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依然眨眨眼睛，顿了顿，“如果有一天，小研为了救你而死，你会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冰冷，问题也问得很愚蠢，却深入人心。
白水汐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
小研怎么可能为了救她而死。
就算这只是一个假设，这也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假设啊。
这个东西根本不存在，甚至是侥幸她都不敢有。
慕依然眉头一挑，并没有回答白水汐的话，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无法肆意冰冷。
白水汐心底一惊，却是笑了。
她摇摇头，忍住颤抖，“不，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坚信，她会好好活下去，小研也会好好活下去。
她的性命不会用自己的女儿做铺垫，绝对不会。
然而，慕依然眼神一闪，眼底却多了些许讽刺。
“王妃的回答真的很暖心，可是王妃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顿了顿，她又重复，“如果有一天小研为了你而死，你会怎么样？”
她需要的不是暖心却不坚定的回答，她需要的是肯定，是唯一。
这次白水汐依旧犹豫了，她看着慕依然，想不通为什么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白水汐再次摇头，眼底一片沉痛，“她会吗？”
她反问着。
她们之间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小研为了她付出生命，那或许代表着原谅和接受，怎么可能有那一天的到来。
就算有，她又得等多久。
终于，慕依然的脸黑了，她看着白水汐，眼底的冰霜能够冻穿白水汐的心脏。
“呵……”她的笑极其冰冷，“王妃，你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是第三次问你。”
白水汐回答了，只是那却不是答案。
白水汐心底一紧，她低下头，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如果有那一天，那么我便陪着她一起死。”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愿意抛下全世界陪伴她，用终生。
那怕……是死！
“呵呵……”慕依然终于笑了，这一次她嘴角的笑容很是明媚，少了阴霾。
慕依然理了理衣裙，眼底突然泛起了泪花，她看着白水汐，一时之间却没有说话。
白色的冰霜落在白水汐身上，给她增添了几分生疏美感，只是她的身子终究还是弱了些，在冰窖中瑟瑟发抖，好不惹人心疼。
只是，哪怕她冷得血液停止流动，她依旧没有叫一声，她极力的忍着不适，倔强得令人心疼。
这一点，和舒子研好像。
或者说，简直一模一样。
她曾问过舒子研：“三生三世，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她说：“后悔？我舒子研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的存在好么？什么事情值得我后悔，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那时候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她又问：“如果白水汐和舒灏翎，他们有一天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住了她，她犹豫了一会儿，淡淡道：“不……不会有这么一天。”
她的回答，竟和白水汐一模一样。
“你恨吗？”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时候，舒子研却是笑了，有些悲凉，她摇摇头，“恨？为什么要恨？我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恨，自始至终都不曾恨过，他们还没有资格让我恨。只是……哪怕如此，却依旧改变不了我是他们女儿的事实。”
接着，舒子研又说，“其实，白水汐是一个幸福，却又可悲的女人，这十七年来，她过得也并不容易。”
说完这句话，她们都沉默了。
十七年的时间并不短，除却身体上的痛楚还有心理的折磨，这么些时间，她是怎么过的？
慕依然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白水汐，第一次有了一丝不忍。
十七年，两百个日夜，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这种痛，其实她习惯了，可是她是普通人，谁又不渴望那一刻的舒坦。
更何况，自始至终，她从来没有强力要求过。
慕依然眼神一闪，正想说什么，白水汐却先有了动作。
白水汐扭过头，看着眼前那长长的铁链，眼底划过一丝苦涩。
她强撑着身子，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冰窖里实在是太冷了，白水汐浑身都冻僵了，从地上爬起来成了她最为艰难的事。
她挺直腰身，忍住颤抖，睫毛已经粘上了一层冰花，看起来很好看，却也很可怜。
慕依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一皱，淡淡道：“这一次，不用了。”
白水汐身子一僵，刚刚起来一点点的身子立刻软了下去。
“你……说……说什么？”她惊讶的抬头，只是太冷，说话有些不利索了。
