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东看西看,时间已经一晃而过。
等到洛青鸾到了天星馆,已经差不多是下学时候了。
还没走到门口,老远就能看见附近停了十多辆马车,还有轿子什么的,几十个下人丫头将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如果不是天星馆门口的大街宽敞平整,只怕早就挤不进人了。
几乎每次来接纳兰长逸的时候,都是这幅情景。
偶尔是洛青鸾来接,偶尔是梁玉燕来接,今日梁玉燕和陈虎有事忙去了,接儿子的任务自然落到洛青鸾身上。
看看天色,已经下学了,不过大儒照例还要给各家的小公子小小姐们讲一些回去的作业,叮嘱什么的,等到纳兰长逸走出来,估计还要一刻钟。洛青鸾也不着急,勉强找了个空位等着。
“哼,瞎凑什么。”忽然,旁边响起一个不屑的声音。
洛青鸾顺势看过去,只见自己站着的马车前守着一个粉衣丫头,看起来十八九的年纪,长得倒是大气清秀,只不过那一脸阴沉的样子,破坏了她的秀美,明明六分美丽的,只剩下三分了。
那丫头显然也是来接自家小主人的,似乎不是一个人,估计马车上还坐着人。冲着马车里的贵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丫头看了洛青鸾一眼,狠狠的一眼瞪过来。
“就是说你呢,凑这么近干什么,一看你这打扮就不是好人,还不离远点!”
冲着洛青鸾大声呵斥,丫头插着腰走了过来,盯着洛青鸾从头打量到脚,仿佛她就是传说中的人贩子,要趁机拐卖她家小主人似的。
如果换了以前,依照洛青鸾的脾气,只怕早就教训这人了。
但经过了那么多事,她性子越发沉稳,待人接物也和以前有所不同,更多了一些包容。看见眼前的丫头趾高气扬的样子,洛青鸾也不计较,只淡淡一笑,就远离了那华丽的马车,站在天星馆的屋檐下等着。
那丫头见她识趣,总算没再说什么,又回到了马车前。
不过片刻,天星馆中传来了清脆的响铃声。
叮叮叮……
“下学啦!”有人大喊一声,顿时,几十个丫头下人哄的一声,齐齐朝门口挤,一个个翘首以盼,嘴里大喊着小主子小小姐,天星馆门口乱作一团。
“咳咳!”一个头发花白的麻衣老头拿着铜铃走了出来,狠狠的摇了摇,瞪眼道:“让开让开,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样子!再挤,以后就别来了!”
众人立马噤声,很快安静下来,生怕自家小主子被天星馆开除是自己的责任,那就糟糕了。
片刻之后,一个个打扮的粉妆玉砌的男童女童从里面走了出来,有的四五岁,有的七八岁,基本都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本来该是活蹦乱跳的年纪,这些孩童们却规规矩矩,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走出来,没有任何人插队。即便是看见了门口等候的家人,很想扑上去,却依旧强忍着。
有几个憋得慌得,眼里已经蓄满泪水了,却连忙用衣袖
擦去,没流下来。
这一下,几个下了马车在门口翘首以盼的中年贵妇简直看的心疼,满嘴里‘心肝宝贝’的叫着,若非瞅见那拿着铜铃的麻衣老头还在,只怕真的冲进去了。
这样的情形,洛青鸾每次来接儿子都会看到,颇有些觉得无语。
如果真是心疼孩子,舍不得他们受苦,那养在家里就行了,何必送到这管教森严的天星馆来?好在纳兰长逸从来不会这样,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就乖巧的很,还让她早些回去,下学了更是自己回家的,哪像这些少爷小姐般娇贵?
总算是天星馆的规矩在那儿放着,等一众孩童走出了大门后,各家下人丫头才接了自家小主人,照例开始了每天的询问。
“少爷,今天过的还好,可有吃饱?有没有伤着磕着?老爷夫人在家里等着呢……”
“我要吃桂花糕!学堂里的饭菜难吃死了。”
“我的儿啊,快给娘看看,哎哟,怎么哭了……什么,先生打你?背不出书来?简直是可恶,我儿这么小的,怎么打的下手!快别哭了,娘给你做主……”
“娘亲,我不要读书了,先生好可怕,哇……”
“你今天又迟到了?爹怎么说的,让你好好读书,你连书都没带,被先生罚站了?逆子,回去好好教训你!”
