求饶。
只是见到秦婳,他难免想起阿简。不由左顾右盼了一番:“阿简他——”
“阿简暂回苏州处置秋茶与蚕山的事。”秦婳极快的道,“自从你那个花本大会后,苏州的织坊现在又起了番新热闹。对了,阿简还督办了几辆毛纺大水车,说是要好好打造番毛线的生意呢。”
白棠释然一笑。阿简没有为情所困,耽搁正事,他便放心了。
“今日竟是白兰的好日子,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徐凌必然也在,我与她好好说道说道去。”
阿寿立即带着秦婳去往内宅:“何止我姐姐,妍妍也在。大嫂您来得好!你们四人正好配一桌叶子牌!”
秦婳笑瞥了他一眼:“哪有新娘子成亲当天打牌的?”
四女相见,自然又是番欢喜热闹。白兰红着眼忍泪:“没想到竟有你们送我出嫁,此生也算无憾了!”
“胡说什么!”秦婳嗔了她一句,“嫁得良人才是此生无憾之事呢!”
“高家公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徐凌赞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妍妍也拍手笑:“早生贵子就更好啦!”
笑声中,白兰陪嫁的丫鬟婆子在外头大声道:“练夫人!”
“练夫人,酒席在东院。我奴婢带您去吧!”
“我想见见白兰——”
白兰笑容顿收!
何氏?!
白兰在练家与何氏相处了十多年,深知她的本性。今日此来,定是为她亲娘的身份讨个说法的!
“这个何氏就是你爹后头娶的妻子?”妍妍蹙眉,“她来寻你作什么?”
白兰吐了口浊气,淡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姐姐们暂时避一避,我与她好好算笔账!”
徐凌等人闻言虽觉不解,但也没多问。好在练家的宅院够大,诸人避到水榭花阁中赏菊嬉鱼,倒也得趣。
何氏一进屋,就被满屋的珠宝玉器迷花了眼,暗想白兰好福气!却听白兰淡声问:“练夫人,你寻我何事?”
白兰红衣娇俏妩媚,卷帘而出。
何氏不由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自己少女时的模样,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又想到父亲若不是惹上官司,必定能为她选得良婿,一身锦绣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结果——她视若死敌的苏氏替她女儿成就了她永不可实现的美梦!
一时说不清是妒忌还是感慨欢喜,何氏泪眼朦朦的就往白兰身上扑了过来!
“白兰,我的——”
白兰轻巧的避开,冷声道:“练夫人,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