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溪找到章慧玲时,章慧玲又喝了一杯酒。
她的人有些微醺,以至于打开烟盒时手上有些不利落。
季溪帮她把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烟递给她。
她把烟叼在嘴上,季溪帮她点燃了火。
章慧玲今年三十四岁,一头短发全数梳在脑后,虽然化着妆戴着耳环,但是丝毫不减她身上的英气。
抽烟的样子也是十分的迷人。
但她似乎有心思。
身为助理的季溪自然懂得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不打听。
她站在章慧玲身侧,做好自己的本份。
章慧玲抽完了一支烟,仰起头把嘴里最后的一个烟圈吐了出去,然后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那个男人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她突然说道,脸上写满了悲伤,“现在在跟老婆闹离婚。”
对于章慧玲的感情生活,季溪自然是一概不知,但面对章慧玲的主动倾诉,季溪觉得自己不能只倾听者,于是她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来找章副总?”
“因为他想让我知道就算他负了我,他也没有过得多好,”章慧玲看向季溪,“说白了就是想利用女人的同情心减少负罪感。”
章慧玲说着又拿出了一根烟。
“乞求原谅?”季溪也看向章慧玲。
章慧玲点点头,夹着烟送到嘴边,这次她自己点燃了烟。
她深吸了一口。
“我不太相信爱情,因为爱情是这世界最为廉价的东西,人们可以用千万种理由抛弃它。”章慧玲眯起了眼睛,可能是被烟熏的,也有可能是想到了往事。
季溪想到之前章萍似乎也说过章慧玲不太相信爱情,看来是受过情伤。
就算如此强大的一个女人,也会受到情伤。
季溪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不管是跟顾夜恒还是叶枫,他们都是好聚好散,过程中虽有难过与心痛,但是回头再想,他们都没有主动抛弃过她。
作妖的只是外人。
章慧玲又吸了一口烟,侧过头望着季溪笑。
“你是不是开始好奇我的事?”
“是的。”季溪承认。
章慧玲:“我也很好奇你的事。”
章慧玲边说边偷偷打量季溪,“第一次见到你我以为你是简碌的女朋友,第二次见到你,你是叶枫的女朋友,第三次见到你,我又发现你跟顾夜恒有过故事。”
“简秘书的事我解释过。”
“顾夜恒呢?只是他资助过你的关系?”章慧玲问。
季溪看向章慧玲。
章慧玲笑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搞清楚,也是方便以后的工作。”
“我……曾经喜欢过顾总。”季溪回答。
章慧玲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吗?”
季溪点点头,“我跟他表白了,不过顾总说喜欢他的人很多,不差我这一个。我可以喜欢但他没有回应的义务。”
“这倒是挺像他的处事风格,所以你离开了他,选择去喜欢叶枫?”
“是的,您刚才说爱情是这世上最为廉价的东西,我不反驳,因为有些人真的认为他很廉价,所以我选择了一个珍惜爱情的人。”
“你似乎很喜欢叶枫?”
季溪点点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章慧玲笑了,“你们两个还真有趣,他过来跟我道别的时候也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可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章副总您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呢?”
“我?”章慧玲哈哈大笑,笑完她又低下了头,“因为我只是顾家的养女,而且我还是一个私生女。”
季溪惊讶不已,她没想到章慧玲如此坦诚。
“很惊讶?”章慧玲问她。
季溪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惊讶是因为章副总您如此坦诚,并不是因为您的身世。”
“是对方提出的分手吗?”季溪问。
章慧玲微微一笑。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季溪说着,“因为他托付不了终身。”
“是呀。”章慧玲叹了口气,不过反问季溪,“你跟叶枫呢,难道是因为他托付不了终身?”
“不,我跟他是我提出的分手。”季溪突然就笑了,“其实我跟章副总有点相似,我也是一个私生女,而且还是生父不详的那种。”
“所以你退出了?”
