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陇右军进城迅速稳定局面,一番搜检之下,南安王苏明远在内的全府被抓;
陆家陆文荣、陆文冲被监禁,当天陆文冲自裁;
左家左梦桥毒杀自身在内的全府上下百余人,长安才女左梦笙尚未出阁,香消玉殒;
飞龙卫统领苏仙奇自刎在苏越尸体身旁,飞龙卫上下攀附逆贼者两百余人尽数当场格杀;
至于龙林卫统领骆元成,苏羡是颇为惜才、有意招揽的,但当他问到骆元成的时候,才知道骆元成、苏明雪双双死于家中。
“将他们葬在一起……”
苏羡叹息说道:“还有请魏都督进城,张家、赵家如何处置,再行商议!”
…………
片刻之后,魏玉城等人先后进城。
在苏羡授意下,政事堂大臣郑廷尧、梁权等人也来到宫中,他们并非高门出身,也和军权相去甚远,在苏越当政之时只做些分内之事,苏羡并不打算将所有人都送到先帝那里。
尤其是郑廷尧、梁权、田敬容这些少见的人才,乃是当初先帝提拔重用的,正是由他们在,大周的吏治和财政才能清明平稳。
半个时辰后,魏玉城、秦芳、赵秀等边军主将来到殿内,郑廷尧、梁权等当朝重臣进到宫中,其余贺若通、乔玉山等人也都进到苏羡面前。
尤其是乔玉山,乔家在苏通、苏越两朝时期,一向是低调无比,轻易从不冒头。
此时乔玉山、乔玉贵、乔玉明兄弟几人出现在皇城中,在苏羡看来,这是极为明显的信号了。
“叩见陛下!”
当苏羡出现在大殿中的时候,殿内群臣齐声施礼,拜倒在地。
“诸位爱卿平身,乔相、郑相、魏将军、秦将军、赵将军快快请起!”
苏羡说道:“如今我大周正处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今日朕能得已顺利进入长安,平定祸乱,幸赖诸位爱卿齐心相助……”
“不过眼下尚且不是叙功之时,逆贼苏越现已伏诛,左家、陆家、骆家、南安王等各府从贼魁首元凶都已身死,不是追究之时……”
“眼前紧要之事有二,一则榆宁军赵家、汉中军张家如何处置,二则燕国伺机进犯,该如何抵挡,诸位爱卿可有进言?”
话语刚说完,这边乔玉山沉声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榆宁军赵家罪不可赦,先前陷害灵州军之事历历在目,不从重处置,难以安抚天下军心!”
苏羡点头:“乔相此言有理,那汉中军呢?”
“汉中军不同于榆宁镇赵家恶行,微臣进言,汉中军可诏令张升之罢兵停战,由张升之率军东征抵御燕国,戴罪立功!”
一旁魏玉城点头说道:“臣以为乔相所言甚是,大敌当前,不宜再战,张家之事犹可恕免!”
随后秦芳、赵秀两人也进言,不宜在汉中身上内耗。
苏羡点头:“善!”
“诏令秦都督奉旨前往汉中军劝降张升之,另外即日起由贺若通整顿长安禁军,赵秀督领陇右精锐先行前往河东助阵……魏将军统领荆襄军前往河东助阵,务必尽快击败燕国!”
“喏!”
等到周围群臣先后领旨而去,大殿中乔玉山踌躇一二,开口说道:“陛下!”
苏羡:“嗯?乔相还有何事?”
乔玉山说道:“臣有侄女乔可柔尚在闺中,臣愿将之献给陛下,恳请陛下降恩!”
苏羡嘴唇动了动,眼神有些奇怪,乔玉山在他进入长安的第一天就这么急着表明态度,可以说是求生欲很强了。
至于乔可柔,那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第一美人。
先前承平之时,苏羡在宁王府上时候没少举办诗会宴饮,和乔可柔倒是见过许多次的,还算相熟。
现在乔玉山提起,苏羡的脑中瞬间闪出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身影,那般婀娜丰腴风情,眉眼之间妩媚多姿,春情似水。
能融掉任何人心的长安第一美人……
苏羡嘴角动了动,淡淡说道:“乔相此言倒是为朕考虑了,不过眼前此事却是顾不上!”
