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研没有任何直觉,她的脸被慕依然紧紧的抱着,湿润她的,是慕依然的眼泪。
慕依然抱着她,似乎抱住了全世界,却又似乎失去了全世界。
“小研……我们输了……输了……”
歇斯底里的哭声落下,舒子尧终于抬起了头。
眼角的泪滑落,双唇忍不住的颤抖。
那一刻,乐声停止了。
“呼……”一阵清风呼过,轩辕夜朔唇边的绿叶刚好被风带走,飘荡在空中。
逐影和追风没有说话,地下的头下,刚好看到一滴透明泪珠。
到最后,他们终究是输了。
输得彻底。
白水汐火蝴未发,舒子研火蝴二次发作,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终究,他们斗不过天,别说一个月,甚至最后,她只坚持了一个星期,短暂的七天而已。
终究,他们还是输给了一个舒灏翎。
一个舒灏翎,足够要了她的命。
慕依然抱着舒子研,紧紧的抱着,她也在害怕啊。
她害怕下一刻就真的失去了,这一次醒来,她就是一个随时可以陷入沉睡的人,甚至没有任何征兆,这让他们怎么办,他们又能怎么办?
慕依然哭着,撕心裂肺的哭着,舒子尧看着,心痛的看着,轩辕夜朔咬着牙,哽咽的喉咙,那句安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南宫亦枭伸出手,想要去拉开那个哭泣的女子,可是手只伸到一半却不得不放心。
他眼底的心疼弥漫着他的眼,不知不觉,他红了眼眶。
“呜呜呜……呜呜呜……”慕依然还在哭着。
她就这么抱着她,哭着。
小手往上伸,使劲的抚摸着她的脸,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研,醒来好不好,看看我好不好……就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小研……”
泪水湿了她的脸,亦湿了她的脸,浑身都在颤抖,眼底的丝丝希翼被燃起,她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所有人。
她小心却用力的抚摸着舒子研的脸,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会下一刻碰碎她,可是那使劲的样子又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
她在怕。
“小研,你不爱我了是不是,我们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明明还有一个月的,为什么你要让我失望,他不值得你心痛的啊,不值得的。”
“睁开眼睛,看看我,就一眼,不要睡,我怕……”
“小研……”
冰冷绝情如慕依然,此时此刻,她哭得撕心裂肺,她唯一祈求的,就是她会醒来,她祷告命运,希望苍天告诉她,这一切,其实只是梦。
可是,自始至终,怀里的人儿再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她的呼吸慢慢平缓均匀,身体也慢慢有了温度,可是,她终究是无法睁眼。
她任由她抱着,对于她的泪,她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所有人看着慕依然的泪,舒子研的静。
空气之中,是悲伤的味道,是泪的乐曲。
舒子研衣袖下的手隐隐发抖,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面的两个人,都是他最爱的人啊,可是现在,一个睡,一个哭。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欠了命运多少。
终于,舒子尧抬起了脚步。
他的脚步很重,却也很轻,重得踩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窒息,痛得无法呼吸,轻得不留痕迹,就连泪都是无声,痛得无形。
他抬起了脚步,走到了慕依然的面前。
伸手,不偏不倚,刚好触碰到她的头。
三千青丝格外柔顺,却格外的凉。
他忍住颤抖,扯动了嘴角。
“依然,小研,该……回家了。”
两个名字,一句回家,是他所有的语言,沙哑到听不清,含含糊糊之中,是努力用平静去压下的哽咽。
一句话,颤抖了所有人的心。
家,到底哪里才是家,明明这里就是她的家啊。
六年的沉寂,十一年的离开,她连家都没有了。
又或者,自始至终,她的家就不是这里。
可以是任何地方,但是绝对不是摄政王府,更甚,不会是有他……舒灏翎的地方。
南宫亦枭莫名的颤抖了心房,看着哭泣的慕依然,下意识的上前,停在她的面前,脚步却不敢再移动半分。
轩辕夜朔捂住心口,不知道是心痛还是伤痛了,总之,很痛。
花笑扶着轩辕夜朔,自始至终,没有表情。
他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他能看到他们的痛,那种痛似乎能传递,因为他也在痛。
