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房的是对近四十的中年夫妇, 女儿过两年就读小学了,为了孩子的读书问题,夫妻俩最近一直在找学区房。
这房子夏渔本来打算明年搬进来住的, 为了打造最舒适的个人空间,装修花了她很多时间和精力, 这么?一个55平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光装修她就砸进去快20万, 材料都用的最好的。
如果不是急用钱, 打死她都不会卖掉自己亲手打造的私人城堡。
看得出来这对夫妻很喜欢她这房子, 已经在商量怎么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添加一些实用功能。
毕竟夏渔当初是奔着自己一个人住设计的, 现在换成了三口之家, 房子还?是需要做一些升级改。
这房子很快就是别人的了。
夏渔站在一边, 心情惨淡,笑得十分勉强。
卖房的进度大大超过她预期,隔天夫妻俩就拍板要买下她这套房子, 由于房子是精装修,他们补偿了一些装修款,总价250万, 小顾不愧是金牌房屋销售, 工作效率奇高,夏渔当天下午就签了合同。
这对夫妻生怕她反悔, 签完合同就给她打了十万的定金。
剩下来的就是常规的流程。
夏渔表示要急用钱, 请小顾用最快的速度走完流程,小顾答应了。
虽然房子卖得很顺利,但?夏渔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可以说,心情坏到了极点。
这一年经历了许多糟糕的事,但?好像只有今天, 让她万念俱灰,连看到天黑,都有一种世界即将完蛋的念头。
正确地说,世界不会完蛋,会完蛋的,也许是她的人生吧。
空洞的心情将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抽空,没有力气做任何事,她在自己彻底崩坏之前?,撑着给江枫打了个电话。
“喂,我今晚有事不去上课了,嗯,就这样,拜。”
“什么?事?哎你声音怎么回?事……”
电话里?的男人在关心她,不过夏渔没有心情听,她掐断了电话。
心很空,周围很安静。
她需要这样的安静。
此刻她正盘腿坐在她房子光洁的地板上,神?情寂寥地望着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不舍的心情犹如被刀割。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卖掉她心爱的小房
子,卖掉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颓丧后仰,躺在了地板上。
夏渔你疯了吗?
值得吗?
你说你年轻输得起,可若是有一天,你创业失败,空无一身,连最后栖身的家也没了,你还?敢说你输得起吗?
滔天的负能量将她裹挟,就在她闭着眼睛深度怀疑自己的时候,随手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知道来者是谁。
她不接,死尸一样躺着,望着天花板,等着手机自己静下来。
但?是事实证明,江枫是个比她更疯的疯子,她不接,他就一直打,手机一直在吵她的耳朵,吵得她心烦意乱。
她愤然接通电话。
“我心情不好,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你在哪儿?把地址告诉我,否则我去问你爸妈。”
电话那头的江枫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嗓音低沉,语调坚决,短短两句话有着令夏渔陌生的强势味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许她心情不好时一个人呆着。
夏渔骨子里?的骄傲,令她内心有一瞬的抗拒。
他会来奚落她的无能吗?
但?很快,脆弱替代了骄傲,她知道今晚的自己不对劲,过于消极了,倘若继续一个人呆着,她会被灰暗的心情吞没,她会整夜整夜的怀疑自己,害怕没脸见爸妈家人,最后陷入自责后悔的漩涡。
所以,在这空间里,能有另一道声音出现,也不是坏事吧?
哪怕奚落她嘲笑她,让她顷刻间激起满腔斗志,也比现在一个人做行尸走肉强吧。
她到底还?是妥协了。
“地址我报一次,记不住你就别来了。”
她很快将地址报给他,随后不给他任何再?说话的机会,又一次掐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的夏渔,明显感觉到自己不一样了,等待的时间里,她甚至隐隐后悔自己刚才语速是不是太快,以致他记不住也找不到地方,也就不会敲开她的门。
但?是二十分钟之后,门口传来的急促的“咚咚”声,她心里?那点不能言说的担心终于消散。
她去开门,四目相对,这次两人对视的时间有点久,仿佛一眼万年。
江枫微喘,额上?有薄汗,她不免奇怪:“怎么在喘?”
