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翔从管理团队退出后,空缺便由佰安的人事总监马新顶替。消息传到何海翔耳中,他认定曹牧早就找好了备胎,铁了心的要踢他出局,将马新叫到办公室痛骂了一顿,开始更加卖力地替总部张罗,将bo的五位成员视作叛徒,对他们严加考勤,不许请假,工作更是安排得满满当当。
曹牧选定的交易团队aar早已开始满负荷地工作,为bo准备竞标的所有文件。眼看要到截止期,大家在首轮报价上仍然争执不休。严承礼、徐光鉴、马新都认为132亿已经够高了,不需要增加了。曹牧和闵慧则略有担心,但也认为这个报价应该能够平安地通过第一轮的筛选。
“bbg不愿意出那个三千万。”在碰头会上闵慧说,“我给辛旗打了电话,他拒绝了。”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吗?”曹牧问道。
“完全没有。”
“风林资本这边呢?你跟谢安培谈得怎样?”严承礼问。
“我跟三位私募老总都谈过了,他们不同意加价,讨论了半天最后说如果真的要加三千万的话,他们每家各出一千万,但我们团队的占股比例要从28降到20。”曹牧说。
“什么?一下子降八个点?”徐光鉴惊呆了,“太坑人了,我不同意!”
“我也反对。”马新附和。
“他们也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无可厚非。”严承礼叹道,“我不同意,但能理解。毕竟多投了一份钱,就要多冒一份险。曹总你看能不能跟他谈到26?”
“试过了,不愿意。”
“那你们觉得程启让会出价多少?”闵慧问道,“如果志在必得的话?”
“132亿其实已经很有竞争力了,程启让未必会出这么高。aar建议我们在第一轮的时候不要出这么高,毕竟只是意向性的。到了第二轮再视对手的情况加价。”严承礼说,“aar要我们尽快把价格定下来,她们的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是截止期了。”
“报太低也不好,我们不是观潮、东励那样的大公司,私募在最后一秒都有可能撤资,远来会觉得我们不靠谱,有可能第一轮就把我们给淘汰了。”马新说。
“总部首先看价格,为了赢,我觉得需要再加三千万,20就20,分到每个人手上还有4呢,我们努力把蛋糕做大,4也是很多的股份了。”曹牧说。
“我同意曹姐的意见。”闵慧点点头,“我们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拿到佰安吗?如果因为少了三千万导致竞标失败,而这三千万私募们也愿意出,到时候我会后悔的。”
五人争执了一个小时,谁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最后投票三比二,决定先报13亿,如果不行,再加到132亿。
次日上午十点,aar代表管理团队向远来提交了参加竞标的正式提案及所有文件。下午曹牧和闵慧正好在总部有个例会,会后出了大楼,曹牧悄悄地指着一个向咖啡馆里走去的矮个子男人说:“那人就是蔡兵杰,远来集团投资并购部的总经理。佰安的收购由他负责,咱们去聊聊,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半杯咖啡的功夫,三人由寒暄进入到正题。
“我们已经收到了你们的提案,所有的文件都看了,商业计划书写得很抓人,报价上也很有诚意。我很高兴你们能加入到这次的竞标当中,工作小组一定会认真对待的。”蔡兵杰公事公办地说。
“蔡总,一共有多少家公司参加啊?”曹牧问道,“您给透个风,我们也好心里有数。为了凑上投资款,大家都把家中老底掏空了呢。”
“哈哈哈,不至于。你可是公司的副总,收入不低哟。参加收购的公司嘛,大大小小有一些。在审核完所有的提案后我们会邀请有限的买家进入第二阶段的竞价。你们现在呢,也可以开始尽职调查。我会让你们的何总尽量配合你们的。”
“您觉得我们有希望进入到第二阶段吗?”闵慧问道。
“有的。”蔡兵杰肯定地点点头,“管理团队提出收购,我们很意外。你们融资得这么顺利,恰好证明了市场对你们充满了信心。总部其实不舍得佰安,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佰安是你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如果最后能回到你们的手中,总部也会感到欣慰,相当于咱们谁也没辜负谁。”
蔡兵杰的段位果然不低,这话一说,闵慧、曹牧听得心中一热,像被打了鸡血一般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我们的出价算是高的?”闵慧问道,“是吗?”
“这个嘛就不方便说了。”
“好歹暗示一下嘛,蔡总。”曹牧紧追不放,“我们也好为后面的阶段做准备。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呢。”
“你们的出价不是最高的,当然,这只是个意向性的价格。”蔡兵杰淡淡说,“尽职调查完成后,我希望你们能加些价,不然的话……就很难说了。”
生怕被问出更多,蔡兵杰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留下曹牧和闵慧面面相觑。
“这么说来——13亿真的不够?”闵慧瞪了瞪眼,“他说要加‘些’价,没说要加‘点’价,说明我们离最高还差得远是吗?”
——远来的高层比较官僚,说话喜欢玩文字游戏,闵慧立即按字面意思琢磨起来。
“你呀,别听他忽悠,”曹牧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打嘴泡,他可能对每一家公司的人都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煽动大家把价钱抬上去。”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维持原定计划。既然他说咱们进入第二阶段没问题,就说明咱们的出价是比较高的。一般来说,总部会挑出几个最有希望的潜在买家进入第二轮谈判,一般是三到五家。这一行的人咱们都熟,谁家有实力谁家感兴趣,我们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闵慧在心里数了数,说:“观潮、东励、深蓝、我们?”