舒子尧话落,慕依然低低抽泣了两声,却停住了。
突然,她平静下来,泪水还在流,却一动不动。
舒子尧扯动嘴角,再一次呼唤:“该……回家了……”
浅浅的呢喃声,是呼唤,太过于幽远,沉寂。
慕依然一愣,猛地抬起头,娇弱的身子猛然挺直,一把打横抱起沉睡的舒子研。
“小研,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这是她的承诺,亦是她的誓。
她说:我带你回家。
你的家,有我来守护。
冰蓝色水纱随风飞扬,那抹紫衣被带动,飘逸了整个摄政王府的景。
慕依然娇弱的身体抱起将近一百斤的舒子研,丝毫不觉得费力。
她的腰身挺得笔直,不理会所有人,走出了那个黑色的暗卫包围圈。
她的双腿有时候踩在他们的腿上,或者是手上,却依旧走得稳健。
她低头,面无表情。
“走,我们回家。”
小研,我带你走,从今以后,我绝不会让你踏进摄政王府半步。
你欠白水汐和舒灏翎的,已经还完了。
慕依然走了,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头。
她的身后,舒子尧静静的跟着,他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对于慕依然手中的重物,没有丝毫要接过来的意思。
或者说,他是害怕触碰的。
因为,一碰就痛。
南宫亦枭想上前去抱住她怀里的女孩,因为他也怕她累着,可是生平第一次,他胆怯了。
他不敢,因为他也在怕。
轩辕夜朔接近昏厥,可是哪怕他全身无力,他依旧坚持着,没有一丝羸弱,那一丝颤抖都被他掩饰得很好。
花笑扶着轩辕夜朔,静静的跟在后面,那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舒子研一分。
渐渐的走了些距离,渐渐远了,逐影和追风默契的抬头,眼角的泪花没有擦拭干净,他们站起来了。
两个高大的身姿,黑夜之中,犹如鬼魅。
紧随其后,暗卫们一个个笔直的起身,他们同时抬头,看向了前方那抹冰蓝。
他们停顿一秒,随后转了身。
远远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人,不知不觉,竟觉得悲凉。
他们都走得很忙,慕依然面无表情的抱着舒子研,这个景,让他们害怕。
逐影和追风忍住颤抖,平静下来,抬动了脚步。
第一次,暗卫们陪同所有人一起抬动脚步。
第一次,他们终于光明正大的跟在她的身后。
摄政王府的门很大,慕依然似乎走了很远很远,每一步,她的呼吸都会沉重一分。
终于,她踏出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身后的人很是壮观,那种威严与严肃,沉默与悲凉让人窒息。
黑夜之中,太过压抑。
然而,刚刚走出大门口,下了楼梯,她停住了。
她稍稍抬头,看着前方的那个人,冷了脸。
黑夜之中,那人瘦小的身子显得格外的萧瑟,一身灰色布衣让他看起来削弱很多。
他五官精致,只是此刻瞪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那本该走动的身子在不知何时已经僵硬。
那双眸子之中,有属于他的不可置信,却也有着不属于他的惋惜与沉痛。
慕依然看着他,面无表情,只是周围的空气却在无形之中压抑了很多。
这时,舒子尧抬眼,那一眼,不温和,不冰冷,却犹如毒蛇一般的阴霾,让人心底发寒。
仅仅一眼,便让肖贤瞬间白了脸,额头上立马布满汗珠。
然而,舒子尧却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周围的空气却又下降了几分。
肖贤身子一僵,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淋湿。
慕依然面无表情,停顿一秒,转过身,抬动了脚步。
或许此时此刻,肖贤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们何时怕过?
一行人渐渐远去,那壮观的景,让人心生畏惧。
一抹冰蓝水纱飞扬,遮住了她的脸,亦遮住了她的声,更遮住了只属于她的气息。
肖贤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那抹冰蓝,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刻,其实他是心痛的。
不用任何言语,他查了这么久的结果,他很明白那到底代表着什么。
什么东西能让舒子尧如此绝望,什么事能让爱她,所在乎她的人那么绝望,只有火蝴。
她曾稍稍说她还有一个月的,可是上一次活跃到现在不过仅仅七日的时间啊,到底是什么东西缩短了她的时间。
她的火蝴终究是发作了,难道真的活不过二十岁吗?
她还那么年轻啊,才十八岁都不到,她其实只是一个女孩啊,到底是什么让她承受这么多。
肖贤咬牙,双唇忍不住的颤抖,哪怕他作为医者看遍了生死离别,可是没有任何一次有这一次让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