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伯伯,据我所知,之前吴天他们的销售方案也还不错,那些边角布料对各个布料厂来说,除了占仓库地方留着长蛀虫以外,什么用处也没有,我相信如果继续实行下去的话,那些衣服年前也差不多能够全卖出去了。”
赵芳儿笑了笑,“说不定还不够,毕竟除了京洲,其他地方的棉衣一向是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她真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甄辉可不相信,的确,全国很多地方还缺棉衣,但有个问题很关键,要想在供销社买衣服,必须提供布票,像京洲供销社这样的只是少数,虽然现在有些东西不再需要票,不过那是极少极少的部分。
以后到底还发不发行各种票?这还是一个处于争议阶段的话题,难道为了卖出去十几件棉衣,就草率并快速的做出决定?简直天方夜谭,更何况,有更便捷有效的方法---撷芳园。
“甄伯伯?”
赵芳儿喊了一声,眼里闪过笑意,面上却是疑惑的表情,似乎对此很不解。
“小丫头,你心里很清楚是为什么。”
甄辉回过神来,他恍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用错了办法,因为他小看了赵芳儿,没有把她放到同等位置,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决定改正。
“只要你能答应下来,衣服的单价我可以做主再低上两成。”
甄辉这回颇有把握,“相当于以成本价卖给你,而且我知道之前布料厂提供给你的还只是半成品,但这回,可是一拉回去就能出售的,不用你们再进行第二次加工。”
“甄伯伯,这可不算我占便宜。”
赵芳儿不止不觉得高兴,甚至还很是苦恼。
“我倒宁愿是像之前那样的半成品。”
这话让甄辉真不明白了,好奇这个说法,“这又是怎么个说法?你省时间、省人工了还不好?”
就差说她得了便宜还不承认了。
但这次赵芳儿可没有做戏的成分,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您一定没有穿过撷芳园生产的衣服吧。”
“哈哈,等哪天撷芳园开始卖男同志的衣服,我一定去捧场。”
甄辉再不关注这些问题,也知道撷芳园只卖女同志的衣服,谁叫家里有个女儿自从认识赵芳儿以后,身上的衣服全是撷芳园的,多少也会问上一两句。
赵芳儿嘿嘿一笑,“甄伯伯,这可是您自己主动说的,我可记下了。”
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活跃不少,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们撷芳园生产的衣服上都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标志,其他衣服也就罢了,偏偏这款棉衣的标记不大一样,是和最后一道工序结合在一起组成的,相当于就是说,如果我答应您接收这批衣服,我还得把最后那道工序拆了,再重新缝纫,相当于投入两倍的时间和人工。” 眉头轻皱,面露无奈,“您说我是该开心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
要不说外行人看不出内行,只能看看热闹,这个事情甄辉还真一点儿都不清楚,看来,价格还是高了?
思索片刻,他看向赵芳儿,“这样吧,我可以安排人先把最后一道工序拆了,至于价格……再少一成。”
说完,又强调一遍,“这是我决定范围内最低的价格,如果还是不行,那咱们就当普通的聊聊天喝喝茶吧。”
相对于撷芳园那个小小的制衣厂,布料厂最不缺的就是人工。
这话有几分真,赵芳儿能分辨出来,她知道已经是这次谈判的底线。
但。。
“甄伯伯,价格我可以按照成本价给,而且也不用拆除最后一道工序。”
笑了笑,道,“布料厂工人太多,要是传出去说撷芳园卖出去的衣服,竟然还拆过一次线,名声可不大好,只怕之前的口碑也得毁了。”
没有要求?
当然不。
“既然这些不用,说说你的要求。”
甄辉这么一把岁数,早就过了天真的年纪。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赵芳儿当然有要求,不过她的要求或许对甄辉以及各个布料厂来说,都算不上一件为难的坏事,所以她敢肯定,甄辉没有理由拒绝。
“我要各个布料厂堆积下来的边角布料。”
顿了顿,微微一笑,“所有的。”
这个要求简直让人无法理解,像是在开玩笑,甄辉看向她,忽然可以确定,这不是玩笑,她是在说真的。
“可以!”
一堆废品而已,几乎不需要考虑,至于赵芳儿要这些做什么……这并不是需要他关心的。
那么……
“甄伯伯,合作愉快?”
赵芳儿笑吟吟的起身,纤细好看的手抬起,她知道这就是甄辉最想听到的结果。
如她所料,甄辉同样伸出手,笑意从眼里溢出,“合作愉快。”
蠢人总是目光短浅,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好好一副局面最后也会弄得一团糟,甄辉自认为不是顶聪明的,但他却知道,哪些人是聪明人,而这样的人,最好是不要成为敌人。
两人目光对触,甄辉笑了,由心而发的,赵芳儿也笑,但几分是真,几分是应付,唯有时间能知道。
表面来看,赵芳儿还是迫于形势才同意这次‘合作’,说是商量,她真能拒绝吗?最多就只是像现在这样,在范围内,争取到最大权益而已。
“芳儿,今天和你谈话很开心,以后有空常过来坐坐。”
事情圆满达成,甄辉心情很不错,和蔼的很,倒真像是个‘伯伯’。
无事不登三宝殿,到他这儿就是无事不殷勤,说是宴客,玩的却是鸿门宴,还叫自己常来?
赵芳儿表示呵呵,眯了眯眼,笑道:“我记得您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当时还不能体会,今儿您倒真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哦?”
甄辉自认为说的话不算少,颇感兴趣,“是什么?”
赵芳儿可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戏谑,暗道,既然你想听,自己说说也无妨,毕竟,现在自己心里应该多少还是有不甘和怒气的。
“呵呵,您果真是个公事公办的好领导!”
仔细一听,似乎还能感受到从牙缝里挤出来那种愤愤不平,听起来可不像是夸奖。
再一看甄辉,但笑不语,显然没有在意,吃了亏口头上抱怨抱怨,他还能计较吗?
偏头看向赵芳儿,她低垂着头,只能看到微抿的嘴角似乎噙着怒气,散落下来的发丝遮住她的大部分侧脸,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收回目光没有再关注。
在他看来,识时务才是真正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