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阮回到教室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了，那个纸袋她拿去给李月明：“这是沈负让我给你的。”</p>
李月明放下笔，一愣：“沈负，你碰到他了？”</p>
乔阮点头：“刚刚他来过。”</p>
李月明看了眼纸袋里的东西，是她的外套。估计是今天下午突然降温，她妈怕她冷，所以就让李慎送过来。</p>
李慎肯定是嫌麻烦所以才拿给沈负的。</p>
乔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课铃就响了，语文老师抱着一堆批改完的作业进来，拿给乔阮，让她发下去。</p>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站起身的那一瞬间，教室后排传来压强忍的笑意。</p>
语文老师脾气不好，所以他们不敢太放肆。</p>
乔阮眼观鼻鼻观心，把作业按照名字发下去。</p>
当看到江演这两个字时，她的动作稍顿。最后还是走到后排，放在他的课桌上。</p>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把被她碰过的地方撕掉了。</p>
乔阮能看见他眼底的厌恶，仿佛她是什么恶心的怪物，被她碰过的地方都会沾染上病毒。</p>
语文老师象征性的批评了他一句，让乔阮不要管他。</p>
那天放学，江月明气愤的骂了一路：“江演真他妈狗。”</p>
乔阮仿佛并不在意他。从包里拿出两瓶牛奶，给了江月明一瓶：“回礼。”</p>
江月明愣了一下，回什么礼？</p>
好一会才想起来，前天她请她喝了一瓶饮料。</p>
“这有什么好回礼的。”江月明接过牛奶，玻璃瓶的，“好喝吗？”</p>
乔阮点头：“好喝。”</p>
“还好，脑子没被红糖水烫坏，还知道什么好喝什么不好喝。”</p>
江月明拉开瓶盖，喝了一口，眉头皱紧：“好甜。”</p>
“会很甜吗？”乔阮自己也喝了一口，她说，“我觉得还好。”</p>
江月明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把刚刚那股甜味压下去：“应该是你爱吃甜的，所以才觉得还好。”</p>
乔阮确实爱吃甜的。</p>
大概是因为生活已经够苦了，吃点甜的能让人心情变好。</p>
—</p>
乔阮陪江月明走到公交车站，然后又换了方向，走回家。</p>
前几天有人疏通了一下下水道，积水已经退了。</p>
这里巷子多，弯弯绕绕的，巷子连着巷子，像迷宫一样。</p>
乔阮为了节省时间走近路回来。</p>
士多店阿姨看她回来了，笑道：“阿妹，放学啦？”</p>
乔阮点了点头：“阿姨下午好。”</p>
她走进楼，里面黑漆漆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她家住在六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p>
她刚走到门口，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p>
开门的是马越霖，他看了眼她的书包：“买新书包了？”</p>
乔阮点头：“之前那个肩带断了，没办法用。”</p>
他不关心是哪里断的，他只关心用的是谁的钱：“你妈给你买的？”</p>
乔阮急忙摇头：“我自己用奖学金买的。”</p>
马越霖似乎不信，皱着眉：“你那点奖学金用了这么久？”</p>
“才一个月。”</p>
马越霖懒得再理她，只要用的不是家里的钱就行。他把衣服一掀，露出肚子，拍了拍，躺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p>
乔阮稍微松了一口气。</p>
那天晚上，她洗了很久的澡。她很讨厌烟味，马叔叔的身上烟味很重，甚至连说话时都有。</p>
她一边洗一边想，应该去找个兼职了。</p>
她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p>
听到她要找兼职，李月明忙说要给她介绍：“我一个读初中的表弟，她妈正好想给他找一个家教，我待会给我舅妈打个电话。”</p>
乔阮对于别人的好意第一反应总是退缩：“不用麻烦你的，我可以自己去找。”</p>
“没事儿，不麻烦，我还觉得是我表弟赚了呢，以后你都不能给我补课了。”</p>
她抱着乔阮，似乎很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p>
甜甜的奶香味。</p>
“你怎么这么香啊，是不是因为你每天都喝牛奶？”</p>
乔阮被她抱着，动弹不得。</p>
“啧啧啧，我说你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对那个男生感兴趣，原来取向相同啊。”</p>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p>
李月明松开手，神色不满的看着李慎：“不说话能憋死你？”</p>
乔阮也抬眸看过去，玄关处站着两个身高相同的男生。</p>
乔阮只认出了沈负。</p>
江月明和她介绍：“那个欠揍的是我弟，李慎。”</p>
说完以后她就停住了。</p>
李慎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放在了乔阮身上。</p>
乔阮有些紧张的收回视线。</p>
李慎微抬下巴：“新同学不做个自我介绍？”</p>
李月明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像是在给她勇气。</p>
