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房间她立即闭目进到灵识中。
白神负手站在万花丛间,一身白衣素手拈花等着她。
他招招手,唤她:“你过来。”
他问她:“你之前的妖气是什么时候伤的?”
“两个月前。”
两个月个月,她肩膀处的伤口完全没有痊愈的迹象,要不他在南茗灵识内,妖气纵横很可能对重伤她,甚至会摧毁灵识。
即便妖气已经被他吞噬可她肩膀的伤害有仍,白神怀疑这是故意留下的印记。
南茗不以为意,她第一次发觉白神竟这样高。她矮了他半头多,与他对视还要抬头仰视。
可是,她疑惑。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脑袋似是顶着白色光团,你能感觉到他在笑,却看不见的笑颜,你听到他的声音,却仿佛是从远古传来。
有几分若有似无的空灵感。
南茗一阵恍惚。
“给你。”
白神将手中的花递给她,南茗低头一瞧是朵泛着荧光的白花,白花如牡丹却无世俗贵气,反而清丽脱俗。这花,幽香淡淡,花蕊绯红,似是女子染了胭脂的朱唇。
南茗惊奇:“这是什么花?”她接过花仔细打量,发现白花周围莹润流转的光晕是一种灵气,说不上来是何种灵气,但与凡人修仙所需的不同。
白神看她喜欢,嘴角不自觉上扬,只是南茗看不见。上次送她紫鸢花就看出她很喜欢,这次他想送给她特别的。
送给她属于自己的花。
他淡声道:“香河花。”
“香河花?”南茗纳罕。
白神解释道:“这是长在香河树上的花。”
南茗凑到花上轻嗅,立即赞叹:“很好看,很香。”
等下,她抬头看白神。
“白神大人怎么又送我花?”
白神一愣,他这举是下意识的,没有理由,只是想到便做了。
没有任何意味。他就是想送。
看清南茗眼里的探究白神突然冷下脸,抢走南茗手中的花。
“我就是让你闻闻它香不香。”
“我方才闻了,花是香的。”
“我知道。”
“您知道还让我闻?”您可真是闲的慌。
白神沉声:“有意见?”
南茗垂头,
“没意见。”她意见大着呢,发现这神仙不仅觊觎她的白猫,还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前一秒还语气温和送她花,下一秒就冷下脸抢走了,但好在这神仙是善心,几次出手帮她解决难题。
唯一让南茗很不爽是,他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这云天碧湖,还是她的灵识吗?
她都感觉这神仙要在这里扎根安家。
白神看到南茗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又在腹诽他,本来就被自己奇奇怪怪的行为搞得烦躁,南茗的反应更是火上浇油。
“好了,你走吧。”
南茗:……麻烦您搞清楚!这是我的地盘!
可惜她又一次被白神从灵识里扔了出去。
第二日,各路修士都整装待发,准备离开这里,更上一层。却没想到,那几个挑头质疑她的修士都出现中毒情况。
南茗“邪女”的身份板就这样板上钉钉,她自己都没法解释这件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天选之子,真的自带邪气。
不然这也太凑巧了。
但事实就是,是白神半夜里让莽也去下的毒。
这只猫生气了,因为南茗对他公猫的身份不肯定,再因为他对她的感情似乎有点变化,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他没处发泄,所以就指示蠢蛇给人下毒。
时间有限,万径宗的人不会等他们清毒。南茗和云菁对阵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众生之炼不能再耽搁下去所以这几人就无法登顶。
再一层,就要踏进万径宗。
引路人只把他们带上长阶,长阶前路渺茫,浓重的雾气阻隔视线,目光所及只有茫茫大雾。万物都隐匿在灰蒙间,水汽蒸腾,空气湿润。
南茗左顾,发现她身边的人全都消失不见,雾已然笼罩全身,一切都像是凭空消失,连声音都被抽走了灵魂。
现在的白神被她揣在怀里,他好不容易能窝在她怀里睡觉,却被这雾气刺得椎骨生疼。
原来是道破魔结界。
莽也更是疼得从南茗的袖子里掉出来,还好南茗及时接住,他一旦掉进雾中就找不到。莽也歪着蛇头,跟死了一般,南茗瞬间明白了这雾的作用。
她又从储物簪中掏出隐气丹嚼碎后给莽也服下,服用后莽也躺尸半晌才又活蹦乱跳。接着南茗听到怀里
的白猫发出隐忍的声音。
南茗拿着隐气丹踌躇须臾,又收了回去。
它又不是妖怪,不用吃。
见它不好受,团小的身子瑟缩着发抖,发出喵喵得奶音。南茗心疼了,她把白神搁在颈窝处,白神忍不住拱了拱,乖顺可怜,胡须挂着水珠一抖一颤。
然而可怜兮兮的外表和他内心的暴躁很不一致,他眼底一片阴鹜,圆眼里燃着火苗。
莽也最先感受到他的怒火,赶忙开口催促南茗快走。
脚下看不见阶梯,南茗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一扇拱门前。
拱门只允一人通过,门中设结界,南茗没料到这也一道关卡。
这时,洪吕大钟一般的声音猝然响起。
声音浑厚,问道:“若有一轮回门,引渡灵魂,转世为生。转世后,功德圆满,自此渡劫升天。吾问你,这一劫是要人杀生,何如?”
