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傅闭上眼,叹了口气,藏在下面的腌臆事,又有谁知道呢?
“你是想要探寻那些证据的下落吧。”
“是……”
唐凛寒的手紧了又紧,柳太傅与苏将军是自小相识的伙伴,若不是必要,他实在不忍。
苏将军,全名苏其甄,一生光明磊落,为了唐家的江山冲锋陷阵,战场奋勇杀敌,是昔日百姓们眼中的战神。
可是这么一个战神,最后的结局不是死在战场,而是落得个通敌叛国的名声,镇铛入狱,甚至最后凄惨的死去。
他是皇太子唐子成的支持人,在太子唐子成死后,一直紧紧追着幕后黑手咬,终于被他找到了苏家杀害太子的证据。
可还没来得及上交,就被人从他府上找到了与其他国家谋逆欲篡取江山的信件。
“苏将军如此忠心报国,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皇上糊涂啊……”
柳太傳拳头砸在木框上,眼眶通红。
唐凛寒喝了口酒,满脸沉重。
“老师,您是最后见苏将军的人,还请告知学生,苏将军搜集的证据在哪?”
“这些年,苏川行那个狗贼一直也想害我,我一直小心着,那些证据就放置在……”
忽然,有一飞镖划破空气,唐凛寒听到了声音,眼神惊恐地像柳太傅看去,刚起身的那瞬间,飞镖深深刺入了柳太傅的左胸膛。柳太傅还没意识过来时,一腔热血就涌上,宛如血雨一般坠落。
有路人感受到脸上一热,再一摸,通
红。
“啊啊啊啊啊死人啦!”
人群爆发出惊呼,惊慌的人群迅速紊乱,隐蔵在其中的刺客勾了勾唇,趁着纷乱,成功脱身。
柳太傅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去,那一瞬间,柳太傅眼中走过一帘帘场景。
从他与苏其甄相识,耳边是稚嫩幼语。
“以后你学文教人,我学武保家卫国。”
后来,他们都达到了各自的梦想,他高中状元,苏其甄也逐渐军功在身。
柳太傅还回顾了他成亲那日,耳边爆竹声鸣,新娘的娇俏容颜,苏其甄敬了他一杯又一杯的酒。
一直到狱里与老友见的最后一面。
“阿婴,我此生回首,已然无憾了。”
其甄,你死前,是不是也这样看到走马灯了。
可惜我的遗憾还有太多,我家闺女可还没嫁人,我就要过去跟你见面了。
唐凛寒颤抖着手托住他的身体,柳太傅一口一口地往外吐血。
“老师,老师!!”
“证……证据就……在……卿华寺!”
柳太傅眼睛猛地一下睁大,瞳孔彻底涣散,再聚不住光,死不瞑目。
楼下惊恐声响了又响,室内一时静谧无声,唐凛寒喉头上下一动,用手合上他的眼睛。
“主子,没抓住。”
影一凭空出现跪在地上。
"……过会儿,自己去戒堂领罚。”
柳太傅的血沁染红唐凛寒的衣襟,柳太傅的手指也死死指着一个方向,唐凛寒放平他的身子,缓缓起身。
卿华寺是本朝规模最大的庙宇,光是僧人
的卧铺就有几百房,偌大如此,老师你让学生怎么找,当真是出了一个难题啊。
汹涌的凶光在唐凛寒眼中翻涌,满腔悲愤,他将手背到身后,有血滑落。
苏家,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先前刺杀柳太傅的刺客恭敬地跪在地上汇报任务结果。
“噗通”一声,他被苏长年一脚踹到了墙上。
“谁让你杀他的,我是让你绑他!”
那一脚苏长年带了内力,刺客痛得就像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挪了位置,而苏长年看着他宛如死人的眼神,更让他不由自主的恐惧着。苏长年觉得自己要气炸了,他死死揪着面前人的衣领,质问道。
“是我让的!”
苏川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苏长年额头青筋直跳,他重重地舒了口气。
“你先下去吧,这事你做的很好,去找管家领赏。”
得了苏川行的命令,刺客抖如筛子地颤颤走出房门,直到关上门,他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抚着胸口大喘着气。
小主子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吓入了。
“哇呦,苟刑,吓成这样,你这是被罚了吧?”
