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与衣服,叹了口气:“那堂兄至少也先回房梳洗一番。”
“是,是……”云深应着,唤来一直候在门外的淮生,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云蘅绕道去了趟厨房,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刚回到流云阁没多久,云深便也过来了,除了精神看着有些不济,整个人倒又恢复了之前温润如玉的模样。
“云深见过郡王爷。”
“这是……深儿?”水飏将云深扶起来,笑着对云起道,“两次过来,深儿都不在山上,算起来怕是有两三年没见了,长得真好,人也愈发稳重了。”
说着态度陡然一转,对云蘅佯怒道:“蘅儿,你也该学着些你堂兄,没得叫你爹操碎了心,你瞧瞧,你爹年纪还没你水伯伯大,白头发都有了!”
瞧着云起神色缓和了许多,云蘅胆子也大了起来,寻了张太师椅坐下,长腿大喇喇地交叠着往前一伸,随口从桌上果盘中拿了个苹果咬着:“水伯伯,这您可冤枉我了,堂兄日日帮我爹操持水云刹,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想不稳重都难!我呢?每日不是被我爹关在房里念书,就是赶到后山练武,没憋出病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臭小子,混说什么呢!”云起随手丢了个红木香珠过去,带了十足的内力,迅如闪电,“啪”的一声,被云蘅准确无误地抓在手里,“你水伯伯和清禾都在呢,给老子坐好!”
云蘅挑眉,将掌心中震成粉末状的红木香珠缓缓倒进喝了一半的茶盏里,掸了掸手,不情不愿地将身子摆正了。
方才那红木香珠撞击皮肉的声音听得水清禾心惊胆战的,本想着过去瞧一眼,却到底还是来到云起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云叔叔,云蘅哥哥刚回来,一定累坏了,您就别试他的武功了……”
“你看你看,这就心疼上了!”云起冲水飏一摊手。
二人同时哈哈一笑,水清禾双颊绯红,下意识飞快地瞥了云蘅一眼。
云深在一旁垂手站着,听着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而自己明明也身处这份热闹当中,却仿
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生生将他隔离在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云蘅见云深脸色实在不大好,便叫淮生先将他送了回去,又瞧着水飏与云起许久未见,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自己也寻个借口趁机溜了出去,只是还没走出多远,便听有匆匆的脚步声跟了过来。
“云蘅哥哥,”水清禾叫住他,紧走几步挡在他面前,笑靥如花,“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水清禾破天荒没有在意云蘅不冷不热的态度,反而因为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这几日你去哪里了,上京?”
“嗯。”云蘅应着,绕过水清禾继续向前走去。
水清禾依然丝毫也不恼,乖巧地跟在云蘅身后,甚至还吃吃地笑了两声。
云蘅本能意识到不对劲,停下脚步:“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水清禾一脸无辜,唇角的笑却是藏都藏不住。
云蘅皱了皱眉。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水清禾最见不得云蘅这副模样,低头拧着手中的帕子,双颊又泛起了红晕,“云蘅哥哥,你可知我爹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
水清禾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才吞吞吐吐地道:“自然……自然是为了我们的亲事……”
“什么?!”云蘅抬高了声音,见水清禾猛地抬头望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强行将怒意压下去,语气也和善了不少,“那个……清禾,在我心里,你就是妹妹,妹妹知道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可以给你,可是若要成亲——你不觉得这是乱伦么?”
水清禾嘴角抽了抽,一脸的不可思议:“云蘅哥哥,你说什么呢?清禾与你又没有血缘关系!”
“是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云蘅有些烦躁地踱了几步,又折回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水清禾渐渐红了眼圈,“云蘅哥哥,你不喜欢清禾哪里?清禾可以改……”
“这不是改不改的问题——算了我跟你说不通,我去找水伯伯!”
“云蘅!”
云蘅脚步一顿,便听身后水清禾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不用去找了,没用的,自古‘父母
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一早就定下了,我爹此次就是专程来交换庚帖、商议吉日的!”
“哦,是么?”云蘅回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云蘅不愿意的事,还没人能强迫得了。”
说着又大步流星地回了流云阁。
下酒菜陆续端了上来,云起刚开了坛好酒,正准备给水飏满上,便见云蘅又去而复返,一张脸冷得仿佛能将周遭的空气都给冻上。
“怎么了这是?”云起放下酒坛,问道。
云蘅却径直来到桌前,居高临下地直视着水飏:“水伯伯,您此次来水云刹,究竟所为何事?”
“蘅儿,怎么跟你水伯伯说话呢!”云起呵斥道。
水飏却不在意,笑着制止了云起:“清禾与你说什么了?”
“她说,水伯伯是专程来与我爹交换庚帖,商议吉日的。”
“没错,”水飏笑得愈发和蔼,“蘅儿,眼看过了年关你便要及冠了,清禾也早就到了年纪,你与清禾郎才女貌,知根知底,又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难道不是一桩上好的姻缘?”
“水伯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桩姻缘好还是不好,不是外人看一眼便能看得出来的。”
“蘅儿——”
“爹!”云起刚一开口,便被云蘅冷声打断了,“云蘅的脾气秉性,水伯伯不了解,您却是最了解的,您是要逼儿子就范么?”
“孩子,你这话就严重了不是?”水飏脸上笑意不减,“这些年水伯伯甚少来水云刹,对你的关心确实少了些,蘅儿,可否实话告诉水伯伯,是清禾哪里做得不好,还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
水飏如此态度,倒叫云蘅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您误会了,”云蘅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没有旁人,云蘅只是不喜欢被人强迫,清禾很好,只是,不适合云蘅,今日不妨将话挑明了,免得耽误了清禾妹妹,也希望水伯伯您大人大量,切莫因为云蘅的不懂事与我爹生了嫌隙。”
云起叹了口气,撇过脸去。
水飏却是依然没有丝毫的不愉快,语重心长地道:“我与你爹几十年的交情,便是最终做不成儿女亲家,也还是至交好友,蘅儿自然不必为此而担忧,只不过,凡事无绝对,清禾如今还未满十七,亲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此时便先放一放,放一放,来,蘅儿,陪你水伯伯喝两杯!”
水飏一番话说得诚恳,云蘅便也不好再驳了两位长辈的面子,只得坐了下来。
酒过三巡,水飏本就不胜酒力,很快便倒了下去,眼看着庆佑将他背回了栖水院,云起望着沉默不语的云蘅,欲言又止。
“爹,对不起。”半晌,云蘅率先开了口,借着三分酒意,笑得有些娇憨,“我是不是挺给您添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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