“嗯,差不多就是这四家能出到比较高的价格。其它的一听说有观潮、东励加入,多半会打退堂鼓,谁也不愿意跟他们陪跑。”
在收购和价格这种事上,闵慧觉得还是要相信曹牧,毕竟她做了二十几年的销售。在谈生意上的直觉肯定要强过自己。
她到前台去买了两个甜甜圈,刚吃了一口,曹牧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出殷旭的头像。奇怪的是,曹牧溜了一眼手机,居然不接,直接把电话挂了。
闵慧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离她发现殷旭出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以为殷旭不打算坦白了。而她自己,则一直犹豫是否要向曹牧揭穿,每每想说,既找不到机会,也下不了决心。
“刚才是殷旭大哥找你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牧狠狠地吸了一口冰咖啡,点点头,半天不接话茬。
“曹姐,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了。”曹牧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殷旭跟我说了。”
“什么时候啊?”
“上周。”
不知为何,明明不是自己的错,闵慧心中却深感不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曹姐,这事主要怪我,是我没有把好关,把叶小真这样的人介绍给了你们。殷旭哥其实挺后悔的,他是真的喜欢你,也特别在乎这个家……有些事你们可以好好商量……”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曹牧的声音很冷,“这是背叛。对我来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
“我们已经离婚了,昨天正式拿了离婚证。”
这么快!从曹牧的言谈举止中根本看不出来,闵慧不禁惊呆了:“那孩子们怎么办?”
“他净身出户,孩子和房子都归我。”
“你照顾得过来吗?”闵慧问道,“这些天都在忙收购,要不请个保姆吧?我可以帮你找。”话一出口,忽又想到那个叶小真就是自己找来的家教,万一找的保姆也不靠谱呢?连忙又说:“算了,还是你自己去找吧。”
“孩子的抚养权归我,但他每天会过来给孩子做饭、带孩子上补习班。这些他都包了。”曹牧狠狠地咬了一口甜甜圈,苦笑一声:“我一向以为自己看人眼光不错,没想到还是走了眼。”
“这只是首犯,殷旭哥是有点出格,但也不是严重到要离婚吧?毕竟你们在一起十几年了,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不给,我对这种事零容忍。”
说是这么说,闵慧这才发现曹牧的脸有些蜡黄,眼泡也肿了起来。她一直以为是忙收购的事情累的,没想到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走吧,”闵慧站起身来,拉了拉她的胳膊,“找个地方喝酒去,我请客。”
正巧云路说要带苏全去电影院看动画片,闵慧在路边找了个串吧与曹牧边吃边聊到八点多这才回到公寓。
一出电梯,看见门脚上半躺半坐地窝着一个男人,醉得跟烂泥一样,衬衣的胸口都是呕吐的痕迹。听见脚步声,那人勉强扶墙站了起来。
“殷旭大哥?”闵慧吓了一跳,见殷旭一身酒气,身子摇摇晃晃,连忙将他扶住。刚一挨近,便被呕吐的恶臭醺到无法呼吸:“你怎么在这?”
“曹牧呢?她是不是在你家?我……我要跟她说话。”他的舌头直打晃,吐字含含糊糊,眼皮耷拉着,半睡不醒的样子。
接下来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堆话,闵慧一个字也没听清。
“曹牧姐刚跟我吃了烤串,现在已经回家了。”闵慧掏出钥匙打开门,“你先进来喝杯茶解解酒,等下我叫个车送你回家。”
“家?我哪里有家?曹牧都不要我了,有家也回不去了……”一米八九的大汉,当着闵慧的面,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到一半,忽然“哇”地一下,劈头盖脸,吐出一堆饭菜,正好吐到闵慧的头上。
闵慧欲哭无泪,只得将他扶进屋里,先脱下自己的外套,又帮他脱掉上衣,将毛巾打湿给他洗了一把脸。见他醉得根本站不住,忙将他扶到苏全的房间让他躺下:“你先歇一会儿,我去给你泡杯浓茶。”
她到厨房泡了一壶大红袍,端过来正要递给他,却见他双目紧闭,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推了半天推不动,闵慧只得给曹牧打电话,偏偏无人接听,于是留了个微信。正在想怎么办,头发酸臭难闻,全是殷旭呕吐的余沥。她想立即洗个澡,又怕殷旭醒来闹事,自己招架不住,于是将他锁在房内。自己先去浴室将两人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刚刚关掉水,门外传来门铃声。闵慧心想,大概是云路带着苏全看完电影回来了,正好,可以拜托云路将殷旭送走,于是披上浴袍,打开门。
门外居然站着辛旗,怀里抱着熟睡的苏全。
见她一脸惊讶,辛旗解释道:“云路有点事,正好我有空,就带全全看了场电影。”
“哦,请,请进。”
闵慧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还在兀自滴水。辛旗走进房中,看着她问道:“你喝了酒?”
“跟曹牧姐去吃了烤串,喝……喝了几扎啤酒。”
“一扎是15公升,你喝了几扎?”
“两、两三扎吧。”
“你可真能放飞自我,闵慧。”他的声音顿时变作讥讽。
闵慧其实也醉得厉害,坐电梯时脚直打晃,差点走错了楼层,因为殷旭醉得更加严重,她反而吓得清醒了不少。
“把孩子交给我吧,你可以走了。”闵慧伸出双臂,打算接过孩子,不料辛旗的身子一让,抱着苏全直奔卧室。闵慧这才想起来卧室里面还睡着一个人,不禁跌足叫道:“辛旗,等等!”返身冲过去正要拦住他,门已经被辛旗打开了。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同时传来的还有男人浅浅的鼾声。
卧室的大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当中四脚朝天地躺着殷旭。他的下身是一条运动短裤,上身赤裸,露出网球运动员特有的健壮胸肌和修长的大腿。
辛旗怔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着闵慧,沉声问道:“他是谁?”
多喝了几杯的闵慧偏偏决定开个玩笑,眨眨眼说:“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