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一周后，早晨七点
夏秋一觉醒来，睡眼惺忪地站起来去窗边拉开帘子。
外面蓝天白云，阳光明媚。
“妈妈妈妈，出太阳啦!”夏秋开心地跳着。
她又跑去爸爸的房间，爬上床去把爸爸的窗帘拉开。
“爸爸爸爸快起床，太阳晒屁股啦~~~”
爸爸忽然起身，猛地把窗帘拉上！
夏秋吓了一跳，看着爸爸。
爸爸趴回床上，拿着毯子蒙住头，翻来覆去…
夏秋怏怏地下了床，闷闷不乐。
忽然，楼下汽车在按喇叭。
“嘀嘀~~~嘀嘀~~~”
爸爸忽然拼命捂着耳朵，翻滚下床，钻到了床底下去…
夏秋惊讶地看着，就也钻到床底下去找爸爸。
“爸爸爸爸，喇叭没有啦，你出来吧~~”她向爸爸招手。
爸爸缓缓爬出来，嘴角流着口水…
看着爸爸这个样子，夏秋愣了一下
“爸爸，你怎么流口水了？”
爸爸不说话，只是四处紧张地看着，烦躁不安。
“爸爸你生病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夏秋一骨碌爬起来。
她去到客厅，踩着凳子，在餐桌上倒了杯水。
爬下桌子时，看到爸爸也到了客厅。
只不过爸爸是爬着过来的…
妈妈也起床了，撑着腰，扶着墙，诧异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爸爸。
夏秋小心翼翼捧着水杯，拿到爸爸面前。
爸爸一看到杯子里的水，嚎叫了一声，连连退后！
夏秋捧着水杯，怔怔地看着爸爸。
爸爸四肢着地，在客厅里打着圈爬，
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夏秋放下杯子，笑着拍手：“爸爸装狗狗，我要骑~~”
妈妈也笑了。
爸爸爬的飞快，夏秋一路追着，嘻嘻哈哈地大笑。
妈妈看着看着，忽然表情僵住了…
“妈妈，爸爸爬得真快啊…”夏秋哈哈笑着回头跟妈妈说，却看见了妈妈惊恐绝望的眼神。
“啊~~~~！！！”妈妈凄厉地尖叫起来！
她捂着肚子，奔过来，把夏秋紧紧地抱在怀里。
妈妈忽然想到，爸爸的伤口太深，感染得太深，疫苗已经失效…
爸爸的狂犬病发作了！
家里的天，瞬间全塌了…
爸爸双眼浑浊、流着口水，手脚并用一路爬着过来，张开大口要咬人的样子。
妈妈赶紧抱起夏秋，退到阳台上。
爸爸飞快地爬过来，张大了嘴…
退无可退，妈妈绝望地闭上眼。
爸爸在扑向她们的瞬间，
夏秋大哭起来：“爸爸！！！”
爸爸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现一丝光亮。
他一转头，冲向了阳台的围栏，越了过去，直坠下楼！
爸爸用最后的意志控制自己，没有伤害夏秋和妈妈，跳楼了…
楼下，妈妈拼命地摇晃着爸爸冰冷的身体。
小小的夏秋在旁边放声大哭…
穿着严严实实防护服的防疫人员，把爸爸层层包裹起来，塞进了运尸车…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在三岁的夏秋心里深深地种下了。
在爸爸的墓前，她发誓长大后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她还恨那个见死不救、
扬长而去的开摩托车的男子。
因为他最早路过，如果那时就能来帮点忙，爸爸也许就不会死。
一个月后 雨州 法院 民庭
原告席上坐着夏秋妈妈的代理律师。
因为马上要生产，怕动了胎气。为保护孕妇，法院拒绝了夏秋妈妈的出庭申请。
被告席上的曹勤寿，面色阴鸷。
他的代理律师则紧张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旁听席上，夏秋奶奶死死地盯着曹勤寿。夏秋则紧紧地依偎在奶奶身边，哭肿的大眼睛也死死盯着那边的被告席。
法官：“质证结束，现在开始法庭辩论，先由原告发表意见！”
夏家律师：“除去医保报销部分之外，原告为抢救被被告的狗咬伤的丈夫，先后总共支付了五万三千多元医院费用，全部是由原告自行垫付，被告没有支付任何费用！”
法官皱眉看着曹勤寿：“被告，为什么你们不支付这些实际发生的费用？”
曹勤寿捅了捅旁边的律师。