“国难当前,乔相还是先筹谋国朝大事。”
乔玉山连忙点头:“陛下说得是,是臣考虑鲁莽了,臣这就退下去了。”
转过身去,乔玉山脸色稍微松了一些,陛下没有拒绝,那便是有戏。
毕竟乔家乔可柔的名头,已经在长安响亮多年,多少公卿高门子弟求职而不得,在乔玉山眼中,自己那侄女也是不折不扣的祸国媚子。
…………
武关外。
已经第二次进攻武关了,关隘凶险,守军看样子并不算多,但依旧短时间难以攻克。
关外不远处燕军营帐中。
寇远威闭目养神,刚刚从关外撤下来,大军正在休整中。
片刻后,寇远威起身走出大帐,沿着各营巡视而去。
这是他多年惯例,不论是晚上巡营,还是战后巡视,从来不曾落下。
那些伤亡将士,必得亲身问过,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
巡视一圈完了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连续两天攻城,燕军伤亡不小。
因为缺乏大型攻城器械,急切之下绝难破关。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关键的是刚才粮草军需官上报,后方粮草已经断运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寇远威心中一沉,粮草断了,那就说他们最多不过五六天军粮可用了。
到底是自己政敌有意陷害,断粮……
还是说后路已经被切断了?
不论是那种可能性都是绝路。
当他们这边察觉到军粮断掉的时候,后面必然已经出了问题。
寇远威当下就将麾下亲信和各营诸将召集到了大帐中,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并征求他们的意见,是在武关城下决死一战。
还是尽早撤退,必要情形下各部分散翻越大山北撤。
一番争论没有结果,战意高昂者叫嚣着今日破城,忧心忡忡者一心撤离,这些人大多都是多年处在邺城皇城禁军中的将领。
寇远威在这里,没有多高的威望。
和幽州军不同,寇远威临时派遣,对麾下各营掌控有限。
等到众将吵嚷过后,寇远威环视一圈沉声说道:“眼下情形紧急,再争论下去也是无益。以本将看来,后方退路必然已经被周军切断,我等应当尽快从北侧山中撤离……诸位执行军令!”
纠结一二,寇远威还是觉得应当从心而动。
“寇将军这是何意?周军的影子都没见过,难不成我们大燕禁军就要折在这里?眼下军中伤兵千余,翻山跃水如何得过?”
“不错,武关今日攻击一番之后关上伤亡也不小,许是再攻两次便能破关,此时撤兵岂不是前功尽弃?”
反对声音接二连三,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
寇远威多年征战,心中隐隐不安,“全军整备,撤军!”
“违令者斩!慢令者斩!误令者斩!”
朗朗声音震动帐中诸将,一时间震慑当场,片刻后一名青年将领反驳说道:“寇将军此言何意?放着大好军功不要,就凭将军一句猜测我等就要一路逃亡?”
“寇将军的军令是军令,那高统领的军令不算是军令?高将军有言,命令我等从武关打进关中……寇将军这不是在违抗军令么?”
年轻人是邺城一个二流世家出身,在禁军中颇有威望,和高家、崔家走得很近,心中对寇远威这种寒门边军将领属实没多少敬意。
寇远威淡淡地说道:“拖下去斩了!”
“谁敢!家父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我乃高统领座下4门徒……我……”
身后无人敢动,寇远威静静地拔剑走向那人。
“寇远威你你你敢……寇将军,末将知错了!”
噗呲一声,血溅当场。
“撤军!谁赞成?谁反对!”