她不知道乔阮为什么会自卑，她这样的女孩子，本该是明艳向阳的。</p>
她总要慢慢学会适应这个社会。</p>
所以李月明希望她能自信一点，哪怕只是先说出自己的名字。</p>
乔阮深呼一口气，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好，我是李月明的同学，乔......乔阮。”</p>
沈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还以为你只是和我说话结巴，原来对谁都结巴啊。”</p>
李月明过来推他：“你行了啊，本来她就容易害羞。”</p>
沈负笑着点头，上身往前微低，靠近她了一点，视线是和她平齐的，然后道歉：“是我不好，别生气啊。”</p>
太近了。</p>
乔阮有点紧张，又有点莫名的窃喜，她甚至能闻到沈负身上的气息。</p>
他家用的洗衣液是什么牌子，怎么这么好闻。</p>
李慎问李月明：“你这个小同学多大？”</p>
李月明也不知道，看向乔阮。</p>
她声音不大：“我十五了。”</p>
“才十五啊，十五就读高二？”</p>
她点头：“我跳了一级。”</p>
“嗬。”李慎一惊一乍，“还是学霸啊。”</p>
李月明得意的像是在夸她一样：“那是，我们小阮可是刚来就把沈负的第一给抢走了。”</p>
李慎刚要调侃沈负，突然想起来：“你今天也要去接苏瑶月放学吗？”</p>
沈负看了眼腕表时间：“要接的。”</p>
李月明似乎对这个苏瑶月很没好感，每次提到她都满脸嫌弃：“她自己不会回来？”</p>
沈负的表情相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笑容无奈，但又带了点宠溺：“我要是不去接她的话，她就使性子不肯回来。”</p>
李月明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什么学还要公主亲自上啊。”</p>
李慎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行了，再翻人都要厥过去了。”</p>
李月明喊无聊：“反正他们八点半才下晚自习，我们可以打一圈。”</p>
沈负为难的用食指指节蹭了蹭额头：“我不太会。”</p>
李月明恨铁不成钢：“学习那么聪明，怎么连这个都不会，上次不是教过你吗？”</p>
乔阮疑惑的看向她，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p>
李月明问她：“你会打麻将吗？”</p>
她愣了愣，表情懵懂的摇头：“什么是麻将？”</p>
李月明：“......”</p>
得，一个不会的，一个直接不知道麻将是什么。</p>
李月明直接现场教学，考虑到乔阮和沈负不会，所以她教的是最简单的那种。</p>
不要东南西北风和发财白板，也不能吃。</p>
“三四五是一句，四五六是一句，只要是挨着三个都算是一句。两个一样的叫将，三个一样的叫杠，别人打你可以碰或者杠。”</p>
她码出一个牌型：“这样的就是胡了，屁胡。”</p>
又换了一种：“这种是清一色。”</p>
“还有这种......”</p>
等她讲完早就口干舌燥了。</p>
李慎说她：“你这么馋你直接去麻将馆打啊，教坏别人好学生。”</p>
“去麻将馆那叫赌博，正经人谁赌博啊，我们这就是娱乐娱乐，不赌钱的。”</p>
她问乔阮听明白了没，乔阮不太肯定的点了点头：“应该听明白了。”</p>
坐在她对面的沈负轻笑出声，等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目光早就移开了。</p>
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别的。</p>
乔阮打的很认真，但她没胡过一把。甚至连沈负都多多少少屁胡了好几把，可她这边还是毫无动静。</p>
李月明没有扛得住好奇，脑袋伸过来看了一眼她的牌。三筒夹在二条和四条中间，四个五万整整齐齐的码在最边上。</p>
李月明顿时感觉眼前发黑：“你根本就没听明白。”</p>
乔阮微抿了唇，弱弱的伸出手：“这个，不是你说的一句吗？”</p>
“要花色一样的才是。”</p>
“哦哦。”乔阮点头。</p>
李月明说：“还有这四个一样的，叫暗杠。不是只有别人打的才能杠，自己摸来的也可以。”</p>
乔阮恍然大悟：“这样啊，”</p>
她还在担心要是又来了四个一样的该怎么办。</p>
沈负大概是在笑，头低着，肩膀轻轻的颤抖。</p>
少年肩骨没有成人那般宽厚，但也到了可以给人安全感的程度了，瘦削却不羸弱。</p>
乔阮突然想起了马叔叔。</p>
他胖胖的，有些油腻，穿衣服也不像沈负这样规整。</p>
沈负是清爽干净的，周身像有光，总能吸引住乔阮的视线。</p>
她想，是不是一旦开始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的拿他去和其他人做比对？</p>
沈负笑好了，坐直了身子，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满含笑意望向她：“你再这样的话，会让我质疑我的智商的，居然输给了这么笨的小姑娘。”</p>
乔阮有些紧张的攥着桌布，不敢看他。</p>
他的笑容过于明媚灿烂了些，好似能将她灼伤。</p>
自卑的小情绪总是不合时宜，在最关键的时候偷偷跑出来。</p>
其实她很想，很想，很想认真的看清楚沈负的笑容到底是怎样的。</p>
肯定很好看吧。</p>
麻将没有打多久，七点半，艺校该下晚自习了。</p>
中途沈负就频频低头看手表，担心会迟到。</p>