曹家律师放下资料，看着法官：“我们认为，是原告的丈夫有错在先，如果原告丈夫没有抓住狗绳子勒狗脖子，也不至于导致被狗撕咬。而且被告养了五年的狗也被警察没收，对被告造成的金钱和精神损失也是巨大，所以我们拒绝支付这个费用！”。
夏家律师：“当时被告的狗是要去攻击身怀六甲的原告，原告的丈夫为了拯救妻子，才抓住狗的绳子，让狗撕咬自己”
曹家律
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狗是要去攻击原告？有监控录像吗？有证人证言吗？”
夏家律师：“虽然没有其他证人，也没有监控视频，但在证据六的出租车司机的证言能看出，原告的丈夫是在8月13日夜10点多，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从医院回来到家门口的梧桐巷，身边还带着三岁的小女儿。三人一起走回家。你认为正常人在路上，会无聊到去抓别人的狗脖子的绳子吗？”
“推理不可信，法庭上都是要讲证据的”曹家律师：“我们提交的证据一证明被告有养狗证，而且证据二的被告家门口的监控摄像，也证明被告出门遛狗是有牵绳的；原告的丈夫被咬，都是因为原告的丈夫先去抓狗绳，并一直不放手，狗为了自卫，才导致悲剧发生！”
“他撒谎！”夏秋大喊：“明明是他的狗冲过来咬我，爸爸为了保护我，抱住我，才被他的狗咬的！！”
曹家律师立刻伸手：“提醒法庭注意！”
他看着法官：“刚才质证的时候，我也说了，最高法《关于民事诉讼证据规则的若干规定》第五十三条规定，不能正确表达意志的人不能作为证人。这孩子才3岁，她的证言不可信，应不能作为证人！”
法官沉默了。
“谁说我的证言不行？！”夏秋站起来， “我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情况！”
她伸出小手，直指曹勤寿：“当时他穿着白色衣服！牵
着那条大狗！”
“你稍等”书记员打断夏秋，回头看着法官。
“要记录吗？”她疑惑地问。
法官稍作沉吟，点点头：“记！”
夏秋大声说：“然后那狗看见我，就直扑上来了！当时他就没抓住，绳子就松开了！爸爸为了保护我，冲上前抱着我。然后那狗就咬住了爸爸的肩膀不撒口，妈妈跑过来抱走我，还踢那狗，那狗转头就去咬妈妈，但是妈妈大着肚子啊！！！爸爸为了保护妈妈，才用力抓住狗绳，那狗够不着妈妈了，就回头一直咬爸爸！！后来警察来了，拿出枪，那狗才松开！”
她手指曹勤寿：“而他什么也没做，就只站在那叫狗的名字！”
法官想了想，问：“你记得那狗叫什么名字吗？”
“叫黑子！”
法官看着曹勤寿：“被告，确认吗？”
曹勤寿一脸阴鸷。
法官皱眉又问一遍：“被告，是否确认你的狗叫黑子？”
曹勤寿无奈地点点头。
“证人”法官看着夏秋“你记得当时被告的牵狗绳有多长？有多粗？什么颜色？”
“牵的狗绳有…”夏秋想了想，伸手比划着：“有我的三个手臂这么长！但只有我两根手指这么细！是黑色的！”
法官看了看面前的资料，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记不记得被告那条狗离你多远的时候就扑过来了？”
夏秋指着法官：“就是我到您那儿的两倍左右的距离！”
“记下”法官对书记员小声道：
“十米距离”
“法官，我说的都是真话！！”夏秋大声道：“如果有一个假字儿，你们都可以抓我去坐牢！！
“审判长”夏家律师指着夏秋：“什么叫童言无欺？！虽然该证人只有三岁，但是她具有：第一．准确感知、记录和回忆有关事实印象的能力。第二她具有理解有关问题并清楚表达的能力。第三她具备对说实话的义务以及作证后果的识别能力！”
“审判长”他看向法官：“所以，我认为，根据最高法《关于民事诉讼证据规则的若干规定》第五十三条第二款规定，待证事实与其年龄、智力状况或者精神健康状况相适应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作为证人！”
法官点点头。
“法官，我能说两句吗？”泪流满面的奶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等下”书记员回头问法官：“旁听的不能发言吧…”
法官想了想，伸手：“您请说”
奶奶摸了摸夏秋的头：“你们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现在不哭了吗？”
