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虽然大我五岁,但因为我上学早,所以只比我高了四个年级。我初二的时候,他高三了。

  大人们的意见分为两派,叔叔和婶婶希望哥哥能上一个比较好的重点大学学金融方面的专业,将来好接手叔叔的生意,最好还能继续发扬光大。姥爷则不赞成哥哥做商人,极力要哥哥去读军校,虽然不能抛头颅洒热血了,但还是可以为保卫国家添砖加瓦的。

  叔叔当然不敢当面反对姥爷,回家的时候却说:“没有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天天在酒桌上抛头颅洒热血,祖国还不一定建设得这么好呢,爸就是想不通。”

  婶婶啐了他一口:“投机分子还好意思沾沾自喜呢,有本事当我爸面说去。”

  叔叔只是笑,又转过来对我说:“那我的生意以后就给圆圆打理,到时候你哥走仕途你走商道,双剑合璧,大杀四方。”

  我吐吐舌头:“我这么笨,叔叔你还是别指望我了,初中数学我都头疼得不得了。”

  叔叔不以为然:“怕什么,你叔叔我差点连高中都毕不了业,账还不是算得照样清楚,当时我们班数学最好的人在干什么?当数学老师!”

  “梁建辉你少带坏小孩子啊,圆圆不准听你叔叔的,学习还是要努力的。”

  我吐吐舌头,笑笑的不回答。哥哥不参与我们的谈话,径自上楼。他同叔叔相处一向是淡淡的,也从来不会喊他爸爸,但看得出来他对叔叔还是比较尊敬的。

  我不知道叔叔所说的对我的期望是真是假,反正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我只想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能自己独立,过得轻轻松松,有资格继承叔叔的那个人当然是哥哥。

  虽然大人们的意见没统一,但目前要好好学习总是肯定的。

  一向不太约束哥哥的婶婶给他立了规矩,高三这一年必须收心,虽然不限制他的自由,但每晚九点以前他一定要回家,成绩不能让她操心,她也不想再听见老师反映他不做作业、上课和考试睡觉,否则便要控制他的财政,连他的小金库也要没收。

  婶婶在工商部门工作,还要陪叔叔出去应酬,没有时间监督哥哥。家中的保姆陈阿姨每天晚上做完饭收拾完后便会离开,唯一剩的就是我——于是我光荣地成了婶婶的小眼睛。

  欲哭无泪啊,哥哥看我的眼神怎么寒光闪闪。

  当天,我就被哥哥喊进了房间,递给我两本书和两本练习册,面容难得温和了许多。

  我不敢接,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开口:“哥哥,这个是……”

  “给你你就拿着!这是你哥布置给你的额外作业。”

  我看书的封面分明已经注明了高三用书,不由得苦起了脸:“可是,这是高三的作业,我不会啊。”

  他皱起眉头:“不会你学啊,给你书是干什么的?我还没让你做数学和物理呢。语文和英语这种简单的东西,你看看书不就学会了?脑子又笨,不提前让你预习你将来怎么跟得上。”

  “但是……但是我们字体也不一样啊。”

  “我从来没写过这两门作业,老师到哪儿认识我的字体去。以后每天我给你布置作业,做完了第二天交给我。”

  “哥……”我忍不住想要把在姥姥面前那一套拿出来试试,结果迎来他威胁的一瞪。

  “还有,以后我妈九点以前回家你就打电话通知我,九点以后她要回了我还没回,你就先给我打个掩护,然后迅速通知我回来。”

  “这要怎么打掩护……”

  “笨,自己想!快点回去做作业!明天早上给我啊!”他不容我再找借口,将我推出了房门。

  天可怜见啊!他高三了,最忙的却是我!

  结果,每天我花一个小时做完自己的作业后,还要花三个小时做哥哥的作业。不仅如此,我还要负责在婶婶面前掩护哥哥,在哥哥面前通风报信,原来我就是那传说中两面飘摇的小草啊小草……

  我狂躁的哥哥果然胆大,婶婶制定规矩的第二天,他就公然触犯。

  我趴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开着电视,一边把英语练习册后面的答案往上抄。

  这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我不禁竖起耳朵,听到叔叔婶婶的交谈后,立马将练习册塞进了旁边的书包,换上了自己的数学作业,看看时钟,才刚刚九点半。

  叔叔的脸有些红,明显是喝了酒的,我马上起身去倒茶。婶婶张望了一下。

  “圆圆,你哥回来了吗?”

  我心中一惊,电光石火之间衡量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哥哥刚刚出去了,说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不是又跑出去玩了吧?”

