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乐轻悠才有机会跟哥哥们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她把自己晚饭后做的几块豌豆黄端过来放到桌子上,给三个哥哥一人递了一块。

  乐巍笑问:“怎么还有时间做这些东西?”

  “我担心你们吃不好”,乐轻悠说道,又给他们倒茶,想起半下午的时候秦嬷嬷过来回说已经把秀香远远地发卖了,便问道:“秀香做什么错事吗?”

  乐巍的脸色僵了僵。

  乐峻知道些原因,昨天大哥给他提了一句,这时轻松地笑道:“那丫鬟偷银子,被大哥发现了,就着秦嬷嬷发卖出去了事。”

  乐轻悠不太相信,“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丫鬟的哭声,当时大哥说的是有个丫鬟没端好茶。发卖的那个和昨天那个不是一个吗?”

  其实并非乐轻悠要追根究底,她看到大哥有些僵硬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之前又有春梅、春晓的前例在,自家哥哥们又一个比一个俊美,现在长大了,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在这方面多说两句的。

  乐巍看了乐峻一眼,瞧瞧这找的什么借口,笑道:“总之是那丫鬟伺候的不顺心,我便让人打发了,家里这么多人,不少那一个。”

  方宴咳一声,对乐轻悠道:“咱们立好进士碑就要回京,需要的带什么过去你可想好了?我觉得先列个单子比较好,免得收拾东西的时候忘了什么。”

  乐轻悠看他:当我看不出来你在转移话题啊?

  方宴笑了笑。

  乐轻悠说道:“反正人都已经发卖了,具体原因我也不问了。只是,大哥二哥,你们都是朝廷官员了,身边还是不要有太多女人比较好,免得惹祸端。”

  乐巍有些心虚,态度很端正地答应了。

  乐峻却是疑惑地看着乐轻悠:“轻轻,你怎么不提方宴?要说以后可能谁身边的女人多,那可非他莫属了,又是状元郎又是大长公主外孙,京里那些高门女都盯着他呢,我看最该听这句话的是他。”

  乐轻悠听二哥这话总有些提点她的意味,便不好接话。

  方宴淡淡然道:“二哥,轻轻是知道我对一个人的心坚定,不用提醒。”

  乐峻一向含着笑意的眸中霎时冷厉,他看着方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别影响到轻轻……”

  “小峻”,乐巍开口打断了乐峻,这种男女情事,挑在明处便不好收场了,轻轻和小宴或许只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情意而有些误会,他们处理时必须小心谨慎,“天色不早了,轻轻早点睡。”

  虽然大哥二哥都没说过什么,乐轻悠却知道她和方宴之间的心意,已经是他们兄妹四人心知肚明的事了,她听二哥那么说本来是要挑明的,但大哥被大哥打断了,她也不知要不要挑明。

  目光不自觉看向方宴,方宴微微摇了下头,用口型说出两个字“有我”。

  “小宴?”已经站起身的乐巍看向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方宴,“走吧,天色晚了,我们在轻轻房里待的时间太长不妥。”

  方宴便站起身来,安抚地看了乐轻悠一眼。

  ……

  乐轻悠也没洗漱,等哥哥们走后,关上门,揣着满肚子心事就爬到了床上。

  月色从窗户口灌进来,洒了满地白霜,虫声急一阵缓一阵的从外面传来,听得乐轻悠心情惆怅。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哥二哥为什么不同意她和方宴在一起?难道就因为自己叫了方宴一声三哥?

  这样说来,天下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女都不能在一起了。

  这边,兄弟三人回房前,方宴叫住了乐巍、乐峻:“大哥二哥,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乐峻的心情已平复很多,固然他最看重的是妹妹,方宴却也是他认可的兄弟,“如果是你心里想的那件事,就别提。”

  如果知道他们两个能到今天这一步,当初发现苗头时他和大哥就应该立即扑灭。

  方宴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如以往一样平平静静,“我喜欢轻轻,等她及笄就要娶她,希望大哥二哥能同意。”

  “你说什么?”乐峻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怒火,一拳打在方宴左脸颊上,压低声音道:“轻轻比你小你让她对你生了男女之情看在我们是结拜兄弟的份上就罢了,你不知道迷途知返你还跟我和大哥提?”

  方宴稳稳地站着,没有半点躲开的意思,“情不由己,我知道我可能有些卑鄙,但轻轻也是喜欢我的。”

  “方宴”,一直没说话的乐巍沉沉开口,眼中是渐渐聚起的风暴,“这话我和你二哥就当做没听见,不然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再也见不到轻轻。”

  方宴平淡的表情终于被冷意席卷,他看了乐巍、乐峻一眼,说道:“我相信天底下没有谁能给轻轻的幸福比我能给的还多,大哥二哥疼她,为什么不同意她跟我在一起?”

