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传递消息或者给出建议,是用不着田不礼亲自过来的。
而且,太明显了,比起二十日前所见,田不礼的表现也过于亲和,事出反常则必有妖。子绘川还算怕死,怕死的一人一般对于未知的事物都比较谨慎,而谨慎就会有防范,防范在这时,就能救她的命。
就在子绘川说话时,田不礼手执折扇,再度攻了过来,子绘川反执匕首,将有刃的那边对向田不礼,她不大会舞刀弄枪,这使用匕首防身的技巧,还是近几年才学的,她的亲身经历告诉她,只要不在开阔的空地,一寸短便是一寸的圆滑,四肢舒展不无便利。近身交击,错落只在转瞬之间。
只是田不礼所用的铁折扇也是短兵器。
变招。直刺,斜劈,斩击。偶尔有火花在寂静的夜色中绽放,几乎是要溅到双方的眼中去了。但无论是子绘川还是田不礼,没有一个人敢眨眼睛。
他们都在生死的边缘徘徊,只待其中的一个人有所松懈,死亡就会无情地将其从活路带离。
子绘川很清楚这一点。
她的力气比不上田不礼,技巧上也远远不如,能够在简单的几招内有所应对,实在是她早有准备。她只打算僵持一会儿,争取时间。只要再有一会儿,距离最近的甲卫收到信鸽的信后就会赶过来。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她就能活下来。
“田大人真是辛苦你了,那么大费周章,还陪我说了那么多我不大关心的事。你大可以一开始就这么干,那时候我肯定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就会被你杀掉的。”一次短暂的交击后,子绘川弯下腰,田不礼的折扇后发而至,贴着子绘川的头皮,凌厉的劲风竟然削断了子绘川好些头发,子绘川适当地打了个滚,这动作她做起来已经很熟练了,不过依照她的身份,她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那么做,想到这里,她笑出了声,“看样子我没猜错,你是要杀了我。”
“没想到就这几年,你就能在十数招内和我打的有来有回,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武艺高强之人,但你……是我太低估你了。”田不礼没有立即追击过来,他收回折扇,打量着子绘川,似乎是在判断进一步的情况,以便下一步出手的时机。
“啧,要说没想到的应该是我吧,可没有人说过田大人还有些武艺在身的,你之前在宋国,不是出行都要随行许多侍卫吗?”
“所以是半斤对八两,我们两个都是半路出家的人。”田不礼往左走了一步,“你出手很狠厉,我要是反应不及时,你是真的会杀我。”
“可别这么说。先动手的可是你。田不礼,我有个疑问,你是另有计划,认为我不够合作所以要杀了我,还是认为魏军已经败了,不能让我们给齐军送菜,以作威慑,所以要早点干掉我,让我们作鸟兽散所以要杀我灭口呢?”
子绘川的话还没说完,田不礼执扇再度攻了过来,这次直击子绘川的下盘,让子绘川像是被烫了脚那样,原地跳了好几下,才勉强躲了过去。虽然知道这种情况,田不礼已经不能好好回答问题了,但是一句话不说就开打,不按章程来,还是让子绘川有些受不了。
她的战斗经验可没有那么丰富,那折扇再贴着头皮,鞋底来几次。不说她要变成光头了,再有一会儿,鞋子也是不必穿了。
但就是样子狼狈了些,短时间,子绘川还能招架,也就趁着这个空档,她还有心情嘲讽田不礼:“田大人,这身子骨不行,眼力劲也差了许多啊,下次可以瞄准点。”
“子姑娘,我不能让你带着不明真相的宋人送死。”田不礼的眼中陡然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绪,“你不是公子昌意,那些宋人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打的一场必死的仗,你这是欺骗。”
“欺骗?何必把自己从里面摘的干干净净。合着不是你一开始告诉我那个地方埋着的棺木里面是公子的尸骨?我要做这件事,你难道是完全不知情的吗?做魏国的狗也要有个限度吧。哦,你是怕我真的见到公子的时候,虽然现在说的很好听,到时候是一兵一卒都不死,直接投降了公子?”子绘川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田不礼的心思,她笑得很放肆,“什么战至最后一人,决不投降。你是想要我这么做,然后为那些没什么用的魏国人争取时间吗?”