“跑来的
。”江枫抹了把汗后进门,“出事故塞车了,我把车停路边,跑过来的。”
“你疯了吗?”夏渔错愕,“车停路边会被拖走的。”
“拖就拖了。”江枫一脸满不在乎,只是认真?打量这狭小却装修温馨的空间,脸上倒没有任何嘲意,只是扭头问她:“你的房子?”
夏渔不吭声,只是黯然地盘腿坐在地板上,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样。
“今天下午四点前还?是。”她牵扯嘴角肌肉,苦笑了一下,“现在不是了。”
江枫吃惊后,很快明白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夏渔这女人从来就是这样,闷声不吭干大事,房子说卖就卖,他几乎天天跟她待一块,但?她就是能做到闷葫芦一个,一个字都不跟他透露。
他也盘腿坐下,和她面对面,凝视她的眼不知不觉柔软下来:“缺钱怎么不跟我说?”
夏渔听出了他的好意,还?是垂眸不语。
她很清楚,只要她开口,他嘴上会损她几句,但?多少钱他都会借给她,他们好像一直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他对她来说是特殊的,特殊到她坚信,他就是会无条件帮她,也会在她无数次以为他不会出现的时候,重新出现在她生命里。
她将脸扭到一边去,就是倔强地不和他对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又不是傻子,你开那么高的课时费给我,就是在帮我。”
江枫有些痴地望着她柔美的侧脸线条,这张漂亮的像画一样的侧颜十年未变,还?是那么强烈地吸引他的视线,多少次他上?课总是故意将背靠墙,只为了看似不经意地多看她几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没有发现他灼热的视线,只是原则分明地将他的热情解释为来自于朋友的善意。
那一年违心的那句话,她竟然相信了,执拗地相信到现在。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他喜欢得这辈子都非她不可了。
“傻瓜。”
他笑着嘟囔,成功引来她的怒视,他更大声了,明摆着要故意激怒她:“夏渔你这个大傻瓜!”
“我才不傻!”夏渔腮帮子鼓起来,生气叉腰的模样尤其可爱。
“还?有比你更傻的女人吗?”江枫食指戳她额头,逐渐收敛笑意,“你那点钱对我
来说,连蚊子肉都算不上?,现成的金大腿给你你不抱,非要狠心割掉自己的大腿肉,现在心疼得想死,早四个小时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啊。”
“快被你气死了。”他环视一圈客厅,食指又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这房子装修一看就是砸了钱进去的,还?是每天都在涨的学区房,你不想欠我人情,那你好歹卖给我啊,我买了升值的房子,你有了现金也还?了我人情,这么?一举三得的事,你的聪明脑瓜竟然没想到?”
夏渔确实没想到,她一心只想着靠自己的力量,不要求人,要凡事独立,要堂堂正正地取得成功。
一举三得的事听着挺有道理,可一扯上他,事情就有些复杂了,不仅有求人的嫌疑,人情也只会越欠越多,直到她彻底还?不起,也不知道怎么还?的地步。
只是这些藏在心底的真?心话,夏渔觉得江枫并没有知道的必要。
很多话题一旦深入,大家都会陷入尴尬,那还不如不要说。
“我聪不聪明,你还?不知道?”她耷拉着脑袋,轻咬着下唇,“物理从来没有考过80分。”
说起来,高中他辅导她学物理的人情还?没还呢。
想到这里?,她都有点烦自己了。
成天嚷着要独立靠自己,夏渔你这么?挫,你好意思喊出“独立”二字吗?
“唉,你确实不太聪明。”
江枫叹气叹得好大声,他都那么明显了,她迟钝得像个行走的睡美人,令他随时随地都有把她狠狠亲醒的冲。
被当面嘲“不聪明”,夏渔的反应自然是不高兴,恼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没什么?事麻烦你走开好吗?”