  “你还问为什么?”乐峻忍不住又给了方宴一拳,“你是以什么身份陪在轻轻身边长大的?三哥,她的三哥,这事儿整个梨花村乃至仙泉县都知道。是,你不是轻轻的亲兄长,但是外边的人会怎么看?你要娶轻轻,可有想过会让那些心思险恶的人怎么说她?勾引兄长,你让她以后怎么在人世间立足?”

  乐峻的眼眶都红了,“别再跟我提这件事,否则你就滚出家门。”

  方宴说道:“我不可能让人这么议论她。”

  乐巍笑得讽刺,“但你堵不住悠悠众口,防不住人心险恶。”

  “我会想个稳妥的办法”,方宴却半步不退,“我和你们并不是一个户籍,且京城远离仙泉,不会有人拿我曾经是轻轻三哥的事作伐子攻击她。即便轻轻喊我三哥,我们也只是义兄妹。”

  乐峻听得心底再次冒火,“原来你那么早就起心了,亏我和大哥半点没防备你。”

  三人又低声争执了几句,才散开各自回房,只是三人心中都存着事,一夜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乐巍刚起来,丫鬟还没端洗漱用水进来,云诏便走了进来,见他脸色不太好,笑问道:“可是累着了?”

  乐巍请舅舅坐下,“如果不是有舅舅姨夫们帮忙料理,我们几个是转不开的。”

  云诏笑着摇头,“跟你舅还说这些客套话。”

  正说话间,两个丫鬟端着洗脸水、牙刷、青盐走了进来,乐巍让她们放下便让人都下去了,问云诏道:“舅舅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关于汀蕙报给他的那件事,云诏一直想跟外甥提个醒,但这两天又一直没找到机会说,今天特意起了大早想说一声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毕竟事涉女孩子家的名声,跟阿巍也不好直接说出来,云诏想了想道:“我想着,你马上也要行冠礼了,不如冠礼之后就把你和郁小姐的婚事办了。家里有了主母,也方便给你弟弟妹妹相看人家。小峻、小宴倒不急,轻轻却是不能一直拖着的,如果我没记错,她刚过去一个生日,今年就十三了吧。”

  乐巍眼皮一跳,直觉没有原因舅舅不会跟自己说这件事,别说轻轻现在十三了,就是十四,他们其实也不用太着急的,更何况舅舅还跟着着急。

  “舅舅,有什么事,您直接跟我说吧”,乐巍倒了杯茶递给云诏,“可是轻轻行为有什么不妥,亦或是我们三个少年人带大的妹妹,有人在您跟前说什么闲话了?”

  云诏没喝茶,“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你既然问了,我也没道理再隐瞒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船上那会儿,我派了个小丫鬟伺候轻轻,那丫鬟跟我说什么轻轻跟小宴举止太亲密。我这不是担心嘛,便想着你早日成亲了,且不说家里有个女人能带着轻轻出去交际,轻轻也不必事事都跟你们三个说。”

  乐巍点头,“舅舅考虑的及时,以前都是我疏忽了。那个跟您禀报的丫鬟,就是您送给轻轻使唤的汀蕙?”

  “是的”,云诏说道,“那丫鬟是个聪明的,知道跟我禀报了这件事后她只有待在轻轻身边才能安全,主动要去的。就是心思有些高,抑或是奔着以后做通房的也未可知。不过一个通房之位,与就与了,只要人老实,以后就是轻轻的左右手。”

  乐巍听了舅舅这一番话,脸色顿时有些精彩,好片刻才道:“我们给轻轻找的人家,定要是个一心一意只有轻轻的人,别说婚后提的通房,就是婚前有教导房事丫头的都不在我们考虑之列。”

  这下换云诏的脸色精彩了,“你这都是孩子的糊涂想法,世人皆以开枝散叶为生存根本,必要时就得让那些通房代劳嘛。再说有你们护着,轻轻日后的夫婿最差也是个举人,能培养出举人的家庭,必不是穷人家,怎么可能没有个房事丫头?当然了这些话不该我说,可是你家没有主妇,我这个做舅舅的也就不避讳的都说了。照你这想法,轻轻一辈子不出嫁才可能。”

  什么开枝散叶、通房代劳的,乐巍只要想起轻轻可能会被以后的夫家逼着开枝散叶、不停生孩子,心里就一阵阵地愁肠百结。

  “这些,我们都会尽量给轻轻打理平顺的”,半晌后,乐巍还是摇了摇头,“妾室之流,皆是后宅混乱的根源,我不可能让轻轻以后为那些龌龊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