“嗯,不退出只会让叶枫他为难。”
“你真是一个好女孩。”
“章副总应该也是,我想您的上一段感情应该是还来不及说再见就被对方叫了停。”
“恰恰相反,我努力争取过,因为我并不觉的自己的身世是我的人生污点,而且我相信我们的爱情能战胜一切,最后,狗屁不是。”
末了,章慧玲还表扬季溪,“其实我应该学学你的,知道不可能就不再向前,这样也就不会头破血流。”
“章副总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爱您的人,一个为了您头破血流的人。”
“我已经不相信骗人的鬼话了,这世上钱比男人可靠。”
说到这里,章慧玲指了指酒会现场,“等一下所有人会到拍卖大厅,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说钱比男人重要。”
……
拍卖会是整个慈善酒会的最为重要的环节。
这些名流们会拿出自己的藏品进行拍卖,所拍出的价格拿出百分之二十捐给慈善机构。
在酒会开始之前,主办方会把要拍卖的东西放在加锁的玻璃柜里,供大家品鉴。
季溪在找章慧玲的过程中看了一下那些准备拍卖的东西,有名画、珠宝、古玩、玉器,不过最多的是珠宝首饰。
顾夜恒没有拿任何的藏品来,不过徐子微带了一副画过来。
是那位名家的大作季溪不知道,画,她更看不懂。
她没这方面的艺术细胞。
跟季溪聊完天后,章慧玲心情好了不少,她依然没去管在月沙等她的男人,而是带着季溪去欣赏准备拍卖的藏品。
她看中了一块可以在手中把玩的玉件,整块玉晶莹通透如凝脂一般。
“等一下你帮我举牌。”章慧玲吩咐季溪。
“章副总要拍这件玉石?”
“嗯,马上是老爷子的生日了,我想拿这个当生日礼物。”
季溪看了看提供这个物件来拍卖的人员姓名。
默守城。
刚才认识的那个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也不过二十几岁怎么会有这么老件的东西。
季溪觉得,四十岁以上的男人才会喜欢收藏玉石,年轻男人大多数喜欢收藏腕表。
当然,这些是在给简碌买腕表时店员说的。
四十七万的腕表极具收藏价值。
所以这块玉的起拍价是多少?
章慧玲让她举牌,把价加到多少合适?
季溪心有些慌。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章慧玲说的那句钱比男人重要是什么意思。
晚上八点,拍卖开始。
因为季溪跟章慧玲比顾夜恒早一些入的场,所以她们的号码牌要比顾夜恒拿到的号码牌靠前一些,座位自然也不在一起。
章慧玲只想拍那块玉玩,所以其他拍卖品她都没有兴趣瞧,一直低着头玩手机。
而季溪呢,因为害怕错过老板吩咐的事,神情一直很紧张。
当拍卖师报出第一件拍卖品的起拍价时,季溪更紧张了。
一条蓝宝石项链,起拍价十万,每次叫价为两万元。
季溪看着那些人云淡风轻地频频举牌时,她在想自己辛苦工作了一个月,还不及这些有钱人一抬手。
第二件拍卖品,一对钻石耳环。拍卖师叭啦叭啦说了一推,什么世间少有的颜色相似的两颗粉钻,什么出自国际珠宝设计师之手……这些季溪都没注意听。
她听到了一个数字,起拍价一百万,每次叫价十万。
举一下牌就十万?
季溪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
她生怕这样下去,章慧玲想要的那块玉每次叫价二十万。
她举的哪是牌子,分明是一堆人民币。
“章副总!”她喊了旁边的章慧玲。
“嗯?”
“等一下您来举,我有点……”
“没事,你可以先练练胆,现在就可以举一下牌。”
“我?现在?”
“快举。”
季溪连忙举了一下号码牌。
“23号,一百三十万。”
季溪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幸好拍卖师又喊了一声,“37号,一百四十万。”
季溪这才松了口气。
章慧玲坐在旁边笑,“很刺激!”