她抹了抹眼泪：“她爸爸狂犬病发作的时候，为了控制自己不去咬妻子和女人，就在女儿面前跳了楼，小秋…”奶奶附身紧紧宝着夏秋，泣不成声：“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法庭上，众人唏嘘不已。
连法官也眼眶湿润…
奶奶手指曹勤寿，恨恨道：“鸟兽都会流泪，你不会！！
曹勤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法官调
整了一下，大声道：“法庭辩论结束，原被告双方还有什么最后陈述的？”
夏家律师：“坚持庭审意见”
曹勤寿那边和律师嘀嘀咕咕。
“被告！”法官皱眉提醒。
曹家律师干咳一声：“我们认为，原告丈夫的死亡不是因为被告的狗撕咬直接造成，而是因为狂犬疫苗失效造成，所以原告应该起诉的是狂犬疫苗生产厂家和注射疫苗的雨州医院！”
法官冷冷道：“鉴于原被告双方分歧较大，本庭不组织调解，择日做出判决。双方看笔录后签字!”
一个月后
法庭判决下来了，判狗主曹勤寿赔偿医疗费、丧葬费、抚养费、精神损失费等共计50万元。
但曹勤寿早已转移财产，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可以执行。
法院只能暂时中止执行,等被执行人有履行能力后,再随时恢复执行。
曹勤寿从此沦入“老赖”中最万恶的“人渣老赖”，限制一切高消费与商业行为…
而夏家，为抢救父亲耗尽了积蓄，从此家徒四壁。
雨雪纷至，凛冬降临。
最艰难的岁月开始了。
雨州医院
产房外的走廊，夏秋和奶奶一起，等得焦急。
一老一少，都背着双手，迈着小步，来来回回走了一百多圈。
当妈妈终于从产房里被推出来时，夏秋双眼放光，冲了上去。
她叫着妈妈，声音沙哑。
奶奶接过护士手中的襁褓，蹲下来，含着泪问妈妈：“闺女啊，你怎么样啊？”
“我
还好…”妈妈虚弱地抬起手，指着奶奶手中的襁褓：“妈，弟弟冬天生的，就叫夏冬吧”
“好，好，好…”奶奶连连点头。
“秋”妈妈摸了摸扑在身上的夏秋，喃喃道“爸爸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弟弟…”
夏秋鼻涕眼泪一大把，不负责任地拼命点头。
奶奶弯下腰，把弟弟给夏秋，笑着说：“秋，你当姐姐了！”
夏秋一边流泪一边咧开嘴笑，张开瘦得像面条一样的胳膊，想从奶奶手中接过弟弟。
奶奶吓得赶紧躲开了，哪里敢把婴儿交给三岁的小孩…
护士推着妈妈的病床回病房。
夏秋一路缠着奶奶，踮着小脚，惊奇地看着襁褓。
弟弟新生的小脸蛋上，竟然满是忧愁。
唉，出生就背负了家里的血海深仇，我太难了…
但不用担心，报仇只是分分钟的事情，都交给我吧！
倒是你，小夏秋，我的姐姐啊…
现在外面那么复杂，你一个还算漂亮的小姑娘，从三岁到二十岁，长大成人这一路我得多担心你造吗…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没有爸爸保护的女儿，你就是恶狼眼中的落单羔羊…
爸爸不在了，还好我来了。
可是岁月漫长，我该怎样保护你？直到把你交给另一个男人…
我很忧愁，可是谁又懂得弟弟的忧愁呢…
人们也许会说——只有哥哥才能保护妹妹啊，弟弟算什么，别让姐姐当伏地魔就好了！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弟弟也是响当
当的男人，弟弟保护姐姐，其实比哥哥保护妹妹冲动得多！
我还可以不负责任的告诉你，天下的弟弟都深爱姐姐。
如果你的那个不是，过来，我请你吃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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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兽都会流泪，你不会——《秦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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