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段城主赶忙放下手中的黄纸书起身相迎,脸上笑容灿烂。
段城主已经在大帐中枯坐干着急了大半天,思来想去就是无事可做,正应证了言夜之前的评价,段城主太闲了。他问军师,齐军师也是摇头不敢轻举妄,手里攥着的《太祖征战录》看了半天,愣是半个字没进到脑子里。
“你坐着吧。”言夜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段城主不必拘礼,说着他走向帐中心的沙盘,问道:“现在敌军到哪个位置了?”
段城主走下台,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小地形,“方才探子来报,敌人已行军至十五里岗处。”
言夜冷笑道:“呵,先锋失联,大部队果然慢了许多,半日的路程被他们走了整整一日。”
段城主忧心忡忡问道:“若不出意外,他们酉时天黑便能到,言先生不怕他们夜晚强攻吗?”
手里拿着木杆子的言夜用余光瞥了段城主一眼,看着他满面愁容,言夜笑问,“段城主今年贵庚?”
段毅林说:“天宝二年人,三十又七。”
言夜调侃道:“满头花发,倒像是五十岁的人,没事别总拉着脸,站在你旁边我总有一种欠你钱的错觉。”
段城主尴尬而又不失礼节地陪笑不语。
言夜不再调侃他,一本正经道:“即便是到了城下,他们也不敢攻城,能悄无声息地吞掉五千铁骑,可不是三千兵可以办到了,他们现在肯定有太多疑惑,在没有答案之前,他们暂时不敢贸然进攻。”
段城主问道:“先生说的答案是指?”
言夜轻淡道:“暗碟!”
听到这两个字,段城主不由得眉头紧皱,就连林子冬和杨法年二人也纷纷变得紧张起来。
言夜却丝毫不在意,他道:“北匈的大军一直未提速,这些暗碟应该还在城中,他们的任务不是传递情报,而是搅乱全城,看来今夜恐怕不会是个太平夜喽。”
“段城主,你现在再去下一遍禁令,即刻起封闭所有大街小巷,禁止所有人出门走。”
一城至高的城主大人此刻也恭恭敬敬地听命于一个普通人,段城主带
着命令火速出了大营。
帐中现在还剩下两人,一个是外号匹夫的林子冬,一个是外号假正经的杨法年,还有一个是一言不发的齐军师,若不是帐中人少,言夜都快忽略了他的存在。
言夜接着说道:“我不怕他们来袭城,就怕他们来探城。林子冬,今夜的城你来守,无论是想进来的还是想出去的,都不留活口,若漏掉一个,提头来见!”
林子冬高兴的扯着浑厚着嗓子,“领命!”
杨法年主上前问了句,“那我呢?”
言夜道:“你不方便提前露面,而且守城这种事,他最在行。”
言夜颔首,指着笑嘻嘻贱相的林子冬。
林子冬嘿嘿一笑。
杨法年颓然道:“好吧。”
言夜又道:“你不能守城,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夜北洛必将不太平,你还是老规矩,照面,杀!”
杨法年满心欢喜,“领命!”
“好了,今夜都不能合眼了,趁着还有时间,都去休息吧。”
说是这么说,可是十三万黑压压的敌人就在十里开外,谁睡得着啊?就好比把刀架在脖子上,然后有人好心说,放心睡不杀你之类的屁话。再者说,这才刚睡醒还没俩时辰呢,谁有困意啊。
站在一旁沉默的齐军师迟迟没有等来命令,好似被人遗忘了一半,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言先生,齐某斗胆讨一件事做。”
言夜思索片刻道:“本想劳烦军师出一趟城的,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出去的为好。对了,城南那边的事忙完了吗?”
齐军师回道:“还没,不过快了。”
言夜笑道:“要么走,要么留,还有不少人堆在城南街道上,军师不觉得奇怪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齐俞立马知晓,“明白了。”
说罢,转身便出帐了。
……
夕阳日落,黄昏将至。
林子冬便早早提着刀站在城墙之上,犹如一尊战神,岿然不。一道城墙上站有数百人,六尺一火盆,三尺一火杖,每一炷香换班一次,所有人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当夜没有人睡得着,时间过得出奇得慢,没有人来偷城,也没有人来探城,更没有偷摸着出城的。
城里的夜寂静的可怕。
杨法年那一夜
却很忙碌,并不是没人想出城,而是那些人还没走到城门口,就已经断成了两截。说来也可笑,刀下的人头有一百多个,其中青龙会的亡命之徒占了多数,倒是另外少数人值得注意,脖颈后披甲戴胄磨出来的茧子足以证明这些人的身份。
杨法年曾问过,不抓几个活的审问吗?