小刺客走到半路碰见了苏一那狗贼,苏一见他这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去去去,罚什么罚,老子正要去领赏呢。”
苟刑皱着眉,满脸都是一个烦字。
屋内。
“父亲,你不该杀了柳太傅。”
苏长年平静下来,好看的双眸里是满满的不赞同。
“为什么不该,柳婴那个老东西,不过区
区一个一品级太傅,如此不知好歹,先前我听你劝,一直留着他,可他自己翻不了浪花,竟是想将证据交给唐凛寒!”苏长年弯腰躬身,遮挡住眼中的鄙夷,声音却充满耐心。
“可是父亲,如今柳婴死了,权力约束少了制衡,朝中局势怕是又要变化了,而且现在不仅唐凛寒断了线索,我们也断了寻找那份证据的路线,终究还是祸根埋藏,情况再坏一点,唐凛寒或许可能已经有了路线寻找。”
杀了他乃下下侧,后面的话苏长年没说,但是他是真的无奈,有一个如此蠢笨的父亲。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苏川行有些慌了神,干的时候他没想过这么多,只想着除掉这个多年的死对头,没成想竟是干了坏事。
苏长年死死撑在桌面上,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不要跟这个父亲计较。
他是真没想到苏川行这么胡来,先前没有任何事后措施,就这么冲动的做了。
“父亲,为今之计只有按兵不动,过会儿儿子会派人这几天密切监视唐凛寒的行动,只要先他一步拿到证据就无事。”
“至于其他,只得等明日上朝再定夺。”
苏长年闭上眼,光是想想就知道明日朝中是怎样一翻光景。
“好,这次是为父鲁莽了,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
苏川行摩掌了一下鼻子,有些心虚,有些落不下面子。
苏瑜坐在庭院里的方亭里,一袭淡蓝色长裙,乌黑
柔顺的长发简单地挽了一个髻儿,用木簪定型,简洁又不失优雅,碎发散落飘逸。
素臂雪肤,明眸皓齿,瑜约佳人,如画如仙。
苏长年刚走进庭院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心中一跳,原本烦扰的心都渐渐平定。
“苏大夫这是在赏月?”
苏瑜回头看他,苏长年这才注意到她手中还有一只镶嵌蓝钻的扁簪,他眼神暗了暗。
“这么好看的步摇,苏大夫不带,反而抓在手中,可是在睹物思着什么人?”
被苏长年一语道破心中想法,苏瑜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物事。
“你有事?”
“无事就不能找苏大夫了吗?”
“病也帮你看过了,什么时候可以将东西还我,放我走?”
苏瑜定定地看着面前还打算调笑糊弄过去的苏长年,直到他正了脸色。
“老皇帝的旨还没下,你着急也走不了,老老实实待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长年坐到苏瑜旁边,他仰头看向数千繁星。
“簪子谁送你的?”
"一个旧人。”
“很重要吗?”
苏瑜皱了皱眉,沉默许久。
“曾经很重要。"
“曾经吗,这个词真的很奢侈呢。”
不同于唐凛寒多情又冷酷的桃花眼,苏长年是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眸,眼下的弧度要更优美,高挺的鼻梁,饱满丰润的唇呈现淡粉色,倒是比苏瑜一个女孩子还要更秀色可餐。
“你长的真好看。”
苏瑜由衷地赞赏,她真的很喜欢美人。
苏长年舒缓五官,他平
生最讨厌有人拿他长相说事,但是出奇地,这话从苏瑜口中说出,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心生厌恶。
“你知道之前夸我好看的人,都怎么样了吗?”
“怎么了?”
“都被我割去了舌头。”
苏长年充满恶意地笑了笑,期待着苏瑜脸上浮现害怕的表情。
结果苏瑜只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苏长年被她眼神看得浑身一僵,不自在。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你就不害怕??”
“害怕什么,你割我舌头?”
苏瑜拍了拍苏长年的肩膀,一脸认真地在害怕。
“那我怕死了,啊,我舌头没了,你赔钱。”
苏长年简直要被她哄孩子的口气气笑了,索性真掏出一把小刀,他眼中是丝丝缕缕的凉意,苏瑜看得心中一跳。
“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苏长年凑到她耳边,轻笑了几声,热气点点洒向她的脖颈,用刀口锋利的一头贴着苏瑜的脸,刹时,苏瑜的眼部下方起了一条红线。
“你说毁了你这张脸,作为惩罚怎么样?”
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苏瑜知道苏长年是认真的,她的脸色没变,用手中的簪子抵上苏长年的心口。
“你试试?“
“玩笑而已嘛。”
苏长年莞尔一笑,手中的匕首滑落掉在地上,“啪挞”一声,苏瑜也收了手中的簪子。
第二日,苏府。
桌上放着一沓苏瑜生平的事迹,苏长年一张又一张地翻着。
前十几年很索然无味,无父无母,
软弱无能而已,苏长年摩掌着纸张,想想跟苏瑜相处时,那丫头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乐意吃亏的,那身气度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培育出来的。
啧,出现的一个难题摆在苏长年跟前,他将纸放到脸上盖着,与其说这是苏瑜,不如说是中途换了一个人,怪了啊。
出现转机的时候,是一年前,被一个叫王定的男人买了娶为妻子,村里发灾,苏瑜开始展头露角。
一直到前段时间,苏瑜与王定合离,这个叫王定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而恰在此时京城明王回来了。
王定,唐凛寒。
王靖曦,唐靖曦。
原来做过夫妻吗,看起来感情还可以呢,不过应该闹了矛盾,又或者,苏瑜是唐凛寒留下的探子。
苏长年脑中是昨日两人相见时的画面,此次眼中的震惊不像是假的,他手指敲了敲桌子,不,不像。
“吱呀——”
苏一推开门进来,苏长年还是斜倚靠在椅子上,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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