静默无言,诸将起身离去,开始准备撤军。
然而,寇远威没机会了。
半个时辰后,燕军已经整顿大军集合完毕,轻辎重粮草尽数烧毁扔下,全军轻兵前进,务求尽快撤离此处。
就在他们刚打算沿着山路撤退得时候,周军出现在后方官路上。
荆襄骑军奔腾而至,远远望去何止万人,同时武关关门大开,关内一支精兵呐喊杀出,直奔燕军而来。
不等寇远威下令震慑,麾下大军已经是混乱一团,那些出身禁军的将领们一个个失了分寸,带着亲兵慌不择路,脱离指挥,自顾自窜进山中。
片刻间大军就失去控制,寇远威瞬间心凉,万念俱灰。
这等士卒就是高明远、崔顺等人交给他的,用来攻打武关的……
先前行军途中还不算明显,第一次攻城的时候寇远威就察觉了,麾下的各营都不是轻易听命的。
周军骑军大队杀到在混乱一片的燕军阵中乱杀一同,败局已定。
恍惚之间,寇远威仿佛看到了昔年在幽州边境与麾下幽燕铁骑纵横北境的时光,何其快意!
但此刻受制于人,进退失据……
下一刻寇远威提起铁枪暴吼一声,纵马跃出杀进周军阵中,片刻之后,几个来回,身上刀枪伤口无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燕国南路军偏师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潼关外的大营中,高明远静默不言,崔顺则是露出笑意:“这寇将军还是差了些啊,要是我当初就不会领命进军武关……倒是可惜了他身手还不错。”
片刻后高明远睁开眼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禁军之中陛下安插的人折了七七八八,再过两年老夫乞骸骨之后,这禁军大统领之位便是你的了。”
崔顺讪讪笑道:“还赖世伯提携了。”
高明远淡淡说道:“寇远威败了便败了,这潼关也不是轻易能打得进去的,祁文勇也是多年镇守潼关的了,经营此地多年,不是那么容易打得下的。”
崔顺嘿嘿笑道:“世伯放心好了,这两日就有结果了,这等雄关自古以来都不是等闲能攻打的进去的,自然得出奇兵……”
高明远点点头不再多说,南路军是虽然是高明远挂帅出征,但实际上它年事已高,寻常军务并不过问,一直到潼关下开始是试探攻城也是全权由崔顺负责。
…………
平阳城外。
燕国并州军靠着一辆辆云车、巢车、攻城锤猛烈地撞击着这座城池,城上的严润芝身穿黑色铠甲,晚上枕戈而眠。
连续数日,段彝在城下亲自督军攻城,一批批燕军嘶吼着冲向平阳城,一堆堆尸体堆在了城下。
又一次燕军洪水般退去后,城上严润芝望着数百步外的段彝大声喊道:“段公不妨再来试试!平阳城有严某在此,燕贼休想跨过一步!”
段彝凝眉不言,拨马转身离开,对着身边的副将说道:“五天了?”
“到今天下午就五天了。”
段彝点点头,“全军点起准备进城。”
与此同时,平阳城上严润芝也收到一个惊人消息,燕人从南面城门进城了!
“怎么回事?”
严润芝方才还有些意气风发,在段彝面前耀武扬威,仗着平阳城修建的工事阻挡燕国数万大军。
这边就传来消息,后方通往平阳的粮草运输队被燕军截杀,随后燕人冒充粮草运输的周兵接近南面城门突然发难……
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后面却被袭击了。
严润芝一口热血吐出来,“快,将他们赶出城去,守住南城!”
片刻后严润芝亲自率军出现在南城,而对面骑坐在战马上的燕军将领俨然已经夺下了南城城门,一道道烽烟从南城释放。
滚滚烟柱冲天,在平阳城北的燕军主力开始迂回运动……
“邓普?”
眼前的人严润芝是认识的,河东四庭柱之一,邓普。
燕国军中中坚将领,在并州仅次于段彝的存在,竟然亲自率军迂回蹲守周军的粮草,确实是严润芝大意了,之前一门心思放在平阳城城池布防上。
“杀!”
严润芝一声令下,身后亲军杀出,对面三千燕军挡在严润芝面前寸步不让。
尽管严润芝调遣城中主力尽力驱逐着,倘若有足够时间,赶出甚至全歼邓普所部,不是没可能。
但段彝显然不会给严润芝时间的。
半个时辰之后,燕军燕军马队杀到,沿着邓普固守的南城门鱼贯而入。
平阳城破,严润芝身赴国难,自裁于城头。
当天,邓普统军万人为先驱杀进勋州城,次日段彝统军南下会合邓普,两人直奔蒲津渡口而去。
其余几位将领分兵平定四处州县周军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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