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jhsy还只是动员阶段还没正式执行是不是,他们也不敢来硬的。
可是——
“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贾二妹半晌才问。
“影响就影响呗,大不了就转业到地方。”向国强咬了咬腮帮子说,“反正我们已经是……万元户了。”
这话说得很是悲壮和凄凉。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贾二妹问。
贾二妹知道向国强是很喜欢他的一身制服装的,他的抱负都在基地里,如果因为违反jhsy动员而断了他的前途,对他来说可能是抱憾终身。
“……”向国强顿了一下,才像似强制性地猛点了一下头,说:“是的。”
贾二妹知道他是违心的,于是默默地想了一会,说:“我再想想……给我两天时间考虑吧……”
这一夜俩人都陷入了难受的沉默之中。
第二天,向国强去上班,贾二妹带着孩子们吃饭,吃着吃着贾二妹突然对小尾巴说:“小尾巴,如果有一天让你去叫别人做妈妈,你愿意吗?”
小尾巴一听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一双细长但黑黑的眼睛愣愣地望着她,好一阵都不说话。
这无辜中带着审视的眼光简直就像两把利刃一样剜着贾二妹的心。
暖暖和阳阳都像意识到了什么,统统都不说话了,都表情凝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默地望着妈妈。
气氛压抑极了。
别说小孩子不懂事,平时总爱问为什么的暖暖和莽里莽撞的阳阳都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张张小脸上都显着紧张的气息。
小尾巴在愣了一分钟多的样子后,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啊?”
他这一哭就像打破了僵局似的,暖暖和阳阳紧跟着也都哭了起来。
“妈妈,你别把小尾巴送走啊!”暖暖哭着说。
“妈妈,我以后不跟弟弟抢吃的了,我少吃一点,你把弟弟留下来吧。”阳阳哭着说。
好像他们都明白小尾巴不是妈妈亲生的一样。
别说大家都没对孩子们说过小尾巴是抱养的,但孩子们却好像都知道这回事似的,包括阳阳,也包括小尾巴自己。
那个在半路上拦截小尾巴的女人在孩子们的眼里真的是妈妈口中说的疯子吗?那未见得!
暖暖是肯定知道那是小尾巴的亲妈的,阳阳表面上看着憨憨的,其实心里聪明着呢,也明白着呢。
小尾巴打小就敏感,心思细腻,若是他没有一点其他感觉的话还真不是,这孩子只是没说出来而已。贾二妹此时心里可难受了,伸手搂着三个娃说:“不会的……怎么会呢……妈妈怎么会把小尾巴送人呢……”
晚上向国强回来的时候,贾二妹平静地对他说:“我想好了,肚子里这个我不要了。”
“……”向国强伸手抱过了她,俩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曾松开。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也只有这条路可走,毕竟肚子里这孩子还未出世,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好久,向国强将贾二妹一个横抱抱了起来,抱向了卧室,抱到了炕上轻轻放下,轻轻地对她说:“我去打水来给你洗脸。”
“……”贾二妹没有开腔,脸上很平静,努力压抑着胸腔里的悲伤。
向国强俯身往她冰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后,抬身,转身,默默地往卧室门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贾二妹的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心里满是悲伤:小小的女孩,没办法保你了,你可以恨妈妈,但妈妈也很无奈,是我们母女缘分太浅,希望你再去投胎不要投到别人的二胎。
等到向国强打着半盆热水进来的时候,贾二妹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闭着眼睛,不让他看到她流过泪。
向国强默默地拧了一把热帕子给她轻轻地擦拭着脸,然后是手,每根手指头……
替她洗完脸后,他默默地将水端了出去,过了一会又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了。
他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地对她说:“老婆,我给你洗脚。”
贾二妹闭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他将自己的脚放进暖暖的热水里,然后他蹲在地上为她轻轻地揉搓着双脚。
她一直没睁眼睛。
她怕睁开眼睛后自己的眼泪会关不住地跑出来。
洗完脚后,他用干的擦脚帕给她将脚擦干,每一个脚丫子之间的缝隙都没放过。之后才把她抱上炕,拥着她睡觉。
这一晚,他们都没说话,都闭着眼,但都久久不曾入眠。
凌晨的时候贾二妹做了一个梦,梦中雪茫茫的一片,一个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长得粉装玉琢的小奶娃从雪堆里跳了出来,对着她喊:“妈妈!”
贾二妹愣愣地看着他(她),有些不可思议地,“你是……我的孩子?”
“嗯,妈妈。”那孩子又叫了一声。
贾二妹欣喜地伸手过去,想要去抱她(他),那孩子自己却跳到了她的怀着,一双黑盈盈眼睛直直地瞅着她。
这孩子长得真的是好看啊,有点像暖暖,又有点像阳阳,结合了他俩个身上的全部优点,而且皮肤还非常的好,眼神里透着一股冰雪聪明的劲儿。
贾二妹情不自禁地就往他(她”的脸蛋上亲下去,可是那小孩却将脸扭向了一边就是不准她亲,而且劲还非常大。
然后,没亲着孩子的贾二妹突然就醒了,醒了心里空落落的。
她(他)为什么不让我亲呢?为什么不让我亲呢?
是不是他(她)知道我要把她(他)打掉了,不要他(她)了,所以故意来给我道声别,然后心里怨恨我,所以不让我亲?
想到这,她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第二天一大早,向国强起床来了,他对贾二妹说:“你先睡会,我去给你热燕窝粥,然后再给你煮两个鸡蛋。”
今天贾二妹要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得吃饱一些,孩子保不住那是没法了,但老婆的身体重要。
向国强出去后才一会又折回来说:“老婆,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我来基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呢!”
贾二妹听他这么说,想起了昨晚的梦,想起了梦中的孩子,心里顿时就悲凉一片。
“我把麂皮背心给你拿出来,你穿在袄子里吧。”向国强小心翼翼地说。
贾二妹躺在床上也没开腔,仍旧没法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向国强从柜子里找出麂皮背心后,给她放在了炕头,然后就默默转身去做早饭去了。
他心里其实也很难受,但他是男人,不能在贾二妹面前表现出来,不然贾二妹会更加难受的。
吃过早饭后,于冬天来接着三个孩子上幼儿园去了,三个孩子都出奇地乖,好像知道爸爸妈妈今天要去办大事似的,都很乖地跟着于冬天走了,连门外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都没有引起他们的尖声嬉闹。
向国强今天不去基地,他要亲自陪着贾二妹上医院去,待会有计生组的车来接他们。
在家里等了一会,接他们的汽车来了,是辆军用吉普车,就停在他们的院门外。看着他们出门,左右两边的邻居都将院门关得紧紧的,明明里面有人在,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边是朱玉兰,一边是徐大姐,她们俩都跟着郁闷呢,她们就算心里关心着也不好出门来相送什么吧,这又不是什么喜事,是人家的伤心事呢!
面对司机和一名动员干部的热情招呼,向国强和贾二妹没有回应一声,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