连离开之前都能顾虑到李月明的心情，笑着应允她：“下次一定好好陪你打。”</p>
他穿上衣服走了以后，乔阮差不多也要走了，再过会天就黑了。</p>
李月明站起身：“我送你。”</p>
她们刚换好鞋子，有人在外面按门铃。乔阮看见屏幕上的那个人了。</p>
是沈负。</p>
李月明伸手把门打开：“怎么了？”</p>
他递过来两杯奶茶：“给你们买的。”</p>
他看着乔阮：“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就买了和月明一样的。”</p>
乔阮和他道谢。</p>
他极轻的歪了下头，那双桃花眼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看着乔阮：“不脸红了耶。”</p>
他的话音落下，乔阮只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吓人。她不确定红了没有，但看到沈负满意的笑容，她知道，大概是红了吧。</p>
在李月明护崽子的那阵骂声中，他笑着离开了。</p>
李月明说的是：“沈负，你少调戏我家小阮。”</p>
调戏，是个很奇怪的词，成功让乔阮的脸更红了。</p>
乔阮看到他手里提的那杯奶茶了，应该是给那个叫苏瑶月的女孩子买的吧。</p>
乔阮回到家，马叔叔也在。</p>
他的工作都是都是那种临时工，工资日结，一天换一个地。</p>
长期的他待不住。</p>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夏依然在旁边剥蚕豆，乔阮看到了，换了鞋子过来帮忙。</p>
夏依然心疼的干净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妈妈马上就剥完了，你快回房间写作业。”</p>
“没事，我作业在同学家写完了。”</p>
乔阮从小就做这些家务活，很熟练了。有了她的帮忙，夏依然很快就剥完了。</p>
马叔叔今天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也没有赶她回房，乔阮就在厨房多帮了会忙。</p>
她把土豆切成小块放在碗里装好：“妈，你待会给奶奶打个电话，下个月的贫困补助申请要用到村长开的证明。”</p>
夏依然惊讶的看向她：“奶奶家安了电话？”</p>
乔阮想起来：“给村长家打。”</p>
夏依然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好，妈妈待会就打，我们可爱的小阮同学可以去忙自己的啦。”</p>
她侧头往外看了看，客厅里马越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遥控器。</p>
夏依然悄悄掀开围裙，从牛仔裤兜里拿出一张五十块的纸币塞给她，小声说：“乖宝去楼下买点吃的。”</p>
乔阮不要，要还给她。</p>
夏依然眼眶顿红，眼泪在眼眶要掉不掉的：“妈妈没用，让我们乖宝受委屈了。”</p>
乔阮抱着她，说不委屈。</p>
她最后还是下了楼。</p>
她知道，如果她执意要把钱还给她妈妈的话，她肯定会更难过。</p>
乔阮摊开掌心，看着那张被汗浸湿的纸币，突然有点难过。</p>
钱这个字，的确具有摧毁一个家庭的能力。</p>
尤其是她的家。</p>
士多店的阿姨看到她了，和她打招呼：“阿妹，吃饭了吗？”</p>
乔阮摇头，笑了笑：“我妈还在做饭。”</p>
附近有个篮球场，她想去那里坐一下。</p>
太早回去的话，夏依然肯定会怀疑她并没有花掉那些钱。</p>
篮球场很大，路灯已经开了，人也多，大多都是在旁边围观的。</p>
“中锋好帅啊，哪个学校的？”</p>
“好像是一中的。”</p>
“还是一中的学霸啊，操，太帅了，我要去联系方式。”</p>
“得了吧，长成这样会没女朋友？”</p>
乔阮觉得有点吵，就拿出MP3开始听单词，听完一课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p>
她在心里默读，过于专心，所以没有注意到滚到自己脚边的篮球。</p>
肩膀被人戳了戳，乔阮取下耳机疑惑抬眸。</p>
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抱了个篮球，和她打招呼：“你住在这附近吗？”</p>
她点了点头，没开口。</p>
“真巧，我也是。”那个人在她身旁坐下来，“你是哪所高中的？”</p>
她不太想说，但不回答又显得很没礼貌，于是只说：“一中。”</p>
他笑道：“那真巧，我有个朋友也是一中的。”</p>
乔阮的手扯紧耳机线，手指被勒出很深一道痕迹。</p>
说曹操曹操到。</p>
他说：“欸，我朋友来了，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p>
那个人问乔阮：“江演，你认识吗？”</p>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带点烦躁和不耐烦：“还打不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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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发五十个红包，祝大家看文愉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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