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冬很郁闷,他看到自己傲视天下的“八锁牢笼”的牢壁上被踹出来一个窟窿,而且“岱宗镇狱”的小泰山此刻碎成一地。
他虽然大致猜到了可能是言夜,因为估计天下也只有他能做到,但看到言夜的身影后,还是忍不住脱口惊呼。
“将军!”
言夜表情微微凝了一下,但很快收了回去,没有人察觉到他表情的微变。
大护法满脸的疑惑,“言……先生?”
随后他反应很快地连忙跪下磕头,哭喊着嚷道:“多谢言先生救命,多谢言先生救命,多谢……”
大护法从始至终都在磕头,即便头皮都磕出血了,他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嘴里也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看来这个人真的是吓傻了。
言夜无奈地叹口气,蹲下看着傻了的大护法,微微摇了摇头,瞅准机会上去就是一巴掌。
力道不轻不重,正巧将大护法扇回了神来。
言夜平静地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大护法,平淡地问道:“你是青龙会的?”
大护法双眼空洞,神情呆滞地点点头,“是。”
言夜接着问,“你们有什么过结?”
大护法怔了一下,空空的眼神里总算有了些生机,他双唇不断打颤,费力地抬起快要废掉的那只手,颤巍巍伸手指向林子冬,但本能地又快速将手收了回来,看来林子冬已是他一生不可抹去的阴影了。
“他……他杀了……堂主的胞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的。”
言夜依旧面无表情地说:“看在言某的面子上,此事就此揭过,你看如何啊?”
大护法道:“可是……在下不好回去交代啊。”
不知是这大护法脑子是不是撞坏了,还是从何处借来的三分胆子,竟有勇气说出这句话来。
要知道这位可是连打个喷嚏,整座城池都要跟着抖三抖的人物。
言夜忽然笑道:“你看上去很为难啊,不如我亲自去会里拜访如何呢?”
大护法眼珠子瞪得极大,这次他总算恢复了全部神智,瞬间想起刚刚自己没过脑子说的话,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敢这么说话的无非就两种人,一种是傻
子,另一种是嫌自己命长,很显然刚刚这两样他全占了。
大护法赶忙为自己辩解道:“不不不,先生严重了,在下马上就回去,告诉……”
言夜脸色突然一沉,打断大护法的话,道:“晚了,我改变主意了。”
言夜单单是虚晃两步,便眨眼间来到几丈开外的林子冬身旁,夺下他的寒铁斩山刀,语气中似有些许责备的意思。
“明明意识用真元就能碾死他,你却偏偏如此大费周章。”
林子冬噘噘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将头扭向别处,小声嘀咕道:“活一下筋骨嘛,这些天我都快生锈了。”
言夜只当做没听见,不再搭理他。
但他的心里反而暗喜,这才是他认识的林子冬。
大护法看着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的言夜,内心已是死灰,他万万没想到一直与他对战的林子冬竟然是和言先生认识的,林子冬有多强他已经不需要证实了,倒是“能用真元将他碾死”这句话有点让大护法接受不了。
是他真的太弱了,还是对手真得很强。
大护法闭上眼睛,将脖子微微上前伸了伸。
或许是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让他无法挣扎。
言夜对准他的脑袋,举刀轻轻一挥,刀离脖子很近,甚至能感受到那真切寒意慢慢逼近。
言夜出手不快但也不慢,大护法卑微地像一只牲畜,不,牲畜也知道临死前奋力反抗,可是他没有。
砍头的时候不能快,杀人这种事情他最熟悉不过了,砍得快了些会血溅三尺,脖颈本来就细,脑袋都能被喷射的鲜血高高举起来。
没经验的人往往会喷一身血,难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身上的血腥味久久难散。
像他这样,砍得慢了些,鲜血顺着刀面流了下来,等血流干了,自然就不会喷出来。
当然这种事情林子冬最熟悉,要不然为何今日一天他便斩了百余人,却依旧滴血不沾衣呢?
但有一点倒是令言夜很在意,为何这大护法看着像是在笑?
难道死对他来说是件极大的幸事?
他可没兴趣去探索这些琐事,言夜将寒铁长刀上的血渍震落后,便丢还给了林子冬。
“子冬,去把那只老鼠揪出来。”
林子冬微微
一愣,难道还有人?
这让他十分诧异,他可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本打算收刀的林子冬又将长刀提在手中,既然大哥说有人那便是有人,既然能瞒过他,就必须稍稍重视一下了。
他闭上眼睛,认真地去感受周遭世界的一切,即便是一只蚂蚁,只要稍稍一下,便不可能逃过他的审查。
在闭眼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果然有一人。
这人气息太弱,甚至说身体里半点真元也没有,从一开始就被林子冬无视了,一场打闹下来自然是忘得干净。
这一人正在隔巷子里瑟瑟发抖,死的都是青龙会的人,他也是青龙会的人,他躲在另一条巷口,目睹了仅仅半刻钟所有的事情,他远远地盯着林子冬和言夜,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露出半点声响。
一切都结束了。
巷子里的言先生和那尊杀神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他轻轻将捂住自己的手挪开,憋了半刻钟连大气都不敢喘,从脖子到脸早就涨的通红。
巷口的小老鼠总是憋不住,偷偷喘了口气,内心也跟着懈怠了片刻,待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向百丈远的林子冬二人,突然他发现少了一人。
林子冬不见了。
“你是在找我吗?”
