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听完了江镜庭的讲述,花月意这才理解了为何一向大大咧咧的落羽会那样迷茫而悲恸。
花月意看向江镜庭,沉声道:“黄三必须死,这事儿,你断不能有半点迟疑。”
江镜庭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可神情相当凝重。
花月意:“可有将黄三关押?他眼下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了吧?”
江镜庭蹙着双眉,沉声道:“我已将他扣押,但尚未对外说是什么明目,我想......”
花月意迅速打断了江镜庭:“江镜庭,现在绝不是心软的时候,他曾经或许是你最忠诚的将领,可如今他背叛了你,人都是会变的,你要活在当下,而不是回首曾经。”
江镜庭一怔,看向花月意,道:“我只是想最后再听听他如何解释。”他仰头怆然一笑,道:“做不到杀他,也必须要做,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江镜庭说完这话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脚下似有千金沉重,他缓步走到了正中央的案几前,挺直了脊梁,朗声道:“带黄三。”
方才,在花月意的面前神情落寞而痛苦的江镜庭随着黄三被士兵带入进来,他的眼中一派萧索,轮廓分明的脸尽是坚毅与不容撼动的威严。
只有花月意才能看到他那柔软而细腻的一面。
黄三衣冠整洁,浑身毫发无损,可以看得出,江镜庭这些日子以来并未苛待过他。
江镜庭垂眸,看着跪在
地上的黄三,细长的双眸似有熊熊烈焰,半晌,他平静的问:“为何。”
黄三跪在地上,神情恍惚着,他的眼睛直直的空洞的看着土地,一言不发。
江镜庭负手垂眸,耐心的等待着黄三的回答,在这漫长的死寂里,他看着黄三的后背逐渐剧烈的起伏,终于,黄三痛苦的开了口:“将军若是功成之后一举称帝,黄三誓死奔命追随,绝无二话。”他停顿住,抬起头颅,质问着江镜庭:“可将军为何要拥立那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为我们的主公?”
江镜庭:“我早已解释过,是为了奉本朝正朔。没有人比承榕更有资格。”
黄三难以置信的看着江镜庭,沉声道:“将军麾下那些抛家舍业来追随将军的士兵们,不是冲着那苏承榕来的!这方圆数里,至今仍有慕名而来的新兵,将军才是民心所向!”黄三停顿住,眼里尽是不甘:“我不懂,将军为何仍愿做人手中刀?先帝是您的生身父亲,可最后他不是照样忌惮了您么?将军怎敢担保,那苏承榕有朝一日人大心大不会如先帝当年对您一样百般刁难?”
江镜庭轻嗬了口气,垂眸望着黄三:“你通敌背叛,至我,至兄弟们于死地,原来皆是为我不平?皆是为我不甘?”
黄三心思被戳中,咬了咬牙,沉声道:“是,我是有私心,苏承榕找了邻村的少年,在我儿子面前上演了一出假仁假义!他
这么小,竟有如此城府,他这么小,竟懂得收买人心!若他日苏承榕称帝,我儿子焉有活路?黄家焉有活路?”
江镜庭眼眸微微一颤:“只是因为这个?”
黄三抿了抿唇,不敢与江镜庭对视,跪在地上两只眼睛直直的望着地面,好半天后,又开了口,低声道:“苏承榕这种假仁假义的手段,像极了如今的皇帝,骨子里桀骜不驯,谁也瞧不起,可面上说的话聚举冠冕堂皇。谁都知道,那苏宸明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万一苏承榕也是这副模样,我不得不防他报复与我们父子。”他停顿住,沉声道:“他如今年岁尚轻,早晚会有人大心大的那天。将军向来坦荡无私。可我的这些私心,也全都是因为将军的公心。”
一阵长久的死寂过后,江镜庭缓道:“你的妻儿父母,我会善待他们。”
黄三听得这句,晃了晃神,后又悲凉一笑,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厚土之上坠下一颗泪珠,喃喃道:“多谢将军。”
江镜庭的眼角恰似有泪光,花月意坐在床榻之上仔细看去,见江镜庭已阖上眼帘,片刻之后复又抬起,双眸里尽是坚毅,他蜷起负在身后的手掌,星目含威,朗声道:“来人!”