白神被这声音震得头脑发紧,他的意识竟被打回南茗的灵识里。
南茗不假思索:“一个人的前途为何要用另外一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问着沉吟,又道:“要杀者作恶多端。”
南茗答:“救赎他。”
“恶者不放屠刀,理应杀之除患。若为恶者是爱人,又该如何?”
南茗沉默,这人步步紧逼,就是要她做出取舍。
在灵识里的白神听到那声音幽幽长叹道:“此题甚难。”
白神鄙夷,凡人常言爱,他活了百年却不见哪对恋人能坚持一生相爱,他所认知里,恨要比爱更长久,所以爱到底是什么,他不曾明白。
当然,他也不稀罕。
爱人,也不过是爱过的人。
他是妖,对这种问题嗤之以鼻。
须臾,南茗才笑着开口:“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既然是爱人,即便为恶,能渡则渡,若是不能,共沉沦未尝不可。”
“升天后便是万里前程,忘情断根后,恶与善,爱与恨都与你无关。不如除而杀之。”
没错,白神点头,是这个理。
“错了。”南茗开口。
“所谓前程万里,错一步,就是无间地狱。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可是爱,却不是。”
她的声音淡淡得,混在浓雾里,久久化不开。她的答案,不言而喻。
崩裂一声脆响,拱门坍塌
,迷雾消散,目光所处是柳暗花明。
在前方等候南茗的是一位素衣青年,他见到南茗后,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你到了万径宗。”
南茗对万径宗不感兴趣,也不说话,默默跟着他到了一处无底深渊。
“你是第一个到的,等人齐了。你们就要下去历练。”
“下面是什么?”
“全部都是妖怪。”青年说着,眼睛扫到南茗手腕上的莽也。
莽也蛇身一僵,开始装死。
“这小蛇很可爱。”
“嗯。它不聪明,怕人得很。”
青年见南茗脸色不好看,倒也没追问下去,又离开去迎接其他人。
在灵识里的白神听到后冷冷一笑,能被封在此处的妖怪大都祸害过凡间,修为极高,妖力强妖气胜。他到了下面,吸走妖气夺走妖丹,几日应该就能恢复。
看来是天要助他。
南茗不知道白神心里的小九九,她走进望了眼深渊,开天眼看了半晌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索性在这里等。
一等就是一天。
陆陆续续的人都到了,青年才道:“你们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人中龙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渡过雾心门,看来你们的确有能力接任我们。”
他指向空洞乌黑的深渊,深渊底部时不时传出两声妖物的嘶鸣和怒吼,阴森的风声袭袭,传出妖怪的咒怨。
青年面容凝肃:“这里是百妖渊,今后一个月你们都要在这里度过。百妖渊通着千雪峰顶,如果你们能活着出去,就能到进入万径宗的伏灵殿。到了那时,我会接应你们。现在你们随意组队进入百妖渊历练,切记不能单独行。”
“现在才是真正的众生之炼,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你们只要记住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如果真死在这里,那就是天要亡你。”
交代完,素衣青年便消失不见。
他最后那句话,依南茗的解释就是堂而皇之的甩锅。
死了可是你咎由自取,可是老天不公灭了你。可不管我们万径宗的事。
果真是高明啊,套路真深。
既然要组队,就需要大家商量。能走到这里的,除了仙门名派的弟子,就只剩下几个野派中人。人数不多,大概二十出头。
群体中的人,总会和
自己亲近的人一起,这样会更有安全感。更何况,门派中更重规矩和血缘,基本都是各门各派组成一队,不与旁人亲近。
因此南茗就格外突出,成了唯一的单干户。
她有“邪女”的标签,加上之前中毒的前车之鉴,其他人更不敢与她靠近。
南茗是不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但对这传说中的百妖渊总带着一丝丝未知的恐惧。组好队的一个个都飞身下去,她在旁边围观,等着下去人的反应。等了半天,连个回声也没有。
她把白猫揣进怀里,试了试准备跳下去,突然身后有人拉住她。
“你等等。”
说话的正是季景。
“你要是这样跳下去,可能会没命的。”
南茗问:“那我要如何下?”
季景把剑放她面前晃了晃,“我御剑,带着你。”
其余北季派的人听后忙阻止,尤其是季霖的反应最大:“你带她干什么?她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人不都说了,生死有命。她要是刚下去就死了也是她没本事。”
之前见过的娇小女修争道:“就是就是,二师兄你带上她不就等于要把她收到咱们这里。咱们北季派的人怎能收这种修习魔道邪术的人。”
“二师兄是心善,身为北季派的弟子怎能见死不救。收下这姑娘也无妨,大家稍安勿躁。到了下面,谁都不知道要发什么什么事情,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季瑕走出来打圆场,他笑得憨厚可掬,礼貌性地向南茗点头。
南茗有点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因为她争吵起来。
“你上来吧。”季景朝她招招手。
南茗利落跳到剑上,季景御剑飞起,向百妖渊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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