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山挎着药箱子登门的这天,天气热的不像话。
他龇牙咧嘴的迈步进了江镜庭的房间,顾不上说话,先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他提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江镜庭道:
“你那个花兄忙什么呢?大热天的蹲在院子里种什么东西?”
江镜庭:“不大清楚,我瞎,你大概问错人了。”
沈易山皱了皱眉头,又出去看了看蹲在院子里种着一颗小树苗的花月意,问道:“你弄什么呢?”
花月意没好气道:“你瞎啊?种树呢!”
“诶?你两个今日怎么回事,我招你们了?”沈易山连被噎了两次,极为不悦。
花月意瞥了沈易山一眼,转身去了灶房择菜。
沈易山凑到花月意身畔,挑挑眉毛,低声问道:“怎么了,花兄。”
花月意冷眼看了看江镜庭的屋子,没说话。
沈易山捂着嘴偷笑:“你两个闹别扭了?怎么越过越像两口子似的了?”
花月意一怔,皱眉道:“你别胡说八道。”
沈易山有心再细打听,一抬眼皮就见篱笆院外站着一个滋着一嘴大黄牙的小男娃。
花月意朝六子招招手:“进来说话。”
六子朝着花月意挑挑眉毛,朗声道:“花爷,今儿个行吗?咱们顺便去外面吃。”
花月意道:“等我一会儿,我做好了饭就去。”
江镜庭从房间里出来,道:“你们要出去?若是有事就去吧。”
沈易山凑在花月意耳畔低语道:“看看,我
要是你,给个台阶我就下来。”
花月意看着沈易山,冷声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沈易山摇摇头。
花月意把手里的菜递给沈易山:“那你做吧,别让他做,做饭有烟,对他眼睛不好。”
沈易山撇撇嘴,极为不情愿的接过了菜。
花月意转身去了自己房中取了包袱一路带着六子去了破庙。
六子:“你怎么不在家换呀,反正江先生又看不见你。”
花月意拍了拍六子的脑门:“你傻不傻,他看不见,村子里的旁人总是看得见的,万一被知道了我是女人,传闲话传到他江镜庭的耳朵里,我不是照样会被发现。”
六子不明白:“你就当个女人又怎么了。”
花月意叹了口气:“我当个女人恐怕要弄丢了这差事,而你,只能接着去大街上要饭去。”
六子道:“这差事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他又不给你钱,不是得从你银子里面扣么。”
花月意:“他没扣过。”
六子瞪大了眼珠子,仰头看着花月意。
花月意拉着六子去了破庙,六子站在外面替她把风,不多时,花月意就换好了女子的长衫罗群,戴好了遮面的帏帽,聘聘婷婷的走了出来。花月意拉着六子小小的手一路去了市集,故意扬声道:“好儿子,你喜欢哪个,娘亲都卖给你吃。”
六子龇牙咧嘴的:“肉包子,鸡腿,还有大猪蹄子。”
花月意一一买了之后,六子又闹换着要银丝糖吃,花月
意交了银子,数了数袋子里的银子,严重怀疑六子是打着被欺负的幌子骗吃喝。
六子正蹲在路边举着鸡腿吃的尽兴,就听见了一个孩童笑着道:
“哟,小乞丐还混上鸡腿吃了?你喊我声爷,爷也赏你个鸡腿吃吃!”
这话一说完,惹得几个男孩一阵哄笑。六子闻言脸气得脸通红通红的。花月意一把摘了帏帽朝着那几个男孩怒气冲冲地走去,质问道:
“你爹娘呢?我倒要问问爹娘是怎么教的,教出来你这么块料!”
几个孩童明显蔫了不少,为首的个字有些高,年岁也比其他大了一些,壮着胆子嘴硬:
“干你什么事!我们闹着玩呢!是不是呀,小乞丐?”
花月意拽起那男孩的胳膊就嚷嚷道:“你欺负我儿子,就干我的事!走!带我找你娘亲去!”
那孩子看着明显有些怕了,挣脱着:“你别拽我,放开我!”
花月意一把撒开了他,指着他鼻子怒道:“再让我瞧见你欺负我儿子,我就给你颜色瞧!听见没有!”
几个男童四散着跑开了。
六子极为满足,带着感恩的神情看向花月意,花月意买了龙须糖,递给了六子:
“再欺负你,你得还嘴,不能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一次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下次他们再敢惹你也得寻思寻思。”
六子点点头。
花月意拉着六子把他送回了家,自己回去了破庙换衣衫,她来在布满蜘蛛网的大佛后面,刚将
帏帽取下放入了包袱里,忽听得一阵匆匆脚步声,她吓了一跳,匆匆躲在大佛后面的角落里不敢出声,一双鞋子踩在地上的枯草发出了稀碎的簌簌声。
“什么人?”来人果然有所察觉。
花月意浑身一震,这熟悉的声音竟是穆涵之。
花月意正要将帏帽戴在头上,就见穆涵之已抢先一步来在她面前。
四目相接,穆涵之瞳孔猛缩一瞬:“你...你....”吞吞吐吐半天,硬是没有说出一句整话。
就在这时就听得一道女声在门外道:“涵儿,你在吗?”
穆涵之回过神来,使了个眼色示意花月意不要出声。人就绕到了佛像前面,花月意听得穆涵之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娘亲。
白氏抽噎着抱住了穆涵之,颤声道:“儿啊,你瘦了,也黑了。”
白氏道:“儿,你可以回来了,大夫人如今被老爷休了,咱们母子两个再不会受制于人了。”
穆涵之冷声道:“我不会回去的。我早就说过,我和他,和那个家,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了。”
白氏颤声道:“不要说这样的负气话了,你听娘的劝,回来便是。”
白氏见穆涵之别过脸去,皱眉问道:“娘亲的话你都不听了么?你为何这么倔?”
“为什么?您怎么会问我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当初他听信了那江湖骗子的鬼话,把我送到那道观里去,那里的臭道士被大夫人买通,把我扔到山里喂狼,若不是
母亲你带人来救我,我恐怕早就喂了野狼。事过之后你和他提及此事,他不仅不信,还反过来说你诬陷大夫人,你无奈之下才把我送到别处将养,母亲,这些你都忘了么?”
“可他说到底也是你爹啊,没有他就没有你,他如今年岁大了,两鬓都白了。”
穆涵之笑笑:“年岁大了不是也没挡得住他娶四姨娘。”
白氏道:“四姨娘死了,三姨娘也死了。你此时回来便是最好的时机,他这把年纪,也不愿意再折腾了,若他知道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没有死,那接替林家祖业的人,便就只有你了。”
穆涵之笑笑:“娘亲,你小瞧儿子了,莫说他区区一个员外,他纵然是有皇位等着我继承,我也不可能回来。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带上妹妹和我走。我如今可以养的起你和秋秋,你们跟着儿子一起,日子不比跟他差。”
白氏一怔,沉声道:“娘亲这么多年为了你筹谋了这么多的事,目的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我望穿秋水,终盼来了这天,你竟然和我说你不回来了?”
穆涵之沉默着。
白氏的脸上露出了威严:
“你到底有什么可怄气的?你受的委屈还有我受的多吗?娘亲都能咽下去,你有什么咽不下去的?如今宅门里只剩下了咱们一家,他这么大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的,你不回来,你爹还是会再娶下去,直到有人替他生了儿子为
止,到那时候,难道你甘心将这些本应属于你的东西全部拱手让人吗?”
穆涵之朗声道:“母亲,我只问你,你和我走不走?”
白氏咬咬牙,抬眼看向穆涵之:“涵儿,如果他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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