  我天生胆小,一说谎话脸就红得堪比关公,我低着头不敢看婶婶,含混了两句,趁她不注意,速速跑到楼上,抓起自己房间的电话打给哥哥。手机这时虽然还是个稀罕物,但哥哥已经有了。

  电话接通,那头吵吵闹闹的,我不敢说大声让叔叔婶婶听见,又怕他们在楼下拿起电话听见,说得又小声又快:“快回家,我说你去买东西了!”

  那边没有作答就挂掉了。

  我不确定哥哥是否听清楚了,但楼下婶婶又在叫我吃水果,我应了一声,只好忐忑不安地下去,心中后悔万分——万一被拆穿,我在叔叔婶婶心目中的乖女孩形象肯定大打折扣。

  我故作镇定地拿起苹果慢慢地啃,眼睛不住往时钟上飘,有些心不在焉地同叔叔说话。

  就在我差点坚持不住准备主动招供的时候,开门的声音仿佛天籁一般响起,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哥哥换了鞋进来,手里竟还神奇地提了一袋子东西,不等婶婶问,他就举起袋子:“刚才圆圆说想要吃冰淇淋,我才出去给她买的,喏,给你。”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

  我小跑过去,满是汗水的手接过冰淇淋。他瞥了我一眼,低声说:“没出息。”

  是,我是没出息,你没出息的妹妹,为了帮你打掩护,快睡觉了还假装欢天喜地地吃了两个冰淇淋。

  婶婶对突击检查还是比较满意的,我想即使她怀疑,也不会相信一向老实听话的我会帮着哥哥骗她。这样不禁让我有些愧疚。

  幸好他终于开始老实了一些,除了周六晚上,其他时间都尽量提早回来,偶尔还会回来吃晚饭。有时候婶婶回来得早了我就会摸回房间给他通风报信,往往十分钟左右他就会飞速归来。只是他那些作业还得我来做……

  我同嘉馨抱怨,她无能为力,只有安慰我:“你应该庆幸他没要你帮他做数学或者物理作业……”

  我一想也是,刚想自我安慰一下,结果她接下来马上说道:“不过你也只能做做体力劳动。”

  我怒,她速速遁去,我追都追不上。可惜我不跟她一个班,我也没那个胆子冲进她们班把她揪出来,只好跺跺脚后回到自己班上,哼,阴险!

  照理说我应该像新闻上报道的那些刻苦学习奋发向上的少年一样,人穷志不穷,虽然寄人篱下,却不甘落后,日日挑灯夜读最后终成大器,让一干人等刮目相看,让舍弃我的父母后悔莫及。

  可是我头脑普通,志气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典型的胸无大志,只想着听叔叔婶婶的话,老老实实地生活,寄人篱下我也不觉得丢脸,只想牢牢抓住爱护我的人,再也不要松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即使在重点中学,却跟嘉馨不同班,因为我读的班级,有大半同学是花钱买进来的。

  不过我十分喜欢班上轻松的氛围,因为竞争少,大家相处得都十分融洽,偶尔有人说一个笑话,都是哄堂大笑。不像其他班,连下课的气氛都是紧张的,嘉馨偶尔出来同我说说话,都会被赶来监视他们课间情况的班主任瞪了又瞪。

  其他班羡慕我们班又鄙夷我们班,而我们班羡慕他们班又可怜他们班。其实没谁高人一等,只是各人拥有的不同,要追求的也就不同了。

  大多数时候,我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笑,因为我觉得人家那是真有钱,而我是假富贵,还是老实点好。

  而我的同桌,则是我们班真正的异类。

  老师采用互补的方法,班上每一个相对较差的学生旁边,都会坐一个勤劳刻苦的好学生。我真正羡慕那些即使没有玩到一起去却还是有说有笑的同桌,因为我的同桌,一天都跟我说不到一句话。

  我学习的时候,他在学习;我发呆的时候,他在学习;我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是在学习。除了课间操和上厕所,他连动都不动。就连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他都在背单词,男生热爱的足球和篮球他从不参加,不仅不跟我说话,他几乎跟班上每一个人都没有交流。这样刻苦的学生,岂止在我们班,在整个年级乃至整个初中部都是少见的。

  所以,全年级前三名总有他一个,其他班同学上厕所路过我们班都会特意寻找他的身影,杨云开同学可是大大的有名。

  坐在我后面的罗维说:“梁满月,可真苦了你了,天天跟一个活死人坐一起,要我早痛苦死了。”他声音不大,偏偏很清晰,我看见杨云开的身体明显一顿,却很快恢复正常。

  我马上接过话来:“你还痛苦,最痛苦的是王凯,天天被你这话唠骚扰,你看看人家,越来越愁眉苦脸了。”

  王凯是他同桌,闻言马上配合地摆出苦瓜脸猛点头。

  罗维却不管,搂过他的脖子:“哼,你不懂,我们兄弟情能包容一切。”说罢还亲昵地看着王凯,“是吧亲爱的。”

  “呸!少恶心我。”王凯挣脱他给了他一拳,“梁满月快帮我捡捡地下的鸡皮疙瘩!”