季溪马上露出为难之色,她再次把号码牌递给章慧玲,“章副总,还是您来。”
“没关系的,你可以继续举。”章慧玲托着季溪的胳膊让她把号码牌举了起来。
“23号,两百万。”
季溪,“……”怎么都叫到两百万了。
“两百万一次。”
季溪连忙看向章慧玲。
“你看一看顾总。”
“两百万两次。”
季溪看向顾夜恒。
顾夜恒举起了手上的号码牌。
“37号,两百一十万。”
季溪又松了一口气。
可章慧玲为什么让她看顾夜恒。
“徐子微想要那对粉钻耳环,酒会的时候她过来跟我说过,我给顾夜恒发了一条信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章慧玲一边划着手机一边说道。
所以说章慧玲让她看的不是顾夜恒而是坐在顾夜恒旁边的徐子微。
“两百一十万一次。”
季溪看了一眼徐子微,徐子微也在看她。
对方露出了得意之色。
“所以你放心,这对耳环我们拍不到。”
“可是也没必要抬价。”
章慧玲朝前面示意一下,“这对耳环的原主人是我们恒兴的目标客户,抬高价格也是为了讨对方欢心,一举两得。”
原来是这样。
季溪这下真的放了心。
两百一十万,即讨了未来订婚对象的欢心又讨了目标客户的欢心,确实一举两得。
而对于顾夜恒来说,两百一十万,根本不算钱。
接下来是徐子微的那幅画。
“有兴趣再举牌吗?”章慧玲问季溪。
季溪看了一眼徐子微,心想她拿画过来拍卖,顾夜恒自然会给足面子把画拍下来。
反正顾夜恒有的是钱,拿他练练手也行。
画起拍价五万,每次加价一万。
季溪第一个举牌。
举完牌她就静等拿着37号牌的顾夜恒举牌。
但并没有。
季溪再回头去看,顾夜恒居然不在位置上。
季溪连忙朝出口方向望去,只看到了顾夜恒的一个背影。
幸好有人加了价。
季溪收回心神去看加价的人,是默守城。
季溪不在跟拍。
最后画落入默守城的囊中。
第四件是章慧玲想要的那块玉石。
这块玉起拍价十万,每次加价一万。
拍卖师认真讲解这块玉石的来历,季溪这才知道这是块古玉,还是皇家之物。
因为章慧玲誓在必得,所以季溪第一个就举了牌。
没想到徐子微紧跟着也举了牌。
连拍卖师都来不及报号。
季溪并不知道38号是徐子微,她以为徐子微跟顾夜恒一起出席酒会,两个人自然是只领了一个牌号。
所以拍卖师喊出38号十二万的时候,她又举了牌。
徐子微马上又举。
季溪再举。
后来有几位加入进来。
但纷纷被季溪压了回去。
章慧玲一直悠闲的坐在位置上玩手机,对于现场的战况不闻不问。
季溪想恒兴果然是财大气粗。
这玉最后如果叫到一百万,章慧玲可能都不会皱一下眉。
于是季溪更加放心大胆的往上加。
最后这玉被叫到四十五万,徐子微收了手。
季溪不敢相信,回头看了她一眼。
徐子微朝她意会不明地笑了笑。
玉,最后被季溪拍了下来。
她对章慧玲说道,“章副总,总价四十五万。”
“这块玉市场价也就三十来万,徐子微也挺狠的。”章慧玲也回过头看了徐子微一眼,问季溪,“你出去找一下顾总让他借我十万。”
季溪这才知道章慧玲没带这么多钱出来。
她只好出去找顾夜恒。
季溪出来后正好看到顾夜恒往这边走,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那两百一十万的粉钻耳环。
原来他是出来付钱的。
“顾总,您能借十万给章副总吗?”她直接了当的问。
顾夜恒看着她,“为什么要借十万?”
“刚才我帮章副总拍了一块玉,超预算了。”
“拍之前你就没问章副总她的心理底价?”
“没问。”季溪确实没问。
“看来你很享受在拍买会上不停举牌的乐趣,只是你这个助理当的也未免太随心所欲了,所以我不想借钱给你们章副总,你自己想办法。”
季溪,“……”他说的什么狗屁话,现在是章慧玲找他借钱又不是她。
算了!
