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敌人，并不止于蝉族，或者应该说，人类自身，本就是由无数利益集团组成的群体，彼此间的争斗，恒古至今。”
……
隔日，阿诺德就举行了班组小会，宣布王秋晨暂时脱离猎人的狩猎实践，投身于独立任务。
白天漫长的等待后，时值黄昏之际，他才收到戒酒老翁的联络。
在这位常年混迹于江源市的猎人指挥官的安排下，王秋晨走出曙光学院，上了一辆全自动的白色宝马，主驾驶、副驾驶都空荡荡，后车座上除了他以外，还坐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轿车启动，随着轮子压过马路的声音渐渐加快，男人终于开口了。王秋晨一下就把他的声音给认了出来。
“真是难以置信，戒酒老翁竟然把事情都交接到你这么个小鬼的手上？”这……应该就是那位事政厅的李主任。
王秋晨一心想要尽快查清楚林舒语失忆的真相，当下只点了点头，压抑着情绪，按阿诺德所教的措辞，平静道：
“戒酒老翁常驻江源，很多时候做事都需要人脉支持，不好放开手脚，这次由我介入调查，也是打算以外来猎人的身份，实行雷霆打击、不讲情面，务求将蛰伏在江源市、希望市之间的暗网尽快掀开。”
李永廉挑了挑眉，露出饶有深意的神色。
猎人协会专注于猎杀蝉族，是在蝉族刚撤退时，为了应对各地频繁出现的次元裂
缝、临时组织起来的群体，连机构都算不上，明面上隶属事政厅，实则没有半点话语权。
随着蝉族离开日久，猎人协会的重要性也减弱许多，毕竟军区方面、事政厅的治安部，都有可代行其事的人员。
以李永廉的政治敏感度，自然能猜到，这次破晓学院派个代表介入调查，很可能是想借他作跳板，让这位猎人把手伸向权力的边缘，以巩固协会的地位。
对于这事，他是不看好，也不看衰，顺其自然即可，于是点了点头，简要说出目前调查方向。
“这层暗网已经撒得太广了，涉及许多大人物，真就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眼下只能针对撒网的人下手。”
李永廉说着，便点亮车载系统，在投影的面板上滑动，选出一个女人的信息。
“这是沈雪。”
“21年前，以一级优等生的成绩毕业于江源生物大学，所发表的论文在业内广为流传，也因此得到国内最顶尖的生物公司、崔氏生物科技的实习机会。”
“14年前，在崔氏生物的安排下，她担任起项目组的主任，正式开始攻研「再生细胞」。同年5月，被发现电脑中有与「智人生物科技集团」有邮件往来，被强制下任。”
“也是这一年，我接受了调查她的任务，内容是确认她与智人集团的接触到了什么程度，可惜她很快就辞职了，在那几封纯交流的邮件之后，
我没再发现她与智人集团之间有其他接触。”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仅凭几封邮件就把她下任？”
王秋晨只想获取更多信息，当即点了点头。
李永廉组织了一下语言：“也难怪，毕竟对于封锁智人集团的消息，华夏是高度重视的。我这么说吧……你应该就能马上明白。”
“智人生物科技集团，简称智人集团，属于国际性独立研发机构，不受任何国家管制，是人类公认的潜在敌人。为什么？就拿咱们华夏当局的看法来说吧，政员们普遍认为这个集团的董事会，很可能已经被「智人」所控制。”
王秋晨皱了皱眉：“智人？”
李永廉点了点头：“这个集团的发展，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可以说是发迹元年。在2107年，智人集团宣布「智人项目」取得圆满成功，研发出全球第一台具备智慧的机器人，引发世界各大财团进行融资，奠定了强大基础。”
“第二阶段，是他们名声大噪的时刻。在2154年，智人集团宣称对生物基因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制造出「永生基因」，人类将进入不死时代，永生基因只对优秀员工开放名额。世界顿时哗然，不仅有更多财团或加入、或增大投资，甚至引得各国精英、人才为了符合入职集团的条件，甘愿脱离原有国籍。”
“第三阶段，是尽管各国政府
不愿承认、但他们确实成为了当今最伟大公司的时刻。2190年，也就是十年前，蝉族入侵，智人集团采取地下转移措施，在蝉族撤离后，整个集团竟然无一人员造成伤亡，这让更多人对他们的应对能力树立起信心。”
“而且，在蝉族离开后，智人集团宣布将永生基因列为公司产品，要知道，在这个时候，距离第一批植入永生基因的员工，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这些员工就是他们最显著的招牌！事实胜于雄辩，当他们公布这些员工的身体数据后，永生基因瞬间供不应求。智人生物科技，彻底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集团。”