言夜却回他,你想问什么呢?同伙?还是城外十三万大军?
杨法年竟一时无言以对。
言夜身穿素衣,安坐在大帐中,也是一夜未合眼,静等任何不在掌控中的变化,只可惜,天都已经微亮了,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还是没有来。
“终究还是没有人能活着到我面前吗?”言夜半开玩笑道,“法年啊,至少给我留两个玩玩嘛。”
言夜起身,伸着僵硬了一夜的身子,就着洗手盆简单擦了把脸。
此时段城主携着齐军师也早早进帐,见了先生纷纷行了个礼,言夜笑问:“段城主,睡得还好?”
段城主苦笑道:“您就别开玩笑了,哪敢合眼啊。”
言夜又问:“他们都回来了吗?”
齐军师道:“林兄弟还在守城,杨兄弟已经回来了,刚刚见他在整兵。”
言夜道:“对了,还得再麻烦段城主一件事,帮我在城前偏右五十步处设一个简单的草亭子,四面要用白纱做帷幔。”
段城主一口答应,“好。”
没过多时,自帐外闯进一人,“报,敌军拔营了。”
这一声传报,所有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变得紧张万分,言夜见段城主还没,便催促着他去办。
段城主连连应了两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还是照吩咐去办了。
言夜也跟着前后脚走出大帐。
来到杨法年整好的军前,虽是三千人,但身为主帅总要出来见个面的,演讲一些鼓舞士气的发言,这种事他最拿手。
言老大站在军前,扯着嗓子就开始喊:
“想活下来吗?多简单的事啊。现在立马大开城门,把两侧的街道都清出来!”
底下的士兵不解,听着话的意思莫非是投降?全都开始议论纷纷,言夜心中暗喜,没错,这就是军前讲话的必备,先给他们失望,在给他们希望。用他的话说,这就是精神上的破釜沉
舟!士气大增!
言夜正要顺势往下激情演讲,齐军师立马发挥了他一军之谋的才能,抢先一句,“莫非是前人诸葛武侯的空城计?”
言夜怔了一下。
“算……算是吧。”
是个屁,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什么狗屁空城计,空城计有用吗?人家大老远跑过来,就算你主力全在城中又如何?人家还不是照攻不误,谁管你空不空城呢?言夜无非就是想借此来挑衅北匈那群莽夫。
不过毕竟现在是在军前,总要给齐军师一个面子,这才一直笑颜相对,其实心里面早已把齐老头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言夜也没了心思,说了句:“既然齐军师熟悉,就有劳齐军师安排了。”
还没等齐军师开口婉拒,但看见言夜已经走下台,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巡防甲乙两字营两千人,站满城墙,剩下的丙字营中,分出六百人站在城门内,挥迎战旗,剩下的四百人在城中主道骑马狂奔,尽量制造起尘土和噪声来。”
言夜站在不远处,回望向台上的齐军师,笑着摇头,“倒还有些才能,不过经你这么一布置,已经不是空城计了。”
……
“报,敌军据此还有两里!”
时间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言夜在外面转悠片刻,便回了主帐,刚进帐看见杨法年和林子冬正在相互披甲戴胄,一阵忙活。
言夜有些差异,“哪来的?”
林子冬嬉笑:“段城主找的,倒还挺好看。”
杨法年指着一个木箱子,道:“大哥,你的在那边,等会儿我来帮你穿。”
言夜抗拒道:“我不要,用不着。”
林子冬一脸贱笑道:“哎,大哥不要,我看大哥那套可比我身上的威武多了,你不要我要啊。”
说着林子冬就要脱掉身上已经穿了大半的盔甲,杨法年猛拍了他一巴掌,气愤道:“知道我帮你穿这身皮费了多大劲吗?你敢扒这盔甲,我就敢扒你的皮!”
林子冬咧咧嘴,只好放弃打那身铠甲的主意。
这时,林子冬从帐缝里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哥,苏姑娘好像来了。”
果然,话刚落音,就见一个纤纤玉手摆开帐门帷幕。
言夜诧异问她:“你来这儿干嘛?”
苏青芋抿着嘴不敢说话,片刻后她鼓起勇气道:“我想跟你一起。”
言夜轻声,语气温柔的哄着道:“这是这是战场,听话,回家等我。”
林子冬和杨法年停下手里的忙活,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苏青芋怕先生赶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着急地说道:“我可以为你倒酒,我还会弹琴。”
言夜看着她着急的表情,不忍拒绝,只能答应,“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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