他大概就是不想帮她而不是不想借钱给章慧玲,因为她是章慧玲的助理,又是她出来借钱。
而且这个难是她让章慧玲为的。
他不借,她借。
上次在网上卖的衣服跟鞋子正好有十万,卡她随身带着。
季溪转身准备进去。
“你想到办法了?”他居然还问。
“是。”
“什么办法?”
“我自己借给章副总。”
“哦?”顾夜恒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你现在有钱了?”
季溪,“……”
顾夜恒,“卖了我给你的那些东西?”
“是又怎么样?”季溪看着他,“顾总还想要回来?”
“我顾夜恒没这么小气,既然你这么喜欢卖东西,那把这个也拿去卖了。”说着他把那两百一十万拍到手的耳环递到她面前。
这他妈又是什么操作?
季溪怔怔地看着顾夜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让我把手举太久。”
“顾夜恒?”
“别让我把手举太久。”
季溪只好把首饰盒接了过来。
大众广庭之下她也不能跟他理论,那怕他的行为可笑致极。
“以后你就戴着这副耳环上班。”
“为什么?”
“证明你有钱,所以你借钱给章副总合情合理,我也没欺负你。”
说完他走了。
季溪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难以言喻。
顾夜恒,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这款耳环难道不应该送给徐子微吗?
徐子微?
徐子微如果知道耳环现在到了她手上,心里大概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想到她暗地里使的那些坏,季溪决定把这耳环收了。
顾夜恒既然敢给,她为什么不敢拿?
季溪刚把耳环放进包里,又有一个身影站到她面前。
“默先生?”
“季溪小姐。”默守城手上拿着徐子微的那幅画,看来他也去付了钱。
这慈善酒会效率倒挺高,拍完就付款。
默守城说道,“我看刚才拍这副画时,季溪小姐第一个叫价,季溪小姐是不是很喜欢这副画。”
并没有。
“是呀,画很美。”必定对方花了十万块买下的。
不美也美。
“送给你。”默守城把画递给了她。
季溪连忙后退一步,“这是默先生您拍下来的,您拿回家自己欣赏。”
“画应该送个第一个欣赏它的人,季溪小姐就请收下。”默守城执意要送,还很诚恳。
季溪再次后退,“不不不,这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没别的意思,实话跟季溪小姐说,您刚才拍的那块玉是我提供的,那玉市场价并不值四十五万,所以我觉得季溪小姐以四十五万拍下来太亏,这画是个补偿,也是为我求个心安。”
“这个……”季溪看着那副画,“默先生的意思是这画是那块玉的赠品?”
“也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还可以帮章慧玲挽回一点损失。
“那恭敬不如从命。”季溪把画接了过来,“谢谢默先生。”
“不用谢,季溪小姐能接受我已经很开心。”
开心就好,大家都开心。
季溪拿着画回到位置上时,章慧玲一脸奇怪。
“这是?”
“默先生送的,说是那块玉的赠品。”季溪把自己的银行卡递给章慧玲,“这里有十万块。”
“顾夜恒的卡?”
“不是,是我的。”
章慧玲回头看了一眼顾夜恒,她笑了笑接过了季溪递过来的那张卡。
“今天晚上压轴的珍品,是前英女王大婚时的皇冠,季溪,你等一下再举牌。”
“您还要拍?”
“不是,顾夜恒不借钱给我,我想报复一下,今天晚上他真正想拍的是那皇冠。”
顾夜恒想要拍皇冠,章慧玲帮他抬价,他们这是……
“章副总,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徐子微刚才不也把我想要的玉抬到四十五万,她不仁我不义。”
季溪懂了,顾夜恒要拍的皇冠是送给徐子微的。
他拍耳环大概也是为了练手,虽然徐子微喜欢。
但顾夜恒送人东西什么时候问过人喜欢?
他只要他喜欢。
章慧玲说的很对,徐子微不仁她们也要不义。
再说抬高了拍卖价,风光的也是徐子微,说不准她刚才拼命加价就是为了此时的风光。
她可是很有心机的。
所以……
举,死劲的举。
她也想报复一下顾夜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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