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州 城南 三马路 路边小商铺
“樱花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的招牌，金光闪闪。
里面面积不大，一个茶台几张桌子和沙发，一个老板椅。
一个五十多岁、梳着大背头的男子，坐在老板椅上，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里面说话。
门外站着几个胳膊满是纹身的彪形大汉在抽烟。
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夏秋和夏冬坐在凳子上，晃悠着双脚。
姐弟俩假装等公交车，远远地盯着这边。
“曹勤寿平时都在这儿”夏冬扬了扬下巴：“曹兴每周过来一趟，可能是给他爹交账”
夏秋默默地看着。
隔着玻璃，能看见那对父子在谈着什么事儿。
曹勤寿在那里拍桌子骂着什么，小儿子曹兴乖眉顺耳，没有一点脾气。
夏冬轻声说：“门口那些都是曹兴的手下，但其实都是曹勤寿的手下。曹兴就是个傀儡，啥事儿都是曹勤寿说了算！”
“嗯…”夏秋看着那边：“曹勤寿还帮曹兴搞定公安和社会上那些关系”
正说话间，曹兴带着两个人出来，开着摩托车，匆匆离开。
屋里，曹勤寿在打电话，门口还有两个彪形大汉在那里把守着。
“姐”夏冬忽然扭头看着夏秋。
他嚯地抽出书包里的一把铁钩子！
这钩子一尺米来长，前面钩尖磨得锋利无比，闪着寒光。
这是他从小用到大的宝贝，用来扒拉捡拾废品，垃圾桶里扎瓶瓶罐罐什么的。
他双目喷火：“不如
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曹勤寿，一钩子下去，就报了仇了！”
夏秋赶紧挡着他，四处看了看：“快收起来！”
“还有这个！”夏冬猛地伸出巨灵之掌：“降龙十八掌，成了！！！”
“不行不行！”夏秋摇头道：“咱们再等等更合适的机会！”
“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夏冬瞪眼道。
夏秋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夏冬看着姐姐：“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报仇这事儿了？
夏秋双眼一紅，颤抖道：“你说我忘了？！”
她手指巷口，含泪道：“十五年前那个晚上，爸爸为了救我和妈妈，就在我的面前被他的狗咬得浑身是血！然后爸爸狂犬病发作，就在我的面前跳的楼！你觉得我会忘了报仇吗？？？！！
夏冬沉默不语。
夏秋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们一直监视着曹勤寿，他儿子曹兴现在是大流氓，手底下很多人，那个曹勤寿进进出出都有保镖们跟着。我先不说你能不能靠近他。就算你真的报了仇，你年纪小小小就坐了牢，你知道那将给你这一生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
夏冬怔怔地看着姐姐夏秋。
“你会永远背上杀人犯的污点你知道吗？！”夏秋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忧心忡忡道：“首先是以后没一个大学会收你，你工作也没一个单位愿要你，而且谁都不敢把女儿嫁给一个杀人犯啊！那咱们夏家就要绝后啦！！你从那一刻就
完啦！”
夏冬愣了一下：“我没想么多…”
夏秋哽咽道：“爸爸已经被他害死了，难道还要再搭上你的一辈子吗？”
夏冬看着姐姐良久，一声叹息。
“反正…”他缓缓道：“姐你学习那么好，高考内肯定是能考上名牌大学的。你以后肯定是走阳关大道！我嘛…”
他忽然猛地一挥！
手中铁钩扎起了一个空的易拉罐，装进了口袋…
一个月后 夏秋进入了紧张的考前复习
夏秋在雨州一中，是全省重点高中。
一中是住宿制，但夏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班主任老师申请了走读。
因为她要照顾家。
迎高考学习任务很重，夏秋每天下午要到六点才放学。
一中在城北，夏家在城南。
夏秋每天放学后要坐公交车穿过整个雨州，回到家已经七点多。
到家时，弟弟夏冬已经把饭煮好，菜也都洗好。
夏秋进门就丢掉书包冲进厨房开始忙碌。
一时满屋油烟升腾。
夏秋一边炒菜，一边咳嗽。
“妈，这油烟机不行了，我周末给拆下来洗洗吧”她伸手驱赶着烟气。
“好！”妈妈应了声。
夏冬坐在小板凳上，面前一盆热水，他正在给妈妈洗脚。
他按捏着妈妈瘦得皮包骨的双腿，用热水轻轻擦抚着…
床边，妈妈一边在泡脚，一边还在认真地缝十字绣。
“妈”夏冬抬头道:“您闭眼歇会儿吧，昨晚您都绣到后半夜了”
“有人订货，我要赶工啊，我还从来没
一次卖出过三个呢！”妈妈兴奋地说。
夏冬看着妈妈手里的绣布:“那…得绣多久啊？”
妈妈放下针线，想了想：“得十天吧”
“唉…”她边绣边摇头：“现在机器缝的十字绣又快又好看，价格还便宜，我们手工十字绣没多少人买啦，价格也一天不如一天。这一米五长的家和万事兴，我绣三个，得十天功夫，才卖一千块不到…”
夏冬继续给妈妈揉捏着：“妈，冬病夏治，夏天多泡泡脚，冬天腿就不麻啦”
妈妈爱怜地看着夏冬：“冬冬，你都给妈洗了十年脚啦…妈这腿，得亏你啦”
“恩！”夏冬微笑道：“等你能站起来，我就带你去公园玩儿！”
妈妈笑着，摇摇头，没说话，继续绣布。
夏秋从厨房出来，把菜盛了放在桌上。
“妈，冬冬，菜炒好了，你们吃吧”她擦擦手，坐回到自己的小桌子面前。
“哦”夏冬拿起腿上的干毛巾帮妈妈擦脚。
妈妈看了眼桌上，桌上放着一盘青菜、一盘腊肉，然后还有两碗饭。
“秋啊，你怎么不盛自己的饭啊？”
“我不饿，先不吃”夏秋打开课本：“马上期中考试啦，我要抓紧复习”