慕依然咧嘴一笑，眼底多了些温度，她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白水汐，看着丝毫没有被冷气影响的铁链，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妃，你知道吗，其实你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抛却所有不谈，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你能够忍受武功被废的痛楚却依旧承受火蝴带来的痛楚十七年，我很钦佩。现在，好好的睡一觉，一觉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突然，她有些可怜这个女人，她承受着舒灏翎的爱，承受着对舒子研的思念，那种挣扎，其实又怎么不让她心力交瘁。
听到慕依然的话，白水汐终于再也忍不住，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点化了她睫毛上的冰花。
慕依然简单的一句话，说出了她的痛，可是她却从未后悔，也从未抱怨过。
只要看到自己所爱之人一辈子平平安安，那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她虽痛了十七年，终究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白水汐忍住泪水，扭头看着慕依然。
心底的颤动让她顿时暖了很多，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应该怎么做？”她低低的问。
慕依然勾唇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递到白水汐面前，“吃了它。”
白水汐没有任何犹豫，手不再颤抖，抓过慕依然手中的丹药，一把塞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白水汐只感觉一道清流往下滑入自己的喉咙，便已经没了丹药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白水汐身上的冰霜在慢慢消失。
“闭上眼睛。”慕依然红唇轻启。
白水汐很听话，果真悠悠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她感觉不到一点冷意，脑子里从未有过的安宁让她很是心安。
慕依然勾唇，上前揽过白水汐的肩膀，轻轻的把她往地上放。
地上很凉，只是对于白水汐来说已经没有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丹药的缘故，她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冷，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服从与安宁。
她任由慕依然摆布，没有一点的反应。
慕依然把白水汐放平在地上，不做任何犹豫，上前盘腿坐到了白水汐的前面。
她盘腿坐下，两手凝聚内力，往四周张开，很快便设置了结界。
球形的透明光晕在空气中流转，包围了慕依然和白水汐，因为有了冷气的侵蚀，光球隔绝出冷气，隔绝出了一层白色冰花，格外的好看。
慕依然不犹豫，手中突然拿出一个盒子。
她悠悠打开盒子，盒子边隙透出一层金黄色的光芒，特别耀眼。
慕依然眼睛一眯，连忙打开盒子，一把抓住盒子中的珠子，右手凝聚内力，张开手掌在珠子上打转。
那是一颗金黄色的珠子，珠子的光芒很耀眼，覆盖了整个光球。
光芒很闭眼，慕依然却仿佛看不到一般，没有一丝反应。
突然，她右手掌心一转，往眼前的灵珠就是用力一拍。
灵珠快速的飞了出去，停留在了白水汐的上空。
悬浮的珠子就在半空之中，看起来如有灵魂一般。
金黄色的光芒自半空中散发，光芒更加耀眼了一些。
光芒洒在慕依然和白水汐的身上，为他们铺上了一层金光。
慕依然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两只手在空中打转，凝聚内力，小心翼翼的在灵珠与自己身上来回流动。
突然，半空之中的灵珠缓缓降落，最后竟落在了白水汐的额头之上，只是在距离额头还有拳头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白水汐似乎已经睡着了，她的表情很是安宁柔和，金黄色的光芒落在睡着了她的身上，有些像一个睡着了的天使。
本以为这份美丽会持续下去，突然，那灵珠上的光芒竟越来越浅。
很快，光芒缩小，那珠子的光芒只能够照亮白水汐那光洁的额头。
浅浅的金黄色的珠子犹如黑夜之中一颗明亮的星，哪怕那光很浅，却依旧是冰窖之中最美丽的亮点。
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那光芒慢慢的没入了白水汐的眉心之中。
终于，慕依然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她没有动，却隐隐能看到无形的流光在她的身上流转。
白水汐感觉自己在做梦，梦中一缕清泉流过她的身体，那种舒坦，是她这辈子都不曾有过得。
光球之下，女子一抹粉红，与白水汐那抹白色轻纱相混合，还真是好看。
只是，最耀眼的却是白水汐额头之上的那抹浅浅金黄色灵珠。
世界，似乎安静了下来。
冰窖门口，舒灏翎依旧站得笔直，那双眼睛，似乎就从来不曾眨过。
舒子尧还在为自己疗伤，舒子峰乖巧的守着，没有人说话。
除却他们，所有人都睡了。
舒子傲睡了。
欧阳冥冰躺在摇椅上，虽闭着眼睛，却从未放松过对床上人儿的观察。
至于舒子研，她从睡下便再没醒来过。
这个夜晚，静谧而紧张，却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