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都市小说 > 素手匠心 > 第四十章 自讨苦吃
  练绍达刚要说话,目光却控制不住的被屋内墙上挂着的各种书画吸引了目光。

  岁寒三友、花中君子,清冷孤傲,品格清奇。每幅画上都配有诗句,每首都是他之前闻所未闻之佳作。尤其是一株红梅画上题着的半首诗: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谁迟?令他惊艳得颠来倒去的反复念了几遍,正猜测这是谁作的诗时,白棠微笑道:“这是我师傅所写。如何?”

  “妙!绝妙好诗!”练绍达要为儿子求师的心思更加火热!他回过神,轻轻咳了一声,放缓语气道,“你师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当世罕见!称他一声大儒也不为过。”

  白棠轻轻一笑:“正是。”

  练绍达又见到白棠案前的画,目光一凛:这是一张龙腾祥云图,用泥金绘就,笔墨流畅,造型鲜活,端的是大师手笔——他倒抽一口冷气,瞧着白棠的目光震惊惋惜妒忌混在一块儿,半晌,才长长的吸了口气,叹道:“白棠啊,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白棠目露不解:“是么?”

  练绍达微微脸红,撇开头道:“你能寻到许丹龄这样的师傅,是你最大的福气。”

  “这话不假。”白棠冷笑,“谁让我的父亲,生而不养呢?”

  练绍达的怒气又蹿了上来,他强自忍住:“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知晓!家有家规,族有族法——”

  白棠冰冷的打断他的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练绍达再也忍耐不住!

  不错,他是主谋,但臭丫头竟敢咒他断子绝孙,实在太过阴毒!

  “白棠!”他咬牙恨声道,“无论如何,我是你的父亲!你现在披的这层皮,是我给你的!你能够被许丹龄赏识收为徒弟,也因为你是个男子!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说穿了,都是我给你的!”

  白棠呵的声失笑,凤目中满是嘲屑:“所以,我该对你感恩戴德?感谢你让我错乱了性别,混账了十多年?即便我拜得名师学有所成,但我问你,我这辈子该如何收场?”

  不是他的自私歹毒,可怜的原主怎会落水而亡?

  要不是这个家伙,他又怎么会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男不男,女不女。

  生生从钢铁直男变成了个拉拉?

  练绍达顿时吱吱唔唔,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措辞道:“赛翁失马焉知是福?人生嘛,有得总有失。哪有十全十美的?”他眼珠子微转,“你师傅神通广大,一定能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我师傅?”白棠眯了眯眼睛,姿态如冬日阳光下慵懒的波斯猫儿。

  “是啊!”练绍达略显急切的道,“不如把你师傅请来,咱们一家人坐下好好商量商量,请他想个法子,让你能脱身而出。”

  白棠似笑非笑的哦了声:“是个好主意。”

  “对吧!”练绍达眼睛大亮,欢喜不已。“他老人家对你有再造之恩,届时,咱们一定要好好的筹谢他一番!”

  白棠不住点头:“说得不错。”

  “那你还不快请他来家中一聚?”练绍达狂喜,只要让许丹龄见识到白瑾的才干,何愁拜师?

  白棠忽的一笑,摊手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在何处啊!”

  练绍达的笑脸猛地僵硬!

  “你——”

  “我早已说过,师傅云游四海。收我为徒也是一时兴起。”白棠只作无奈惋惜状,“只怕连他的姓名也作不得准。否则,”他笑容微寒,“大伙儿掘地三尺怎么也找不到他半点行踪呢?”

  练绍达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你敢耍我?!我偏不信了,你和他没半点联系!”练绍达神情狰狞,他逼近白棠,压低声音,“你不过一个废物女娃子,学再多本事也没个屁用!但是白瑾就不同了,他是我练绍达唯一的血脉!只要他能拜到许丹龄为师,将来必成大器!到时候你们姐妹也能跟着沾光!你想想你今后怎么嫁人?但有了大靠山就不一样了。白棠,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个中的利害关系!”

  白棠虽然芯子里是个男人,但好歹也是出身繁华大都市,经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新时代男性。前世见过太多优秀远胜男子的女性。他是花心了些,但对每一任女友的人品或事业都给予充分的尊重!练绍达这番明目张胆的重男轻女之言,惹得他噗嗤一笑,寒声道:“既然我是个废物女娃子,你就自己去找许丹龄吧!”

  练绍达蓦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白棠伸手推开他,淡声道:“废物女娃子,有个屁用?相信以白瑾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找到我师傅,拜入门下,光宗耀祖!”

  练绍达气得眦目欲裂:“白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能奈我何?”白棠凤眼如冰,满是冷屑。

  “我——”练绍达突然气结,对啊。他又能奈他如何?打骂她?威胁她?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郁闷得他差点吐血!咬牙切齿的嘶吼,“就凭我是你爹!你不听我的话,是为忤逆!”