林子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老鼠。
这只老鼠瞪大眼睛,惊呼道:“你……怎么可能!”
林子冬懒得跟他废话,伸手便抓住他的衣裳,很轻松地将他拎起来。
林子冬将他扔到言夜面前,这只老鼠自然是知道言夜的,他的使命就是当一只眼睛,一只窥探帮会禁忌的眼睛。
言夜问道:“青龙会的?”
这老鼠声音低微道:“小的……正是青龙会的一名……密……密探。”
这老鼠本不敢说出自己的职位,他害怕言先生会因此感到厌恶,但他更害怕欺骗言先生。
言夜笑着道:“原来如此,青龙会果然用心了,以为安排一个气息微薄的普通人我就无法察觉了么。”
那密探如鼠蚁一般一直跪在地面上,脸都快埋进沙地里了,他不敢抬眼,因为身旁除了大护法还有至少六颗脑袋,零零散散地围在他四周,这些死人脑袋都是不瞑目,眼睛瞪得极大
,似是在盯着他,要将他的脑袋也带了去。
他只是个普通人,哪见过这阵势。
此刻的他,只因畏惧言夜比畏惧那些死人头更甚,要不然恐怕早就吓尿了。
言夜将大护法的头颅踢到那名密探眼前,看着那颗扁下去一部分的脑袋,密探更是怕的将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言夜俯视着道:“你将这颗脑袋带回去,告诉你们帮主,说言某人与贵帮会可能有些误会,明日亲自登门拜会,劳烦雷帮主准备一下。”
密探诚惶诚恐道:“是……是,小的记清楚了。”
言夜笑道:“那你重复一遍。”
密探结结巴巴地应道:“言先生与贵帮……不对,是青龙会有误会,明日言先生登门拜会……雷……雷帮主……”
“雷帮主准备迎接。”言夜笑着好心提醒一下。
“对对对,迎接,迎接。”密探看见了言夜在笑,他也跟着笑,突然觉得言先生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言夜并没有在意,他只杀该杀之人,只因该杀之人多了,他便成了口口相传的“屠夫”,像这个密探,老老实实地不要主踏入这条巷子,他便不该死。
“大体就这个意思,你回去吧。”
言夜说罢便带着林子冬朝夜市方向离去了,只留下那胆小密探一人,至于他是就地吓得瘫软,还是拔腿就跑了,便由他去罢。
还有那满巷子的尸体,他也不用管,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处理。
……
言夜陪着林子冬,两个男人,一齐去买了些酱牛肉回来。
像刚刚那种小插曲,根本不会影响他们喝酒的兴致,不就是随手宰了百余号人嘛,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那天他们两人喝的很多,整个酒肆的酒,无论好的劣的皆被他俩喝去一半。
至今他还依稀记得,青芋只是坐在门槛上无奈地摇头。
最后言夜醉醺醺地勉强保持一点清醒,“青芋,你扶林匹夫去我房里睡。”
青芋起身问道:“那你睡哪?这酒肆里就两个房间。”
这只是间酒肆不是客栈,只管行人喝酒歇脚,不管住宿。
趴在桌子上已是半死不活的林子冬突然窜了起来,大喊大叫道:“大哥当然是想和你睡了,哈哈哈……”
言夜从板凳
上起身,抬腿便是一脚,也不管什么角度和力道的了,一脚将他踹飞,跟着后面的墙也被撞出一个大窟窿来。
他喝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收住力。
青芋看着整间酒馆一片狼藉,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原先的还没修好,现在又来一个洞,幸亏有个冤大头明天回来修,她也懒得跟这俩醉鬼计较。
被踹飞的林子冬从一阵烟尘里又爬了起来,他喝得比言夜还多,已经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傻呵呵地跑了回来。
苏青芋极致的脸颊上尽是愁容,平日里一个言夜就够她操心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这俩活宝早晚能“折磨”死她。
言夜晕头晕脑地摇晃着身子,紧紧抓住桌子的边角才勉强站得住,道:“你……你别听他胡说,我今晚要……要和它睡。”
言夜伸手指向马厩里的乌居,笑呵呵道:“我要和它睡在一起。”
马厩里站立着睡觉的乌居似是听懂了,忽然来了精神,倒是让苏青芋有些失望。
林子冬这时也争着嚷,“我也要,我也要。”
言夜一把搭在林子冬的肩上,步履混乱,“那好,地儿大,我们一起去吧。”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在马厩和一匹老马睡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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