  大家都笑,罗维和王凯早已闹成一团。

  上课的时候我忍不住观察杨云开,他听讲听得十分认真,脊背挺得很直,神情专注。麦色的皮肤,侧脸线条分明,眉毛很浓,几乎入鬓,其他的倒看不出来什么,端正也普通。穿的是校服,不同于罗维总是把校服当抹布,他的衣服十分干净,衣领平整。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很多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这个男生应该也有自己的故事,他异常沉默,异常刻苦,异常孤僻,应该都是有原因的。

  我觉得我们像同类,却又不相同。

  他渐渐有些不自在,侧脸也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转过来,最后终于轻轻咳了一下,我恍然大悟,马上将头转了过来,暗暗吐了吐舌头。

  那一天周五下课,教室后面一群人还没走,热热闹闹地讨论一会儿去哪儿玩。

  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罗维。

  “梁满月,一起出去玩吧!”

  “我?”我惊讶地反问。我跟班上的同学一向交流不深,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喊我去玩。

  他笑嘻嘻地说:“不是你是谁?一起吧,今天宋奇峰请客,咱们好好宰他一顿。”

  我踌躇地往后面看了看,宋奇峰笑着望着我:“梁满月,一起去吧。”

  “可是,我没跟家里说……家里还有事……”我有些犹豫,初中部放假,高三周六却是不放的,回去还得给魔王哥哥做作业。

  “哎呀,你一会儿出去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放假在外面玩玩怎么啦!”

  “是啊,一起去一起去啦!梁满月你怎么那么老实啊,从来都不出去玩。”几个女生也围过来劝我。

  “天天跟活死人坐一起,你不是被传染了吧?”罗维戏谑道。

  “你别乱说别人!努力学习又没错。”我连忙反驳,但到底招架不住他们殷切的劝说,终于答应。

  同嘉馨知会了一声,我在校门口用投币电话打给了婶婶,大概是因为我平时除了嘉馨就再没别的朋友了,听到我要跟同学出去玩她还蛮高兴的,只叮嘱我要早点回家,末了又问我身上的零用钱够不够,我笑着叫她放心,是同学请客。

  “那也行。”她说,“下次咱们再请回来,哪天你邀请同学们都到家里来,婶婶好好招待他们。”

  宋奇峰在饭店开了一个包房,大家妙语连珠欢笑连连,气氛热火朝天。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他们这个小圈子邀请,虽然内心隐隐觉得这样对初中生来说有些奢侈,但看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样子,我选择保持沉默。

  我话少,但看他们玩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何况罗维总是不忘调侃我,让大家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毕竟是同龄人,一顿饭下来,大家已经对我十分热络,有说有笑。吃完饭有人提议去ktv唱歌,马上就有响应者,我看了下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家。罗维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挽留,还难得很有绅士风度地帮我叫了出租车。

  我带着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回到家中,甚至还哼了哼歌,结果刚走进客厅,就被吓了一跳,歌声戛然而止。

  哥哥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着我:“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我看了看时钟,才八点不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同学请客吃饭,我就……”

  “家里饿着你还是怎么了?要跑去吃别人的饭?你讨饭的啊。”他声音突然抬高,说出的话却刻薄得不得了。

  “我打电话跟婶婶说了的……”我涨红了脸试图解释。

  “年纪这么小就跟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瞎玩,你越来越野了啊!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眼泪顿时控制不住涌了出来,身体不住颤抖,我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对,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什么人啊,不过就是没人要寄人篱下不是孤女胜似孤女的人。

  我恨自己那么胆小,不敢反驳,是谁天天在外面玩得不着家,是谁在外面玩还要我帮忙打掩护,我不过就在外面跟同学玩了一会儿,没及时回来做他的小苦力帮他做作业,就被他这样羞辱,谁不三不四了?就他的朋友是好人,我的同学就不三不四了?

  “怎么不说话了?自己也理亏吧!那以后就少在外面野,去做作业。”他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顾自地把作业递过来。

  我没有接,只是无声地流泪。

  他终于注意到,仿佛有些吃惊:“你哭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喂!喂!你怎么了?说你两句你就哭,太没用了吧?”

  我不理他,继续哭泣,哭得越来越伤心,他有些手忙脚乱,抓了纸巾往我手里塞,我却不接,任由纸巾全部掉到地上,他没办法,终于自己拿起纸巾试图抹掉我脸上的泪水。

  我躲开,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回到房间扑在床上哭得天昏地暗。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恨刘成蹊!