驻守的卫兵自帐帘外进来,江镜庭一字一句道:“黄三,判敌谋私,以军法论处,就地处决。”
他挥了挥手,黄三已被带了下去。
花月意望着笔直的
伫立在原地的江镜庭,沉声道:“你眼睛刚好,不要情绪起伏。”
江镜庭没有答话,他的黯淡的双眸望着黄三适才跪着的地方,长久没有再说一个字。
落日余晖,染尽天边流云一片火红,花月意坐在轿子里,江镜庭牵着霜白色的骏马走在轿旁。他走在苍茫的暮色下,身后一排排高挺的白杨树沐浴着暮色。
花月意几乎出神的望着他,一双眼眸里掠过流光溢彩的斑斓,江镜庭移目看着花月意,四目相接,他的唇角只微微轻扬。
花月意看出了江镜庭笑容中的勉强,她不愿意让他为黄三的那些糟心事儿所烦恼,望着江镜庭,道:“这马起名字了吗?”
江镜庭看了看身畔的白马:“没有,正好,你来取吧。”
花月意眼睛一转:“你有柄宝剑叫霜血剑,那不如这马就叫小霜吧。哈哈!”
江镜庭笑笑:“好,就叫小霜。”
花月意又问:“你那剑呢?”
江镜庭:“你不是听过书文,和漠北的那场仗打得酣畅淋漓,打到最后和穆王倒有些惺惺相惜了。他退兵之后,我送给漠北穆王了。”
花月意的手扶着轿子,她微微昂首看着江镜庭,目光里尽是敬仰:“书文里说的都是真的?”
江镜庭无奈笑笑:“有真有假。”
花月意:“那剑当世罕见,你为何说送就送了?”
江镜庭笑笑:“再罕见也不过是用来伤人的凶器而已。”
花月意甜甜的笑,道:
“六子还不知道呢,等我回去和六子说了,只怕他要吓傻了。”
江镜庭道:“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花月意:“你说。”
江镜庭道:“我想把六子和承榕带去军营里,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花月意点头:“好啊好啊,等我好了咱们一家一起去打仗。”
江镜庭坚定道:“不可,你不能去。”
花月意蹙眉:“六子去得,我去不得?”
江镜庭道:“六子胆子小,也该锻炼锻炼他。我已纳秋临声为军中军师,他可以在军营里教习承榕。”
花月意道:“女子怎么了,女子怎么就不能上战场了?你小瞧我是吧?再说了,我练得一副好嗓子,浓眉一画,谁听的出来我是女子?”
江镜庭一笑,探出手刮了刮花月意的鼻尖,道:“不是我小瞧你,是有你在,我无法安心作战。”
花月意冷哼一声,动了动身子,右膝彻骨的痛让她不禁“嘶”地一声。江镜庭比她反应还要剧烈,沉声道:“停轿。”
轿子轻轻落在了地上,江镜庭掀开轿帘,俯身用手轻柔的盖在花月意的右膝上:“怎么?膝盖疼了是吗?”
花月意抿了抿唇,挤出了个笑:“没有啊。”
抬轿的卫兵极为识趣儿,走到了远处树荫下回避去了。江镜庭道:“让我看看伤口,有没有出血,你就不该来,若是有什么事,让探千道来报个信便是,我自会去看你。”他江镜庭一向惜字如金,
可面对一身伤痕的花月意,却变得喋喋不休了起来,他轻柔的将花月意宽松的裤腿挽起,花月意却拍了拍他的手背:“没有出血,你别大惊小怪的。”
狭窄的轿子里,花月意和江镜庭离得极为近,修长的指尖抚了抚花月意的眉梢,他的声音极为轻,温声道:“在家好好养伤,不要挂念我。过些日子我就回来瞧你,若见你消瘦了,我可不饶你。”
花月意抿了抿唇,凝眉看着江镜庭,极为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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