  “我怎么忤逆了?”白棠冷笑,“我即寻不到我师傅,也不能左右他收什么徒弟。就算爷爷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练绍达怒如狂潮:他不肯引荐,他们如何才能寻到许丹龄?激怒之下,他抄手就想撕掉案上的画笺,手指还没碰上纸,啊的声惊叫痛呼!

  一柄刻刀滑过他的手背,鲜血缓缓溢出。

  白棠悠然擦拭刀头的血痕,冷声道:“练绍达,别给脸不要脸。”

  练绍达的狂怒在目光触及刻刀时,忽然凝固!

  “这把刻刀——”他捂着手忘记疼痛,只余满目惊骇:刻刀看着乌黑不起眼,竟锋利如斯!以他的眼力,自然瞧出它的不凡之处。“这是——搀了玄铁?!”

  刻刀在指尖轻旋一圈。白棠将其放回原处:一只黑色牛皮的袋子里。

  练绍达忘了痛,激动的颤声问:“你、你哪来那么多玄铁刻刀?!”

  白棠轻描淡写:“我师傅送的。”

  练绍达真真是妒恨到了极致:连他都没有一把极品的玄铁刻刀,这臭丫头竟能拥有了全套!她怎么就能这么好运?!

  妒忌之后,练绍达反而冷静了几分。

  之前他只认定许丹龄擅画与雕版,或许是同道中的高人。但白棠竟能仿出文同竹画的精髓,说明姓许的多半是如江南秦家这般的氏族前辈。但当他看到白棠的玄铁刻刀那一刻,他不得不怀疑许丹龄的身份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玄铁,有钱也买不到,可遇不可求之物却出现在白棠的手中,说明什么?说明白棠深得许丹龄之心,更说明许丹龄身份非凡!

  眼见练绍达怨毒的目光中明显带上了几分忌惮,白棠嗤笑:“练绍达,只要你能找得到我师傅,我绝不会阻拦你们任何计划!随你们死缠烂打,算尽机关。怎样?我已是仁尽义致了。”

  找得到才有鬼!

  练绍达冷哼了两声,识趣的拂袖而去。

  院子里,他恰巧遇上了从厨房出来的白兰。

  白兰穿着身水粉色的裙衫,发间珠钗莹莹,亭亭玉立,全身茶香萦绕。练绍达不知不觉的怔了下,神色竟温柔了几分,唤道:“白兰。”

  白兰来不及避开,极不情愿的道:“爹。”

  练绍达点点头,闻着那茶香,眼底的贪婪和遗憾一闪而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跟着你大哥好好学着吧。”

  白兰讶异的哦了声。暗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爹竟然也有肯定大哥的时候!

  练绍达先去医馆处理了手伤。其实伤口不深,抹了些药简单的包扎就好。回到家中,面对妻儿期盼的眼神,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白棠说了,他不知道许丹龄在何处。也找不到他。”

  白瑾急道:“这不可能!”

  何氏冷笑:“我早说过,白棠就是个吃独食的性子。”她眼尖,奇道,“绍达,你的手怎么了?”

  练绍达想起那套玄铁刻刀,嘿了声:“许丹龄绝不是普通人。”

  “本就如此啊。”何氏皱眉。丈夫是发现了什么?

  “你们不用再费心思找许丹龄了。”他有气没力的叹了口气,“咱们根本找不到。谁也找不到!”

  何氏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人家啊!”练绍达摇头,“不是咱们招惹得起的!别弄巧成拙,引来灾祸。”

  即富且贵的大人物,凭他们的本事,当然是查不到踪迹的!”

  练白棠,恁得好运!

  妒忌,愤怒、不甘与野望混杂在一起,烧得练绍达五脏六腑火般灼痛。

  白瑾迟疑道:“爹的意思是,这个许丹龄身份不俗?是大哥说的?”

  “哼,她肯说?她一个字都不肯提。是我猜出来的。行了,这事儿暂时到此为止——”

  “那怎么行!”何氏急叫道,“我们不能耽误了白瑾的前程啊!”

  “你想怎么办?”练绍达有些不耐。

  “绍达!”何氏眼中盈盈欲滴,“我认了。”

  练绍达莫名其妙:“你认了什么?”

  何氏伏在丈夫耳边低语了几句,练绍达神情大动,握着她柔嫩双手道:“是个法子。只是,又要委屈你和白瑾。”

  “咱们来日方长。”何氏吐了口浊气。不过一个名份而已!“绍达,这事儿你要先到老宅那儿打个招呼。”

  练绍达一拍脑袋:“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么一来,他算是占尽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