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心道合了,而且那空色大师还说你家妹子是个旺夫的,但是我家那个不着调的儿子竟然又在此时说喜欢上了别人,甚至连定情信物都给人家了。

  要是儿子喜欢的是别个,蒋夫人可能还会看不上,还会觉得是那家姑娘不老实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儿子,但是儿子喜欢的却是鸿胪寺少卿洛大人家的女儿。

  洛家人祖籍便是京城,由祖上至今,他们家一直担任的都是清贵官职,蒋夫人这两年也致力于给儿子物色好姑娘的,那洛家冰玉是她最最满意的一个。

  昨日乐家人来提亲事,她心里的确是高兴的,因为她不忍心强逼着一直不改变心意的儿子娶别个姑娘,她本来就不讨厌乐家这几个孩子,虽然前些年他们拒亲的事让她心里不喜,但却也只是一时,现在乐家人又主动来提亲,那证明自家儿子是足够优秀的,让乐家人转了一圈又回头来提。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乐家这位沉稳有度、神色平和的大少爷,蒋夫人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与乐家那小姑娘比起来,她更满意的自然是洛冰玉。

  既然儿子已经不再坚持,蒋夫人觉得还是娶洛家的姑娘比较好。

  虽然男方拒绝女方会让女方很难看,但是这女方不也拒绝过他们一次吗?

  蒋夫人一瞬间想到很多,大丫鬟悄悄地推了推她的胳膊,才回神,笑着道:“昨天你们家遣来那中人倒是带着八字来的,只是我们家还没来得及请大师合合。”

  “给乐大人看茶”,说着示意了丫鬟一眼,蒋夫人突然中断话题,雍容地到主位上坐下,神态之间十分客气,好一会儿闲话后,才道:“本来我是很乐意你家妹子做我家儿媳的,要不然两年前也不会遣人去提亲事,但后来细想想,你妹妹年纪小,与我家宜深差得太大,总觉得不是怎么合适。昨天你家中人上门,我就想拒绝的,但又担心会影响到女孩子的名声,便想着拖两天再说。”

  乐巍在刚才蒋夫人扯闲篇时就已经预料到是亲事有变了,虽然吧,心里有些生气,自家轻轻那么好,他们家还不愿意,但这件事总算是不用费力的解决了。

  乐巍放下茶杯,说道:“不瞒蒋夫人说,我也是有此虑今日才登门的。”

  蒋夫人闻言,松一口气,笑道:“那可正好了,要不然我心里还要觉得愧对你们。”

  乐巍笑笑,事情谈妥,取回昨日郁家堂婶带来的那张歇着八字的红纸,他便起身告辞。

  蒋夫人把人送出客厅,交代管家亲自相送,这才回去。

  虽然儿子这心意变得突然,蒋夫人却十足地高兴,一路上都在吩咐仆妇们,“把聘礼再加厚两成,明日就去洛家提亲,你们大少爷年纪也不少了,明日一并把亲迎的日子也定下来。”

  一个仆妇笑着恭维:“洛小姐知礼又懂事,还手巧得会做各种小玩意儿,夫人以后可要享儿媳妇的福了。”

  与这边的欢声笑语不同,朝露院中,蒋宜深还穿着昨天那身官服,正站在书桌后写字,这时暮雪走来,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亲事作废了。”

  想到少爷昨天晚上出门,邀请洛家小姐去官邸区外围的夜市散心,暮雪此刻才明白其中原因,一面为那位乐小姐可惜错过了这样爱她为她着想的少爷,一面又为洛家小姐觉得可悲。

  不过暮雪还是松了口气的,少爷若是娶乐家小姐,她绝对是半点机会都没有的,若是娶洛家小姐,她觉得自己倒是有几分可能。

  现下,暮雪却不敢把心思表露的太明显,恭敬回道:“已经作废了,乐大人刚才就走了。”

  蒋宜深只觉心中沉闷,撂下笔,来到院中,在西侧的由小竹林围成一个个别致图形的小花园中转了好几圈,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

  乐巍拿着那张八字红贴,骑马直接来到桐花街这边,大门敞开着,一转过大柳树,就看见院子里坐在一起鼓捣一堆瓶瓶罐罐的轻轻和小宴,他的脸色顿时黑了黑。

  然而下一刻,乐巍却想到了昨晚上汀蕙特地去书房说的那些话,郁娴儿身边的丫鬟是如何看不起轻轻,如何顶撞轻轻,乐巍心里又隐隐地酸涩。

  打从他成亲,轻轻受了多少委屈,乐巍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立场阻止方宴对她好。

  乐巍揉了揉不太舒服的眼睛,又低低地咳了两声,背着手大步走进家门。

  方宴早已听到马蹄声,却是直到乐巍进来,才打了声招呼。

  乐巍把红贴纸递给乐轻悠,“与蒋家的亲事作罢了。若不是蒋大哥已心有所属,此次咱们两家定要结仇的。”

  乐轻悠叫了声大哥,接过红贴纸正要收起来,听到这话却是顿了顿,片刻后问道:“蒋大哥怎么样?”

