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何鸣狠狠的将书本拍在桌子上,发出明显的响声。
原本喧闹不止的人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刘庆眼睛一转,高声道:“你可是我们布料厂的厂长,而不是撷芳园的厂长,不能向着她,不向着咱们啊!交情归交情,生意可归生意!”
赵芳儿目光一凛,再看这些工人,果然一个个都惊了,维持不到一分钟的平静,又被打破,而且掀起更大的巨浪!
“什么?刘副厂长,你说的是真的吗?厂长真和撷芳园的老板有交情?”
何鸣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厂长,平日在厂里也深受拥护,但,有刘庆策动在前,利益驱使在后,所有的拥护在此时,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周围一双双充满质疑的目光落在身上,如同一把把尖利的小刀,重重划过心头。
何鸣眼里闪过一丝怒火,然而更多的却是茫然,平时一个个热情和善的工友,此时竟陌生的有些可怕。
赵芳儿眉头微皱,微微偏头,轻声道:“刘庆有备而来,您看这事……”
“先别急,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厂,就没有一个明白人!”
何鸣沉声道,然后上前一步,抬起手压了压,“同志们,你们听我说!”
见刘庆又要说话,他神色一冷,呵斥道:“刘庆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闹腾是不是!”
他的神色太过冷肃,充满威严,刘庆吓愣住,一时间还真不敢再煽风点火。
挤进来的这二十多个工人,喧哗和抗议声也停了下来。
何鸣神色微缓,道:“我是你们的厂长,做任何事情,率先考虑的当然是集体的利益,我何鸣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我相信你们都看在眼里。”
他锐利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个个扫过,直到所有人都心虚的低下头,他这才又接着道:“你们都以为低七厘的价格低了,但是你们知道撷芳园一个月需要多少布料吗?!”
“厂长,多、多少啊?咱们厂一个月能生产三四十吨呢……”
说话的是车间的一个小组长,何鸣对上他的目光,沉声道:“十二吨!这还是最少的!而且是一笔交钱,一笔交货!”
说完他微微侧身,看向赵芳儿,说道:“这位同志就是撷芳园的老板,赵老板,你们要是不信,她现在人就在这儿,你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尽管直接问她便是!相信你们有些人也是认识赵老板的。”
还真别说,其中认识赵芳儿的,还不少,原先还只是偷偷摸摸的打量,如今有了何鸣这话,全变为光明正大的议论。
赵芳儿神色自若,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打量,而乱了方寸,微笑道:“何厂长说的没错,不仅如此,这还只是第一批的量,相信前段我们举办的招商会,你们有些因为也有所耳闻,我相信,到后期,撷芳园的订单量会越来越大。”
这个话吗,她可以非常自信的说,并没有夸大,撷芳园光明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计,要是可以,她还是想把这笔生意谈成,不仅能节省成本,还能节约时间。
然而刘庆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啪啪啪!”
突兀的鼓掌声响起,他肥硕的脸上露出一抹讽笑,“难怪赵老板年纪轻轻,就能把神怪吃做这么大,在场的都是内行人,谁不知道一件衣服多少成本?你撷芳园的生意有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一件衣服有多少利润,在场的也不是没有读过书的!”
众人原本摇摆的态度立马就变了,刘庆心里冷笑,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又接着道:“大头的利润都叫你撷芳园赚了,反过头,你还要压榨我们这些辛辛苦苦的工人,你卖件衣服多少钱?咱们每个同志做一匹布才有多少?”
“赵老板未免也太黑心了!也不怕省下这钱烫手!”
这句话一落,就像点燃众人心里最自私、最阴暗的那面。
他们将刘庆说的这些话来回咀嚼,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越想越气愤,甚至觉得自己一刹那的动摇,根本就像个傻子!
刘副厂长说的没错,撷芳园赚了那么多,把利润分他们一点怎么了?他们一年下来才几个钱呀,还那么辛苦,对,就应该这样!凭什么别人吃肉,他们喝汤!
而且刘副厂长也说了,放眼全国,也是他们这布料厂最大,就算价格高点又怎么样?撷芳园也没别的选择啊!
最原始的自私自利,让他们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件事,每个行业都有一个价格准则,别人凭本事赚的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赵芳儿还没怎么样,何鸣的脸都黑了,看他们的目光犹如看一群陌生人,可眼前这些分明都是车间的一些小组长、甚至主任,这些面孔,都那么的熟悉。
“刘庆,你给我闭嘴!”
他怒吼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过,“我是厂长,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们该干活的就去干活,我何鸣不会损害集体利益!”
刘庆被他吼的没脸,当即讥讽道:“何厂长,我尊重你是厂长,但现在我是真看不过眼,才说这么一句,据我所知,你外甥跟赵老板的爱人可是好朋友,我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是个厂长,而不是只为自己谋算!”
“刘副厂长说的没错,何厂长,你可不要犯糊涂,自己钱包鼓了,叫咱们过不下去!”
“是呀,撷芳园这笔单,必须要按我们大家伙儿的意见,价格要是不同意,咱们的布料就不该卖给撷芳园!”
“对!不同意就不卖!不卖!”
众人越说越起劲儿,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都是激动的,尤其是对上刘庆赞赏的目光,他们似乎看到分红跟奖励在朝他们招手。
何闭了闭眼,颓然跌在椅子上,身心俱疲,按他的计划,这笔生意谈妥,以后工友们的日子会更好过,布料厂也会更进一步,可如今……
他失望的摇摇头,完了,全完了,他自认为看人有些经验,赵芳儿会是一个肯接受威胁的人吗?呵……
“同志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赵芳儿的声音并不大,脸上笑意盈盈,众人果然安静下来。
她对上这些欣喜的目光,还有刘庆幸灾乐祸的视线,莞尔一笑,温和极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赵某人从来不勉强人,所以呢,你们不用担心,我决定不在贵布料厂购买布料,你们放心吧!”
静……可怕的寂静。
看着他们瞬间呆滞的神情,她笑了,笑意却不及眼底,眸里闪过一抹冷光,坐地起价?呵,不好意思,她赵芳儿不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