“直到今天，仍有不少人为了能买上一份基因，甘于倾家荡产，甚至以国家为购资。”
“当然，鉴于当局政员的顾虑，华夏是严禁购买永生基因的，更不允许发布、推广关于智人集团的信息。”
王秋晨眼珠子转了两下，马上回过神来：“这是担心永生基因有问题？”
李永廉的脸色有些诧异，片刻才点头道：“是，事实上，政员们的顾虑还是得到了验证的，从宏观上来说，接触了永生基因的人，大体上每年都在为智人集团输送利益，说直白点，他们简直就是在为智人集团服务。”
王秋晨一语中的：“用永生为诱饵，在基因上做手脚，实行控制的手段？”
李永廉沉默片刻，而道：“你看，这
种事情其实很多人都能想到的，只是在永生面前，却没几人能抵抗得住诱惑。”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仅凭几封与智人集团的来往邮件，就要将沈雪下任于「再生细胞」的计划了吧。”
王秋晨了然道：“这是担心她引入永生基因。”
李永廉恩了一声：“永生基因要是在国内蔓延，毫无疑问会是场灾难。外敌易抗，内患难消。”
王秋晨深以为然，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一件事。
林主任曾说过，自己的女儿舒语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如果沈雪与这个拥有永生基因技术的智人集团有关系，那林舒语现在还活着……会不会就是永生基因的作用？
很有可能！
王秋晨突然有些矛盾起来。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应该怎样面对？永生基因是国之公敌，这已经是当局树立的铁律，可是如果没有永生基因，或许就没有林舒语了。
“李主任，对于植入永生基因的人，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看级别。普通市民会安排进相应收容所，干部、企业家则严肃处理，具体如何我无法透露给你。”
王秋晨点了点头。
让林舒语进收容所？显然不是他愿意看见的，美其名曰收容，天知道会不会被人暗中调去做实验。
他必须要查清楚来龙去脉！先搞清楚林舒语是不是被植入了永生基因。
……
车子停了，停在一处门岗前。
作为事政厅总科主任，李永廉这辆车想必录入了江源各小区的系统，可自行识别进入，可偏偏这名为世纪天源的别墅区，竟是显示“无认证”。
最后，还是他亲自下车，出示证件后、又打了两个电话，这才得以驶进。
“不用觉得奇怪，世纪天源住的都是江源的商界翘楚，现在处于复兴阶段，经济方面还得仰仗他们。若无相关文件，市长来了都得找人沟通。”
宝马驶到地面的停车区后，李永廉熄了引擎，指着当前第一座别墅：“比如这里，就是新圣传媒董事长、王道新住的地方，要是不守规矩硬闯进来，他一篇报道就能引发舆论。”
王秋晨探眼扫了过去，只见得别墅里，有许多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在走动。
他简洁问道：“目标？”
李永廉的目光已经落在门岗方向，回道：“王道新这个人，凭一己之力，在蝉族入侵后，壮大了新圣传媒，跻身于「十大灾后杰出企业家之一」，自有其雷霆手段。”
“但也许是过度透支身体，五十出头的他，今年健康状况竟是直线下滑，月前更传出病危的消息，很多事务都被迫交移。”
“而根据线报，沈雪最近与他频繁见面，我准备接触一下这个杰出企业家。不过你不用抱多大想法，类似这种事情我做了很多遍了，今晚带你过来，主要让你了解一下调查内容与进度。”
两人
大概又交流了十来分钟，所看方向便照进了两束白光，银色的保时捷SUV出现在视线前，绕了个弯驶进了当头那座别墅。
王秋晨脸色微变，看向李永廉，发现对方也皱起了眉梢。
他俩都没想到，沈雪竟然坐在副驾驶上！
下车后，她就跟着前边满脸疲态、脸色发白的中年男人，相继走进了室内。
王秋晨当机立断：“要混进去！”
李永廉同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别墅里的私人保安太多了……”
正说着，却发现王秋晨正打量着他的黑西装。
他当即反应过来，看向别墅里穿着相近黑西装的保安，迟疑道：“可是……我的脸很多人都认得，而且要是被这些搞传媒的抓住把柄，我个人不要紧，影响事政厅的形象可不好。”
说着，李永廉把目光转到王秋晨身上。
四目相对，王秋晨露出“懂了”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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