“我啊。”江枫眼里有笑意在闪烁,又趁她不备轻戳她额头一下,“来戳傻瓜的啊。”
“你……”
眼前的坏男人笑得过于迷人,夏渔额头被他戳到的地方莫名发烫,无赖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于是干脆使起了小性子,扭过身背对他,拒绝沟通的姿态。
“我都那么伤心了,你还?落井下石。”她气鼓鼓,“不理你了。”
纤细的美背就在眼前,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将她揽在怀里?,江枫很想搂着她,告诉她,他从没有想过落井下石,他永远
是那个,在她孤单无助时,随时准备给她一个拥抱的男人。
但?是现在的他,还?没有名正言顺抱她的资格。
他站起来,重新挑了一个正对着她的地方,这回?没有坐着,而?是闲适懒散地躺下来,双手做枕,左膝曲起,右脚搁在上面,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不理我,哪个金主爸爸有我这么?卑微。”他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随后脸突然朝向她,“怎么?要做独立女性,我的所有资源都不要?”
夏渔该刚时刚,该识时务时一点都不含糊,前?一分钟还?耍小脾气呢,下一分钟就可爱地手托腮,媚笑道:“你的钱不要,不过你的朋友圈,我还?是要的。”
她一笑,空气里?就有花开的清甜味道,江枫的心尖也跟着痒了痒,笑意也跟着浮现在他脸上,“还?不错,还?没有倔到九头牛拉不到的地步,我要给你鼓个掌。”
他真?的鼓了一下掌。
“我就是要倔,杨巍老瞧不起我,嫌我是女人还要搞事业,我就是要把夏果教育做大做强,我要做钮钴禄夏渔,你们这种臭男人,根本不懂我们女人的不容易,哼。”
夏渔嫌他笑得像只随时随地发情的花孔雀,又怕被他发现自己的脸又开始可疑地烫起来,于是甩下这番慷慨陈词后,欲盖弥彰地扭过身,再?度背对着他。
什么?都没做就被迫躺枪的江枫简直哭笑不得:“嫌弃你的是杨巍,怎么倒霉被喷的是我?天地良心,我在家洗过澡的,我哪里臭了。”
他站起来,二话不说去拉她的手:“发泄完了,舒服了没?”
“走了,都是别人的房子了,就比屁-股大一点的地方,卖了也就卖了,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们以后再买大的。”
“去哪啊?我不要走,我还?要待一会儿。”夏渔被他硬拽起来拖着走,嘴上咋咋呼呼,其实心里?因为那句“我们以后再买大的”而?老大不自在。
“走啦,再?待下去哭到水漫金山这房子也不是你的了,你现在是手握一大笔现金的富婆了,哪,我牺牲一下做你的小白脸,今晚带我消遣一下怎么样?”
夏渔呐呐的,一时嘴笨:“怎,怎么消遣?”
江枫顶着炫目
的淡笑,弯腰,凑近她,一不地紧盯着她,压低的声音含着致命蛊惑:“哎,富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应该去做疯狂的事。”
“我们去开-房吧。”
“什么??!江枫你这个流氓!”
夏渔瞪大眼睛尖叫,脸皮很薄的她抬手就想打他,一堆脏话更是呼之欲出。
江枫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眼尾勾魂摄魄:“哎,你的小脑瓜在想什么?呢?”
“开房打牌懂吗?”
男女开房这样离经叛道的事,被他用一副理所当然仿佛在讨论天气的语气道出,甚至话里?话外吃亏的都是他。
“我学小提琴也砸了不少血本了,夏老师你知道吗?我可是整夜整夜心疼我的钱,哎,夏富婆,行行好,让我回?点血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大家,存稿早就耗尽了,现在是每天现码的,以后估计都要晚上十一点后更新,大家实在等不了的话,就早上过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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