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都市小说 > 豢神 >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田昌意见到眼前情景,心中却没有半点的惊讶涟漪,她伸手去触碰少女压在一旁乱发中的手,但还没碰到少女的手掌,就看到少女陡然睁大的双眼。

  就结果而言,还是晚了一步。

  太迟了。

  少女用她惯用的‘利爪’在田昌意的脖子上猛然用力一抓,那力道很重,抓的自然也很深,田昌意的血飞溅到少女的脸上。

  少女吼叫着,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抓向田昌意的眉心,田昌意侧了一下脸,于是那只‘利爪’只是抓破了她的眉角,擦了一点血下来。

  田昌意没有用剑,握剑的手松开,她两只手紧握少女的手腕,很是强硬地将少女压制在地面上。而少女则拼命动用起了全身能够称作是武器的东西,双腿不适应性地疯狂扑腾着,用已经变得平整的牙齿攻击田昌意的脸。田昌意呢,便是用额头去撞少女的头,抓住少女的两只手不放松,少女无甚力气,几次额头碰撞之后,分明是额头受伤,少女却是叫吼着不停地开始吐血——是田昌意脖子里冒出来的血流落到了少女嘴里。

  田昌意能够感觉到伤口处的血流速很快,这代表她没有多长时间耗费在这里。虽然并不愿意那么做,但定了定神后,田昌意再次撞向少女额头的气力大了许多,那双手也从少女的双腕处转向少女细弱的脖颈,双管齐下,皆是毫不放松,直到少女充满愤怒的吼叫转为尖细饱含绝望的哭喊,最后只余下惊恐不安的啜泣——像是正常人类发出的声音。

  等到少女还有呼吸,身体却已是疲软状态时,田昌意才双手抬起,半跪着,用长剑割掉内衫下摆的一块布料,用其压住脖子上的伤口。

  用剑抵着少女的喉咙,田昌意继续此前未竟的事业,她弯腰去看少女的手掌。虽然很脏,指甲断裂,还都是泥土和血渍,但,这的确是正常人类的手,是完全正常的人类的手。

  田昌意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她就道路两旁的野草寻找着记忆中的模样,有些灰色的枝叶咬在嘴里,口腔中立时被一阵强烈的苦涩味道充溢,田昌意往山上走,她的脑袋还能听她使唤,但是突然,田昌意一个趔趄便是跌坐在地。

  血完全浸湿了布料的边缘,沿着田昌意曲起的手臂不停地往下流淌,把她的整只袖子都浸湿了。田昌意只好脱下外衫,将其撕成大片的布条,将其缠到脖子上压着已经嚼烂的药草止血。

  田昌意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但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不仅要完成伤口的包扎,还得找到一个短时间没有任何危险的藏身之处,所以,她咬紧牙关……

  抬起头,不过一会儿,眼前发黑,头就要无力地垂下去,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得灰暗。除却自己的心跳,田昌意能够听到的就只有林中凛凛的山风了。

  “若是依照人族的习惯,我名昌意,字渊献,你呢,我该称呼你什么?”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田昌意有些吃力地循声回望,幽深林中的石阶上站着一个扎着两个小髻,看不清面容的小小孩童。

  “慎……子!?”不是田昌意发出的声音,不过印象中是有人站在她这处与那孩童言语。

  模糊面容的小童似是一怔,随后笑道:“不知你这慎子的典故,是那楚王王傅,还是鲁国墨子后继之人。”

  “慎到早学黄老,后创法家,我现为儒家子弟,将入墨道,取这两字,其中缘由各占一半。”

  田昌意想要向前,但那童子的目光刚好望过来,看得她心中一悸,不由得望而却步。

  “兼爱非攻。你想心怀天下?”

  “外圣内王,我可墨守成规。”

  “墨守成规?萧规曹随罢了。我看你这年纪还小,竟也是敢图谋那天子之治?”

  “莫说我,你这年纪比之我也大不到哪里去吧?天子若可代行神权,我既为神之子,为何不可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你是想取代那凡间帝王,还是这神域之主?”扎着两个小髻的小童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近田昌意,小童伸出手,便是无甚阻挡,一力穿过了田昌意的身躯,田昌意看不见那眼下动作,却是心知这小童是微微向尚也是孩童的公主目夷伸出了手。

  此间,就田昌意所知的慎子之人,唯有公主目夷一人。

  “你这是……?”还是孩童的稚嫩嗓音是公主目夷发出的。

  看不清面容的小小孩童又是一笑:“只是空度繁华,女娲才捏了这些小玩意来讨人欢心,万年过去了,还能称作是神之子的人,只有你一个,你可愿与我一同永居此地,共享长生?”

