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持找了以往的老将军，请他们带兵出征，故而驳回了司宇珩的提议。</p>
西凉战事上连连败退，如果这回还再胡闹的话，只怕会引起民众的反抗。</p>
司持不敢乱来。</p>
老将经验丰富，相比较起来，更适合在此时作战。</p>
圣意已定，多说无益。</p>
司宇珩先前办事不力，近来忙于讨好司持，因此见到席苍，匆匆与他说了话，就前往皇宫。</p>
席苍望着他的背影，有所收获。</p>
朝廷上下，如今被匈奴进犯一事，闹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旁的，正好有利于他做事。</p>
此时营救陆景丰，是最好的时机，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p>
陆心水还不知道那件事。</p>
她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所以无时无刻的都在打算将孩子打掉。</p>
这个心结不解，他会失去孩子，他们也将渐行渐远。</p>
然而该如何同她解释呢？</p>
说他报错了仇，说他也是被骗的，也是受害者，也不过是做了别人手中的那把刀？</p>
席苍不敢想象，陆心水知道真相后的反应。</p>
因为无论如何，他的所作所为，对陆家造成的伤害，是真真切切存在的。</p>
是他害的陆家家破人亡，是他害的陆心水成了这副模样。</p>
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很多龌龊不堪的事情，可走到现在这步，他再也无法回头。</p>
伤害已经造成，时光不会重来，他只能在以后的每个日子里，加倍的补偿她，补偿陆家。</p>
把陆景丰救出来是第一步，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让她继续活下去的动力。</p>
或许…</p>
席苍想，或许应该让她得知真相，就算知道后不原谅他，那也是做错事后该受到的惩罚。</p>
他心中苦涩，思绪深沉繁杂，想事情太入迷，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跟踪。</p>
年味儿越来越重了。</p>
大街上的小摊小贩越多，道路两侧都摆满了商品，寸步难行。</p>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不少人点了灯笼。</p>
熹微的暮色里，星星点点照耀之下，是无数道勤劳忙碌的身影。</p>
席苍闻到了糕点的香味儿，骤然回过神。</p>
她记得陆心水很喜欢吃如意点心铺的点心，这几日她精神萎靡，买点这个回去，她应该开心吧？</p>
如意点心铺不在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所以他又走了两条街。</p>
因为太早了，这条街上，倒是没有什么人。</p>
席苍远远的看见如意铺子亮了灯笼，似有人在忙碌，他心下一喜，走过去要了两盒点心。</p>
他拎着点心往外走，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见是两张陌生的脸。</p>
席苍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眸色瞬间凉下来。</p>
正要开口说话，脑后被人重重一敲，面前瞬间黑漆漆一片。</p>
“扑通——”</p>
一个麻袋被重重丢到地上，荡起细细的灰尘。</p>
司征尘面色不改，依旧优雅的饮着茶，就在这时，许知意匆匆赶来，看到眼前情景，问道，“人抓到了？”</p>
“喏。”他扬了扬下巴，稍稍有几分厌恶之感，“把他放出来。”</p>
眼前渐渐变亮，不再是漆黑一片。</p>
席苍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他不像旁人那样挣扎，反而是静静的，注视打量着他们。</p>
在看到许知意的时候，终于有了些许波澜。</p>
他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其他，本来有人记挂着阿芷，他该感到高兴的，然而……</p>
她把他抓起来，很快就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阿芷若是被她救了，是绝不会愿意和他再在一起。</p>
如此一想，顿生悲凉之感。</p>
席苍自嘲的勾了勾唇。</p>
这个淡薄的笑，落进许知意眼里，更让她感到悲愤。</p>
她握着拳头，心中惊涛骇浪。</p>
最不可思议的猜想成真，一直苦苦寻不到的人，竟然成了太子身边的人。</p>
可是为什么？</p>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陆家呢？</p>
陆家对他不薄啊！</p>
许知意咬着牙，胸中激荡着情绪，开门见山的问，“阿芷呢？你把阿芷藏哪里了？”</p>
司征尘命人把他嘴上塞着的布条拿开，席苍看着她，半晌才说，“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但是我有条件。”</p>
许知意失笑，“你以为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现在我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得死！身为陆家的家奴，你本该与陆家为一体，然而此刻你卖主求荣，陆家全家上下待你亲和，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对阿芷，她那样心高气傲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姑娘，怎么能够受你那般的欺侮与摧残？”</p>
席苍沉默片刻，忽然，不疾不徐的说起很多年前的旧事。</p>
说他和娘亲一起到陆府门口跪着求见，说他娘亲不幸在大雪中被冻死，说他为了复仇，如何更名换姓如何进到陆府如何博取陆钏海的信任，又是如何一步步与太子合作，将陆家推往万劫不复之地。</p>
许知意难以置信，她不知道，早年还有这种渊源！</p>
然而即便如此，那也是陆钏海做的孽，与陆家子弟、与陆心水有何关系？</p>
如果没记错，陆心水当时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稚儿！</p>
“你太狠了！”许知意声音发颤，“杀兄弑父，残害幼妹，禽兽不如！”</p>
席苍盯着她看，眼神阴涔涔的，像是淬了毒。</p>
许知意目光坚定，并不躲闪，谁知，他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疯狂。</p>
他眼泪都飙出来，“是啊！为了报仇我什么事做不出来？杀兄弑父又如何，残害幼妹又怎样，这些事对我而言，我根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明明是他们该死！我就是禽兽，就是猪狗不如，就是没有人性，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已经做好决定，这些谩骂与诅咒我会怕吗？我以为我做了最正确的事情，我以为让他们生不如死，就是复仇成功，可是……”</p>
他看着许知意，无声落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脸颊上往下滑。</p>
“可是命运弄人！我居然报错了仇，恨错了人！被骗整整十几年，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p>
多年来坚信不疑的事情，成了假的，多年来恨之入骨的人，实际上只是可怜无辜的人！</p>
他最最应该恨的，是那个贪慕虚荣，布下整盘大棋的娘亲！</p>
这十多年来的痛苦、煎熬、隐忍、谋划，还有他此生最不能错过的人，全都因为她而毁了！</p>
他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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