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镜庭笔直的立在思香楼门口,轮廓分明的脸上尽是凝重。
门口的两个红倌姑娘看见那江镜庭抢着就往他身上扑,江镜庭后腿几步,沉声道:
“劳烦通传一下,我找一位姓花的兄弟,叫他出来。”
左边的红倌姑娘执着手里的藕粉色手绢,笑吟吟的问:“爷,我陪你一起进去找他吧?”
右边那个不甘示弱,拽着江镜庭的胳膊就撒娇:“爷,咱们一起进去说话,外面冷,我衣服穿得太薄。”
江镜庭抽出了胳膊,脸色更为凝重,沉声道:“姑娘,自重。”
他这话说完,两个红倌姑娘笑得前仰后合,这样难得一见的俊俏公子,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怂恿着江镜庭往里面走。
江镜庭立在原地像个石头一样,两道剑眉紧锁,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心里聒噪得很,他见两个红倌姑娘丝毫没有为他通传的架势,无奈只好撩开衣摆迈步进了香思楼,龟奴见着了江镜庭,把他往里面引,江镜庭道:“此地可有一个姓花的兄弟?”
龟奴道:“有的有的,在翠翠房中。”说罢就带着江镜庭往二楼雅间走。
两个红倌姑娘紧紧追着江镜庭走,生怕走慢了一步。
房间里的红罗账内,花月意正和翠翠躺在床榻之上聊着天呢,就听得门外龟奴道:“花爷,有人找。”
花月意从床上坐起,还以为是沈易山来了,穿好鞋子下了床去
将门打开,人就怔住了。
半天,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翠翠看这阵仗就大抵猜到了此人想必就是花月意口中的先生了,她听花月意说过,江先生看不到东西,暗暗戳了戳吓傻了的花月意,把江镜庭往里面引:
“花郎,这位可爷是你朋友?”
花月意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嗯了一声。
翠翠娇滴滴道:“爷既是我们花郎的朋友,就别傻站着啦,快快进来,翠翠给爷唱上一曲儿。”
江镜庭冷声道:“跟我走。”
那龟奴瞧着花月意,江镜庭身后的两个红倌姑娘也怔怔的瞧着花月意,花月意觉得脸上十分没有颜面,沉声道:“你来此作甚?”
“出去说话。”江镜庭说完这话,玄身即走,似乎一刻都不想于此地逗留。
两个红倌姑娘看傻了眼,二人对视一眼。
女的来此地找自家男人倒是见过不少,男人来找男人的还是生平头一遭撞见。
花月意挠挠头,又看看翠翠,翠翠在花月意耳边耳语:“你家先生多半是吃醋了。”
“你又胡说八道。”花月意戳了戳翠翠的腰身,戳得翠翠忍不住的娇笑。
这番娇笑传到江镜庭的耳朵里,极为刺耳,不禁加快了脚步,出离了思香楼。
等了半天,耳朵里才传来了花月意的脚步声,她耷拉着脑袋跟在了江镜庭的身后,道:“你找我什么事?”
江镜庭走到花月意身前,苦口婆心道:“你还年轻,前程无量,大
把的事情可以做。不论你想从文,亦或是从武,都可以,总好过...”江镜庭止住了声音,深深吸了口气,压了压怒火。
翠翠倚在窗棂前,垂眸瞧着花月意和江镜庭二人,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取了把琵琶抱在了怀里,转轴拨弦之间,就坐在窗棂前唱上了,翠翠的声音婉转,琴声悠扬。
唱得江镜庭更为恼火,沉声道:“你终日里听这种靡靡之音纵情享乐,寻欢问柳,这岂是君子所为?”
花月意朝着翠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唱了,翠翠娇滴滴的笑,朝着花月意坏笑着吐着舌头,却也停下了琴声,指了指江镜庭,将手搭在了唇边,做了个:“问他沈郎”的口型。
花月意小手微微摆了摆,朝着翠翠挤眉弄眼的,又看向江镜庭道:“知道了,先回家吧。”
江镜庭往前面走,花月意跟在他的身后,她看懂了翠翠口型的意思,思来想去的也觉得奇怪,不禁问道:“沈易山也来,怎么不见你来管他?”
江镜庭负着双手,停驻了脚步,道:“你还小。”
花月意:“意思是,再过两年就能来了?”
江镜庭站在原地气得半天没说话,抿了抿嘴唇,丢下了一句:“无可救药。”便拂袖而去。
花月意紧跟在他身后,又怕他生气,气坏了眼睛,可是她不愿意答应江镜庭以后不来此地,她喜欢翠翠,翠翠算是她人生里第一个闺中密友。
从前,她都
是个男儿装扮,女子就算跟她套近乎,多半都是抱着男女之情的心思。只有翠翠不同。
可她也不想让江镜庭生气,思量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么沉默着一路跟着江镜庭回了家里。
花月意晚饭没有吃,实际上她从街边买的卤鸭脖带到香思楼和翠翠一起吃的。
江镜庭不知道,他本以为自己或许言语之中有些沉重了,导致花月意关门思过去了。
晚上,花月意打好了洗脚水,端到了江镜庭的房间,江镜庭没有褪下鞋袜,只是叫住了花月意,犹豫了半晌,才道:“我先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花月意站在原地嗯了一声,她压根儿没有往心里去,她和翠翠正大光明,根本不是江镜庭想的那样,若说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惴惴不安,也是怕江镜庭气坏了眼睛,不过如今不像从前,沈易山日日施针还是颇有效果的,此前他气成那样,如今也没见他眼睛痛,花月意彻底放了心,只是嘿嘿笑了笑,道:“没事。”
江镜庭道:“以后能不能不要去香思楼了。”
花月意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道:“不能。”
江镜庭蹙起了眉毛,原地踱了几步,沉声道:“你喜欢她?”
“嗯。”
江镜庭恍惚了一瞬,又是沉默了好久,然后似是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般,郑重其事道:“你若是喜欢,那就把那位姑娘赎身之后迎娶了吧。”
他想了想,竟开始规划了起来:“你若是喜欢此地,我就给你就在此地置办一间宅院,和她好生过日子。成家立业,也算是有了担当。”
花月意一怔,忙着拒绝:“别啊,我...我不娶她。”
江镜庭蹙眉:“你既喜欢,为何不娶?”
花月意:“好多事儿你不知道。”
江镜庭人微微一怔,笔直的立在花月意的对面,沉默了半晌,终慢慢自嘲道:“我是不知。”
花月意凝视着江镜庭,心中不禁一颤,这些日子整日里想着去找翠翠玩耍,却没有留意江镜庭竟消瘦了几分,前些日子明明看上去有说有笑的,如今脸上又是愁云密布,花月意一刹那间,心就软了下来,又况且他不过是不让自己去思香楼,又不是不让自己和翠翠见面,今后和翠翠去外面玩耍不是更好,花月意想到这里,不禁走到江镜庭身边道:
“我以后不去思香楼了。”
江镜庭牵了牵唇角,道:“无妨,你想去便就去吧。我也觉得我管的似乎宽了一些。”
花月意听得江镜庭这么一说,抿了抿唇,没有多说话,便就转身走了。
花月意的确不再去思香楼了,可她和江镜庭之间,却觉得生分了不少。
她表面上亦如往常的过,不论是花月意还是江镜庭,都没有再提过思香楼这三个字了。
花月意虽然没去过思香楼,但却常常约上翠翠一起去山下溜达,月牙河的河面已经冰封了
,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两个人走在河畔边上,踏着枯草边走边聊。
远处忽闻听得马蹄之声,花月意望向月牙河的对岸,不禁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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