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谢玧又自责道：“阿意，对不起。当初爷爷把刃令交到我手上，便是希望我能妥善利用，可是最终我还是没能保得住，还使得你们历险。”</p>
他想，如果刃令一直在他手上的话，可能就不会出现这些事。</p>
江意道：“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刃的存在，当然不会任由殿下调遣。皇上有皇上的办法达成目的，殿下也身不由己。这不是殿下的错。”</p>
谢玧敛了敛神色，问道：“救你们的那位道古人，听顾辉说，似乎来历不简单？”</p>
江意想了想，道：“我和苏薄借他地方养伤叨扰多日，他不曾详问我们，我们也不便详问他。”</p>
谢玧点点头，道：“那而今你回来了，苏薄呢？仍留在道古国么？”</p>
江意道：“他伤势尚未痊愈，不宜长途跋涉，等伤势好转以后再做打算。”</p>
他要是跟着一起返回大玥，一旦出现在边关，皇帝必会召回他，到时是罪是罚还未可知，反而遭人掣肘。</p>
谢玧也明白这一点，后来也就不多问了。</p>
不知不觉夜深了，外殿寒冷，内殿暖和一些，谢玧想让她就在内殿休息，但若是提出来的话，她必然不肯。</p>
遂谢玧便道：“阿意，你且稍坐一下，我出去看看。”</p>
江意欲起身道：“我与殿下一起去吧。”</p>
谢玧笑道：“不必，你歇歇，外面有顾祯，我去看看阿瑶的情况。”</p>
江意便点了点头。</p>
随后他走出内室，在昏暗的甬道阴影里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她歪头靠着软垫，强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阖上了眼。</p>
他想，她这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又勉力应付了半宿，应该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吧。</p>
好好睡一觉吧。</p>
他没有去搅扰，转身往外殿去。</p>
顾瑶本也靠着顾祯打瞌睡，顾祯把自己的外袍披裹在她身上。迷迷糊糊间听见脚步声，她一下子就能听得出是谢玧，连忙撑起眼皮醒了醒，定睛一看果真是谢玧出来了。</p>
顾瑶道：“外面这么冷，殿下出来做什么呀，江姐姐呢？”</p>
谢玧道：“她睡着了。”</p>
话音儿一落，正这时，隐隐见得殿外遥远的夜空中忽而有一道光火闪过。</p>
顾瑶转头看向外面，紧接着又有几道光，她便跑到外面去瞧仔细了，回头眼神亮晶晶地道：“殿下，哥哥，是京都里在放烟花呢。你们要不要出来看？”</p>
谢玧淡淡笑着道：“似乎在这山中看新年烟花，也不错。”他回头对顾祯又轻浅道，“你进去看看阿意，给她盖一盖毯子，以免她凉着了。若是我去，她定警醒得很，你去她便可以放心睡了。”</p>
顾祯应道：“是。”</p>
顾祯看着谢玧走出殿门，和顾瑶一起去欣赏京都方向的烟花。</p>
谢玧出去了，顾瑶就顾不上叫她哥哥了。她指着远方的花火，兴冲冲道：“以前住在皇城边儿上，每年除夕宫里放烟火都能很近地看到。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远地观看呢，没想到这样才看得更完整更壮丽。”</p>
阿福送来毡子，谢玧披着毡子同她一起站在雪地里遥望。</p>
顾瑶问：“殿下是不是也第一次这么远观？”</p>
谢玧温声道：“嗯。往年都是抬头即可看见。”</p>
他又道：“今年的新年，没能让你回去与家人团聚，而是在这山上和我一起受冷，我很抱歉。”</p>
顾瑶灿然失笑，道：“倒是过了个与众不同的年。有哥哥，有殿下，还有阿福他们，也很热闹。”</p>
她是真的乐在其中，说着就在陵前的空地跑来跑去，手里掬了雪，就叫阿福来玩雪球。</p>
阿福多少年没流露出些许童心了，莫名其妙地竟被顾瑶给勾了出来。不过他很是谨守本分，正要拒绝，谢玧却笑着道：“去吧。过新年，不在宫里，不必有那么多的规矩。”</p>
于是阿福就去了，和顾瑶扔雪球扔成一团。</p>
谢玧在旁看得一直含笑，提醒道：“手上有伤，还是小心着些。”</p>
顾瑶清脆的声音传来：“我知道的！”</p>
后来来羡终于穿过林子上山来了，跃到空地上，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谢玧看见它，顿时生悦，像老友一般寒暄：“来羡，别来无恙。”</p>
那头顾瑶一看见它，整个脸上的神情都雀跃起来：“来羡！是来羡吧！”</p>
当初可在她家进进出出过好多回呢。</p>
不等来羡反应，那姑娘一个生龙活虎地扑过来，就把它按地上打滚儿。</p>
来羡：“这是什么操作？哪家的姑娘这么生猛，哎哟我的老腰……”</p>
顾祯起身往内室走去，见江意歪头睡在了座椅软垫上。</p>
她睡得沉，外面顾瑶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吵到她。</p>
灯火下，她那弯长的睫毛在投下一道剪影，却也遮不住下眼睑泛着了一抹乌青。</p>
顾祯已经听顾辉说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从道古国赶回京都，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p>
顾辉他们都累得够呛，更别说她一个看起来这么纤弱的女子。</p>
但是顾祯知道，纤弱从来都只是她的表面，她骨子里的韧劲儿比谁都强。</p>
顾祯去石榻上抱了厚厚的毯子来，走到江意身前，弯身把毯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p>
果真，如谢玧所说，她极为警醒。顾祯将将一碰到的时候，她便陡然睁开了双眼，让他瞧见了她眼里有种保持距离的自省和疏淡。</p>
然，在江意看清是他以后，顿时整个人放松下来，那股自省和疏淡顷刻褪去，又阖上了双眼。</p>
那一刻顾祯明白，谢玧比自己想象中更了解她。</p>
江意咕哝了一句：“太子殿下呢？”</p>
顾祯道：“他在外面陪阿瑶看烟花。你好好睡吧。”</p>
江意带着浓浓的鼻音道：“那他来了你记得叫醒我啊。”</p>
顾祯应道：“好。”</p>
顾祯等她再度陷入了熟睡，方才脚步轻细地转身出去了。</p>
江意潜意识里，记得今晚是除夕。等过了子夜，新年就来了。</p>
往年，她想她约摸是和阿瑶一样，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欢喜和期待吧。</p>
只是如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了，不过是一年结束了，又一年到来了而已。</p>
她意识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不禁又想，如若是和苏薄一同守岁迎接新年的话，似乎又让她感到期待起来。</p>
可惜知道苏薄不在。</p>
她便无所期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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