  “神之子中,还未有人能够活过二十岁,你却……”公主目夷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伸出手,似是要与小童的手掌相交,但这时,公主目夷停下来了。

  “您是宋国也是商朝供奉的神明,也许您拥有授人长生的能力……”公主目夷迟疑了许久,还是没有将话说完。

  模糊面容的小童声音不失平静:“你有何顾虑?”

  “我虽然不想死……可我终究还是人。哪怕有了神的血脉,我还是人。”公主目夷的手撤了回来,虚空中,田昌意似乎能看到公主目夷脸上浮现出的温和而坚定的神色。

  “只要你有神之血,我便不会介意……”

  “但我介意。”公主目夷的答语很是笃定,也才是几岁的年纪,也不知道是谁教会了她这些,但她便是如此说了,她或许是太过年幼,还不知道一位神明许诺是多么难得,“您掌万物归藏,四时轮转,兼司天之厉,警世之言。但我,既不愿意妨碍您的功德公正,亦不愿被一直庇佑着度过这一生。”

  “我……也想要保护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仿佛找到了固定自己位置的东西,公主目夷目光坚定地与那小童对视着。

  继而小童的身影在空中渐渐淡去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莫非是我迷路太久,肚子饿空出的幻象?”小童的身影不在,但幼年时的公主目夷的声音却还在田昌意耳边。

  “也是。神明台供奉的神明,哪里能那么轻易见到的,母后所求终是虚妄。求而不得的事,该习惯才是。”田昌意继续听着耳边的声响,她的眼前越来越黑,默默垂首之际,她发现先前那小童所站立的地方是遗留下来了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田昌意试着看清楚,但是一动就痛的不得了,是那种肌肉僵硬,关节磨砺的滞涩感觉,口腔中的苦涩开始褪去,她对身体的控制有些失控起来……

  “这是……镇圭?”

  《周礼-春官-大宗伯》中有言: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古璧,男执蒲璧。

  一只一尺两寸的玉圭斜斜地插在石阶的缝隙之中,田昌意勉力靠近之后,那玉石散发出的温润光芒让她想起方才那小童的眼神。

  ……便是此刻想起,也令她心悸不已。

  此乃古时天子之器,虽然不知为何会遗留在这,但田昌意这眼见着,可没有让其凭空白放的道理,将其收入怀中后,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名昌意,字渊献,可那又如何呢?”

  “现今我可只是一凡人。”

  田昌意摇摇晃晃站起身,脖子上的伤口被布条缠得很紧,有些血还能顺着边缘流下来,但闭上眼睛之后,她感觉身体的一切异状都离她很遥远。

  这无名之山,就笔直往前,不知将遇何种可怖的妖魔鬼怪,但田昌意闭着眼睛,竟然也便是顺遂沿路就往前走了。

  “田昌意。”

  听见一声陌生的呼喊后,田昌意猛地睁开了双眼抬起头来。脚下踩着的石阶就一阵震动,差点让本就虚弱的田昌意再跌一跤。等到震动稍微平缓了些后,田昌意勉强支撑住身体,惊讶地发现幽深的林中,刺眼的阳光正从树木的缝隙中射进来,像金色的流水般瞬间满足了田昌意所处的空间。

  田昌意反射性地用左手遮住眼睛,其实这没必要,只要把瞳孔收缩一些,或者说眯一下眼睛就行,但是她总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这是要抵达目的地了?!

  这个想法刚像水中飞鸟那般掠过田昌意的脑海,刺眼的阳光仿佛是被收拢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里,参天古木不再,田昌意的视野陡然变得开阔:石阶的尽头,是有缥缈的云雾缭绕着一座只有青白两色铸就的宏大宫殿,仿佛是由一块白石因着外力而被砸得粉碎,即使现今已成废墟,就那走廊如绸带,檐牙遮天蔽日之势,十三国中,就田昌意所知,不曾有哪一国的王宫有如此让人哑口无言的壮丽辉煌。

  非是天成,怎有如此境况?

  由此再想那齐国王宫仿造的神明台,真是徒增笑料,不可与眼前所见比之分毫。自然,闻了人声,田昌意也是看见了来人。

  是田不礼。

  像是老友叙旧,田昌意只掀了下眼皮:“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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