“这个意思是说,啊,那个公孙方打的大概是史无前例的一场大败仗吧?”在田不礼打量着她的时候,子绘川也在打量着田不礼,她在田不礼脸上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情况再惨一点,我说的难听一点,田大人您别介意哈,公孙将军,邺侯公孙方,他该不会被公子宰了吧?”网首发
真是落井下石,好不得意。
她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高门贵女,举手投足不为戏,喜笑皆有度。也许是这一年以来的空窗期让她的精神常常沉浸在回忆里,这看起来一点也不稳重,作为一家之主,子姓萧氏的领头人,这样的做派被看到了,可是很难有威信的,甚至让人感觉就像是个平常的少女,惯喜欢一惊一乍的。
原来如此。田不礼还是有一点说对了。她子绘川才不会管宋国怎么样,她会管的,仅是那个曾经有公子的宋国罢了。
漂亮话谁都会说。子绘川只是想要公子他知晓,她也不仅仅是嘴巴上才会说这种漂亮话的。
子绘川笑,田不礼也笑了:“哦。我都不知道原来公孙将军死了是一件那么让人感到高兴的事。子姑娘你先前说的那些话过于笃定,要不是我的确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准我还真的相信了。”
“子姑娘,你是真的一个好情种。”田不礼加重了语气道。
“同样的话不必说上两遍。”子绘川一时不察受了田不礼加诸在肩头上的一击,折扇的一截扇骨直接洞穿了她的肩头,为了避免行动受到制约,子绘川当机立断,在感觉疼痛的那一刹那,硬生生地将其拔了出来,人退到一边,只是额头有大颗的汗水流下,她啐了一口血道,“情种什么的,我倒是不敢当。就是田大人让我好生疑惑,莫非是你少时受了什么情伤,所以才这般恨太子,恨公子,非要把宋国搅个天翻地覆,后还要留着公子独自在世间受累。看着公子受伤便觉得有趣,你便是这样的人吗?”
“我岂是那种为情所困的肤浅之人。”田不礼冷哼了一声,他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认为子绘川可能是在套他的话,他便转移了话题,“你认为你那信鸽传递出去,就会有回音吗?”
“那当然不。”回答之后子绘川就愣了一下。田不礼怎么知道她放了信鸽出去?她是正听到敲门声,才将鸽子从偏角的窗户放出去的,那个角度,田不礼应当看不见。
就这种时候也不能慌。
子绘川仍然镇定:“像我的话,就是要放信鸽出去,也不会只放一只。你猜猜我放了多少?”
“你能有多少?”田不礼面色不变,“可怜的萧氏之女,为了杜绝你的欺骗,我将会取走你性命,公子昌意是宋国的叛徒,这一点从来不会有任何改变。”
“哇哦,你这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感觉还真是新鲜。口气也是,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做是拯救宋国的大救星吧?没人会信。所以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猜的很对。”田不礼赞许道,“因为你讨厌我说公子昌意的坏话,子姑娘,你呼吸的每一次喷薄都充满着对我的厌恶。美化我,丑化公子昌意。你会因此生气,愤怒,然后已经发麻的手臂,感知被唤醒后,是不是有些拿不住那短短的几寸长的匕首了?”
“我知道你恶心人向来有一套,虽然我还是低估了你恶心人的程度。不过我还是得先谢谢你,听到你这么说后,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想你弄得我肩膀有多痛了。你必须死,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必定会先杀了你。”
“是吗?看样子你这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让你一时间有些拎不清自己的斤两了。”田不礼慢条斯理地将折扇的扇骨拆解两个部分,两把半形的折扇,可展开防御,亦可收拢进行一击必杀的刺击,它们握在田不礼的两手中,那造成的威力并不是简单的一加一就等于二,“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想杀你。只要你是个合格的利益交换者,我就没有必要杀你。把个人的情感,尤其是喜恶带进这场交易中,你就只能死。”
“就算是真心话,你这表现出来不还是跟撒谎差不多吗?我之前说的那么好,也没见着你真的相信我一两句话啊。你就不能——”
“你的言行并不一致。我没有任何要检验你信任的意思,是你表现出了对公子昌意的在意。就算你说你是为了跟随你的宋国人负责。嗯,是你向我展示了这一切。”【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