  虽然蒋家跟自家妹妹提过亲,乐巍却也没觉得是蒋宜深喜欢自家轻轻之故,于是也没在意道:“是蒋夫人出面与我谈的此事,没见到蒋大哥,今日有大朝会,蒋大哥身为吏部考功司郎中,应该上朝去了。”

  方宴看了乐轻悠一眼,目光清清冷冷,乐轻悠立即朝他无声地哼了一声,拿着红贴回屋去了。

  乐巍在乐轻悠的座位上坐下来,拿起面前已经做好的一盅散发着淡淡药草香的碧绿色药水,一面看一面对方宴道:“轻轻昨儿个贿赂清一大伯,让清一大伯说你们是天作之合。你有什么想说的?”

  方宴嗤的一声笑了,双目间是宠溺的柔光,“我早就跟她说,大哥一定能够看出来清一大伯是受她嘱托,且即便清一大伯说的都是真的,大哥也不会相信的。”

  乐巍勾了勾唇角,正要说什么,那轻快的脚步声已经由屋内而出,他便闭了嘴巴。

  “大哥,这是我做的八宝凉糕,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给你剩的”,乐轻悠端着一个白底青兰花纹的精致瓷盘过来,放到乐巍面前,“这里面加了蜜红豆、青红丝、橘子酱、蜂蜜调的馅儿,比以前的凉糕好吃很多,你快尝尝。”

  盘子上的凉糕是一个个花团形状的,红色、黄色、绿色俱有,都是晶莹透明的,甚至还能看见里面同样颜色漂亮的馅儿料,凉糕下面是一块块冒着白气的冰块儿,只看着就让人心底沁凉、口齿生津。

  乐巍捏起一个,一口便把一个吞到嘴里,咬烂弹弹的凉糕外皮,酸甜可口的馅儿便溢满口腔。

  吃完了一个,他点了点头:“的确比以前的凉糕要好吃许多。乞巧节快到了,到时不止街上的商家、大户人家,今年连工部也会出银子办一场乞巧赛,你这个凉糕端上去,准能夺一份儿好彩头。”

  话未说完,乐巍又捏起一个凉糕送到嘴里。

  乐轻悠刚才听方宴说了,这几天长公主在皇帝面前进的谗言已经起了作用,早些年大长公主为大周朝建立所立下的功劳,在她死后却没把手中势力完全上交的前提下,皇帝对方宴这个大长公主唯一的后人越发耿耿于怀,圈下西北黄沙边的一个小县城,决定让他去那里为国效力。

  皇帝旨意也就在这两天下来,一旦下来,方宴必须在三日之内启程的,因此尽管乞巧节已经近在眼前了,乐轻悠也没想过去参加。

  “我做这些东西只给咱们家的人吃,才不拿去夺彩头。”

  乐巍看看轻轻,莫名无语,莫名宠溺,“不拿便不拿,到时候大哥跟你一起雕个花瓜去参赛。”

  乐轻悠听了,心里越发不好受。

  方宴忙柔声道:“轻轻,这个杀蝇虫的药水做好了,咱们去后院试试效果。”

  乐轻悠嗯了声。

  乐巍正想跟他们一起去,就见知心被武艺骑马带着转过浅胡同口的柳树,滑下马背便快步跑来,脸上犹带着几分慌张:“大少爷,您快回家看看吧,京兆衙门怀疑小姐和一起人命案有关,正在府中审问呢。”

  乐巍听了,神色却半点未动,郁娴儿的父亲乃是内阁大臣,就算她和什么人命案有关联,京兆衙门也不会把她带到公堂上问案。

  “且不急,什么人命案,你先说清楚”,他这么说道,无波而又沉稳。

  知心见姑爷这样冷心的模样,忍不住为小姐难过,眼眶发红道:“还不是跟大少爷您曾经救过的一个女子有关。”

  乐巍有些疑惑。

  知心越发大声道:“就是个叫于索儿的,她跟着她一个什么老姨开了间私娼倌,招揽些京中有些小钱的男人,尽干肮脏勾当。大少爷你们状元游街那天,她看见了您,二少爷,三少爷,就起了心。我听说,她还来找过小姐。”

  莫名被拉进去的乐轻悠皱眉道:“请你说话别说一半藏一半,那人的确来过,但是二哥在家,直接让人把她赶了出去,她便再没来过。”

  “这就是了”,知心似乎抓到很大的把柄,对乐巍道,“她在二少爷这边下不了手,就在我家小姐成亲后去找我家小姐的晦气。我家小姐以为她是大少爷的朋友,留着吃了一回茶,奶娘看她坐姿神态都不似正经人家女子,当即便让人赶了出去。”

  说到这儿,知心哭起来,“但是京兆衙门不知什么时候在野外发现了那女人的尸体,竟然追查到小姐身上来,可我家小姐至于一个下贱的娼女计较吗?大少爷,您快随奴婢回家吧,这时候小姐是需要您在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