她看了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
刚做了几道题，楼下忽然嘈杂起来。
小广场传来铿锵顿挫的旷世神曲。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
才是最开怀…”
夏秋放下笔，捂住耳朵。
“唉，又是那些跳广场舞的…”妈妈摇头叹息。
“是绝经舞！！”弟弟夏冬皱眉骂道。
妈妈侧目，惊讶地看着儿子：“冬冬~你说什么呢？”
夏冬不说话了，闷头扒饭。
妈妈看着夏秋，心疼地说：“秋，要不你耳朵塞个棉球？”
夏秋起身去柜子里翻出药棉，撕了点，塞进耳朵。
但楼下的音乐声越来越大。“你是我天边 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嗨！留下来！”
夏秋还是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啪！”夏冬把筷子拍在桌上。
“我去看看！”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冬冬！”夏秋赶紧站起来：“你陪妈妈吃饭，我下去和她们好好说一下就好了”
夏冬看着她：“你行么？”
“没事儿！”夏秋走到门口，穿上鞋。
楼下小广场
路灯下，小广场的音乐声嘈杂巨响。
广场上，三十几个大妈大爷，列着整齐的方阵，乌压压一片。
这群人平时在公交车里颤颤巍巍，摇摇欲坠。此刻却精神百倍，恣意扭动着那肥胖僵硬的身躯。伴随着音乐节奏，每人手中的折扇妖娆挥动。
旁边稀稀拉拉站着些围观的人，瓜子壳、烟头扔得到处都是。
夏秋走过去， 眯着眼在人群中观察。
交涉的事儿，得和领头的人说，那些跟班的完全可以无视。
她一眼就发现人群中那个跳得最起劲，动作娴熟又夸张的老妇
女就是领头大妈。
她走过去，在旁边叫了声那个大妈：“阿姨，阿姨！”
那大妈仿佛没有听见，撩骚地旋转着她那肥胖的身姿。
夏秋又叫了声：“阿姨！！”
那大妈瞟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阿姨，您们的声音能小点吗？”夏秋指着旁边地下的那个音箱。
那大妈停下来，白了夏秋一眼。
“我们这么多人跳舞啊，没音乐怎么行？”她的声音尖细而市侩。
夏秋缩了缩脑袋：“我的意思是您们能不能开小点声就好”
那大妈皱眉道：“开什么小声啊，现在又不是睡觉时间！”
夏秋沉默了。
这种人生来泼赖，无法沟通就不用再幻想。
“来来来，下一首啊”那大妈拿出手机，调了一下。
音箱瞬间切换到神曲《小苹果》…
“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摘下星星送给你 拽下月亮送给你 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
大妈们又开始疯狂扭动…
夏秋走到音箱旁边，转了下按钮，把声音关小。
“你干什么？！”几个大妈瞬间就冲过来。
“实在太吵了，我都没法看书复习了，我马上高考啦，求求您啦…”夏秋央告道。
几个大妈不以为然，手指夏秋：“你复习就不准我们跳舞啦？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自私？
“我们每天就这点娱乐时间。你来捣什么乱？！快走开！”
她们纷纷骂着，夏秋挡在音箱前，没有动
。
“哪家的小丫头，这么讨厌！”领头大妈看着夏秋，满脸嫌弃。
“好像是夏家的”另一个大妈说。
“哦，是哪个瘫子家的啊！”另一个大妈鄙视道。
“瘫子家的…”领头大妈冷笑道：“怪不得，没爹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夏秋的小肺都气炸了！
她一弯腰，飞快地拔出音响上的音频线。
轰隆隆的音乐戛然而止！
夏秋一阵风地跑回了家楼下，蹭蹭蹭上了楼…
一群大爷大妈在音箱旁边围着。
“音频线给她抢走了，音箱没有声音了啊！”他们捣鼓着音箱。
“啪！”路灯忽然灭了，周围更是黑漆漆一片。
“靠的嘞~~还停电了?”大爷大妈们崩溃了。
忽然有人喊：“是夏家那个小小兔崽子！”
大家顺着手指方向，看着楼上阳台那里。
夏冬晃着手里的弹弓，轻蔑地朝他们笑着。
“走！去夏家！”领头大妈喊了声，招着手。
愤怒的大妈和大爷就都跟她冲向了夏秋家的楼。
“埋了小兔崽子们！”
“打出他们屎来！”
大爷大妈一窝蜂冲进了夏秋家楼下的单元门。
没过一会儿，单元门口，大爷大妈们又连滚带爬地退了下来。
楼门口跟着追出来两个孩子。
夏冬挥舞着亮闪闪的铁钩，夏秋抡着湿乎乎的拖把…
周围的几栋楼，很多人家都打开窗户，拼命鼓掌！
“夏冬！夏秋！好样的！！！”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小孩喊道。
“夏冬！夏秋！”“
夏冬!夏秋！”很多孩子父母也开始喊。
大家还开始鼓掌…
“疯了，疯了”“全都是神经病！”
大爷大妈们发现众怒难惹，开始陆续散去。
几个领头的大爷大妈仍然远远地，指着夏家阳台骂街…
“瘫子！你们家没爹的孩子没教养！”
“还想考大学！做梦去吧！！”
夏冬跑回到阳台上，趴在上面看。
下面小广场恢复了黑暗宁静。
“终于消停了！”他笑着对房间里说。
屋内，夏秋把拖把一丢，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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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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