  好想回家,却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好想扑到一个人怀里尽情哭泣诉尽委屈,却知道,没有怀抱是属于我的。

  我再也不想理刘成蹊了,我再也不会帮他做作业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此时爆发,委屈、愤怒,还有一直以来无着无落小心翼翼的那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让眼泪止都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哭到最后我已经忘了刚才哥哥的那些话,以为已经放下的怨恨又重新浮了起来。我恨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生我出来,生我出来为什么又要离婚,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哭着哭着终于没了力气,渐渐睡着。

  第二天起床,眼睛又红又肿,努力地睁大却也只有一条缝。好在叔叔婶婶不在家,只有陈阿姨在打扫卫生。听见我下来,她没回头:“圆圆起来啦?你婶刚出去,叫我告诉你穿好衣服吃好饭在家等着她,一会儿带你剪头发去。”

  “嗯,知道了。”我兴致不高。

  陈阿姨回头,看我的样子,眉毛顿时挑得高高的:“哎哟我的天,眼睛这是怎么了?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回答,但陈阿姨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过来,让我坐在沙发上,细细地把我的头发分到旁边,热毛巾敷上了我的眼,同时还在碎碎念:“一看就是哭了大半夜,什么事哭成这个样子?”

  “就是跟同学闹了些矛盾……”

  “哎呀,小孩子,有什么矛盾好好说就行了,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欺负你了你就跟你叔叔婶婶说,他们还能让你受了委屈?”

  “没有,没人欺负我,就是一点小误会。”

  “小孩子有了误会好好解释清楚就行了,你就是胆子太小,心眼太实,受了委屈都不肯说,只知道自己哭,下次不行这样了……”

  阿姨还在絮絮地说。她的手虽然有些粗糙,却十分温暖,听她那样说,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委屈与伤心,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却努力忍住了。

  “阿姨,你别跟我叔叔婶婶说好不好?我怕他们担心。”我小声请求。

  阿姨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她是答应了。

  眼睛被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果然好了很多,我又去洗了把脸,吃完早饭的时候,已经看不大出来了。我努力对镜子摆出一个笑容,很好,就这样。

  婶婶带我去剪了头发,快要披肩的长发变成了可爱的童花头,我本来个子就不高,这样一来显得更加小。后来陪婶婶去买衣服,还被误会成小学生,婶婶笑着同店员讲我已经初二了,却还迎来一片称赞。

  “真是看不出来,你看起来三十都不到,小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心中一抖,眼睛不敢看向婶婶,她却没有否认:“哪里三十不到,都快四十了。你可真会说话。”

  “那肯定是小孩子听话,你不用操心。”

  婶婶笑眯眯地看了看我:“那是,我们家圆圆确实听话,从来不让我操心的。”

  我被婶婶牵着的手,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却换来她更温暖有力的回握。

  有种暖暖的感觉悄悄地爬上了我的心,我看着婶婶的侧脸,觉得她脸上仿佛有光芒发出,那样的亲切,那样的柔和。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好爱好爱她。

  我爱婶婶也爱叔叔。在那一刻,我有多么感激他们,又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他们的小孩。

  原本别扭而沮丧的心情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让我觉得连刘成蹊似乎都不那么可恶了。

  晚上的时候有人敲我房门,我开门,竟然是哥哥。

  我立马戒备,不会又要来骂我吧?

  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手上的一个盒子递给我,封面上赫然印着一款黑色的手机图案。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手机是绝对是稀罕物,现在他突然给我一个,我不敢收。

  他却有些不耐烦:“给你你就拿着,免得野得连人都找不到。”说完塞到我手里就走了。

  我拿着手机发愣,这算什么,打我一巴掌又给我一颗糖吃?

  发了一会儿呆,我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盒子,还是决定给他送回去。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又干什么?”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少在这儿穷酸了成不,我找朋友弄的,他家就卖这个的,要不了多少钱。”

  “可是……可是我用不着啊。”

  “怎么用不着,我不是天天在用?”他站起来转过我的身,把我往门外推,“让你拿着就拿着,少过来烦我。对了,别跟我妈说啊!”

  我忐忑不安地被推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

  回过头去从书桌上拿过了两本作业:“去把这个做完,明天早上给我。”

  说完把作业往我手里一丢,门砰地关上。

  我站在门外,后悔莫及地看着手上的作业和手机。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我想我可能太过于虚荣了,为了一个手机就妥协了,可是又忍不住不拿着它把玩,忍不住不露出笑容。坏脾气的哥哥和没出息的妹妹,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