耳旁传来各种声音,训斥,心疼,关切,哭声……声声入耳,洛青鸾越发有种回到了前世的感觉。站着天星馆大门的一侧,她满心期待的等着,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小人儿。
纳兰长逸平时下学都不会冲在最前面,洛青鸾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
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天青色的身影闪过,她眼前一亮。
“长逸!”
“娘亲!”纳兰长逸斜挎着布书包,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来。
张开手臂,洛青鸾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扶着他柔软的长发:“儿子,娘来接你了。”虽然才过去半天,但她一看到儿子,还是那么想念。
抱在怀中的感觉,就像是拥有的全世界。
“你就是纳兰长逸的娘亲?”
忽然,旁边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洛青鸾母子的亲昵时光。
洛青鸾松开儿子,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长须满脸皱纹的老头站着面前,一脸严肃,还带着些许怒气,像是很不高兴似的。
“原来是吴夫子,您好,有什么事吗?”一眼认出来这老头就是天星馆的大儒之一,吴德义,洛青鸾放缓了语气,表现出应有的尊敬。
吴德义也是从北郡官府请来的大儒之一,听说他是翰林院致仕,虽然当初没考上状元,但也是二甲进士。此后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写过两本书,还当过某一期科举的阅卷官,颇有名头。
对于这种有真才实学的文人,又是儿子的先生,洛青鸾还是很客气的。
谁知,吴德义却依旧板着脸,冷哼了一声:“你来的正好,今天你家纳兰长逸在学堂上放肆,欺负同学
不说,竟然还顶撞先生,你这个做娘赶紧将他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若是教不好,以后就不用来了!”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洛青鸾一听,很是惊讶。
长逸平时很听话的,怎么可能在学堂里捣乱,还顶撞先生?
洛青鸾赶忙拉过儿子,刚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长逸反驳道:“娘亲,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一旁的吴德义顿时怒了:“是不是非要我找人证明?你这小孩子,当众撒谎,还不听管教,实在是无法无天,岂有此理!”
原本就是下学的时候,周围来接孩子的人很多,如今一看出了事,顿时有无数人站着旁边看起热闹来。还有人故意去讨好吴德义:“哎呀,原来是吴大儒,您可别生气,当心身子啊。”
“有些小孩子是不听管教的,仗着家里人宠爱,到了学堂也无法无天。对于这种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吴大儒何必生气,干脆开除这种人得了,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原来是你啊,夫人,我就说嘛!”
一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大,炒的洛青鸾不行。她转头一看,正是之前贼一般防着她的那个丫头,这会也认出她来了。
一个颇为丰满的贵妇人从马车上下来,手里还牵着个软萌的小女童,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童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倒是可爱,只是脸上的肉太多,胖的过了头,臃肿的身材让她走起路来慢吞吞的,少了几分孩子的灵动和活泼。
“夫人快看,就是她。”
那丫头指着洛青鸾,一脸嫌弃的嘀咕:“她的儿子也在这里读书,难怪来这里,想来当初也是挤破了头吧。不过却得罪了先生,还欺负同学,一看就是没教养的,我们小姐可不能被这小子带坏了。”
贵妇人一听,立即对身旁的小女童道:“淳儿,听到了吗,别给这人玩。”
说自己的闲话,洛青鸾倒没什么,可她听不得被人乱说自己儿子。可她正想说什么时,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那贵妇人身旁的小女童欢喜的叫了起来:“咦,娘亲,是长逸哥哥哎!”
说着,她就朝纳兰长逸招手:“长逸哥哥,是我!我是淳儿啊!”
那欢喜的样子,就算洛青鸾是第一次见到她,也看出来这小女童对自己儿子的好感了。
纳兰长逸转头看了小女童一眼,冲着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可纵然如此,那小女童已经兴奋的满脸通红了,如果不是那贵妇人紧紧拉着她,怕是已经跑过来了。
原来自己儿子在学堂已经有了小迷妹吗?
一时间,洛青鸾竟然差点将吴德义忘了,等反应过来,才见这老头气的不行,板着脸就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对不起,吴夫子,长逸在家里一向很懂事的,怎么会欺负小朋友,还顶撞先生呢?”洛青鸾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如果真的是他的错,我一定严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