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生意也并非是要做哪一行精那一行，但这戏园投入也不小，你脑子比三姐的灵活，目光看得也比三姐长远，自然最好是你先把把关。”
“就拿此次事件来说，我们所有人想到的都不过是怎么能把外头那些胡乱传起的谣言禁止，父亲甚至是想着，让你和灵萱公主生个孩子……”
季九莲：“……”原来他爹前脚跟他有商有量完，后脚就想过要他死。
“或者是一起去施个粥！”大概是看出来了季九莲的极度无语，季之秋自已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就连连补上了后一句。
“让大家看到你跟灵萱公主夫妻恩爱，这谣言便自然就不攻而破了，而你看到的，想到的，却是我们十步，百步之遥的事情。”
树大招风，他们都知道，但季家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却也未曾想过其他，只道一直安于本分便好，可季九莲一言，却是狠狠惊醒了他们。
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以超过任何同行，超过任何人，却独独，忽略了上位的那一位。
季家一国首富，季家富可敌国，说着有心，听者未免无意，尤其是在季九莲点到，他既考取了文武双状元，皇帝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他的官职，而是将其招为驸马。
这看似浩荡的皇恩，在当今毫无商量，更甚毫无转寰余地的一旨令下之时，也是变相的压制。
强大的东西如何才能对自已无害？让它属于自已
，或者……毁灭。
皇上目前暂且选择了前者，可伴君如伴虎，季家一个本就站在悬崖边缘的人，又如何真的只抓着皇帝开恩这一根稻草？
所以当季九莲提出来，要趁着这个机会‘消减’季家在忘城百姓们心中的印象，‘消减’季家在忘城百姓们中的影响力的时候，季父虽然有一瞬间觉得他是在瞎胡闹，却也很快反口同意了。
这些日子，所谓的‘舆论’由季九莲自已把控，而她作为帮手，见准时机，让季家一些铺子‘自然死亡’，一些实在难以操作，前景空间大的，便转明为暗。
再配合着让一些他们新起的，或者是趁势新起，却压根没在他们季家商行之内的铺子迎风而长。
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季九莲收绳结尾，众人所见的季家，便成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季家，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喘不过这口气来。
而这期间，又能发生多少事？
季之秋语气严肃，季九莲略一沉吟，便道：“瓷器行占地大？”
“大。”见季九莲没再推脱，季之秋心下大松一口气，忙将自已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道：“我原意是想着，将玉桂坊扩大，把这戏园加入其中。”
季九莲摇头：“玉桂坊本就是季家的金字招牌，不说如今刚削枝节，便是之前，也不适宜再扩大。”
“玉桂坊的受众是文人雅客，且皆是男子，而看戏听曲一事，男女老少皆宜，受众相对而
言，后者显然比较亲民一些。”
季之秋一愣：“我倒是想到了你说的避其锋芒，闷声发财的事，玉桂坊这‘庞然大物’有玉桂号就已经够扎眼了。”
“如今好不容易稍有收敛，若是再扩大，之前辛辛苦苦做的那番，也容易变成无用功，倒没考虑过你说的受众的问题。”
季之秋甚为诧异，看着季九莲的眼睛更亮了，那如获至宝，且与巴牧几乎如出一辙表情，把季九莲看得心肝一颤。
他忙道：“三姐只是知道不妥，没有仔细思量而已，要真是有了定论，准备着手起来时，仔细判断下也能看得出来。”
阻断了季之秋那越发瘆人的目光后，季九莲又连忙把话题板回正轨，妄图彻底转移季之秋的注意力。
“瓷器行若是够大，且也不是亏损状态，倒可以与戏园二者并存，只将其规模缩小一下就可。”
看着季之秋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自已的样子，想了想，季九莲到底还是把贩卖周边那一套咽了下去，只是道：“招些手艺好的老师傅，只做精品瓷器，对外出口，或是高价卖给高官贵人。”
“戏园前期也不需做得多大，只求精，戏本子，戏台子，戏班子，无一不精，只要第一炮……名声打响了，往后的水涨船高，也不过是顺应时势。”
季之秋连连点头：“便按小九你说的做。”
“三姐可还有其他事情？”见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季九
莲直接便道。
他本以为季之秋找他也不过是问一嘴今天在云来客栈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能走，没想到竟然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九方煜走了没有。
走了倒还好，若是没有，让他平白等了这么久，只怕是又得好生哄上一阵子才能顺气。
季之秋却好似被季九莲这一问问得梗了一下，脸上更是一时间转换过多种颜色，最后似是感慨又胜似幽怨的来了一句：
“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了，有了自已的媳妇，这心里就时时刻刻的都有了惦记的人，都不愿与三姐说话了。”
季九莲：“……”糟口太多，他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三姐这话，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季之秋顿时来了兴趣，好奇的看着季九莲：“什么故事。”
季九莲略一沉吟，片刻，一本正经的道：“娘与媳妇同时掉到河里，身为儿子和丈夫的我，该救谁的故事。”
季之秋默了默，复又默了默，就在季九莲以为此事了了的时候，却见她巴巴的看着望着自已。
季九莲心里顿时升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那你救谁？”
“……”季九莲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我也跳河里去。”
季之秋：“……”
试图劝季九莲不要那么消极待事：“你武功高强，两个都可以救。”
季九莲想了想武功比他还要高强的九方煜，若是真到了那日，碰上了这个‘婆媳大难题’，
他觉得怎么着都是他也跳河里去更靠谱，逐而坚定摇头。
“不，我适合跳河里去。”
季之秋哼哼两声，状似不太高兴的样子，眼里却全是笑意：“跳河里吧跳河里吧，不管是谁，只要姐姐们在，都能给你捞起来。”
她抬手隔空点了点季九莲，道：“连你也能一块捞起来。”
季九莲笑得无声，连连拱手致谢：“多谢三姐。”
“小九啊。”季之秋扭捏一阵，还是迟疑着开口：“娘她有时候确实是比较糊涂，有些时候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呢，就先火急火燎的下了定论。”
“也不会说话，明明都是关心的话，但经由她那张嘴一说出来，就经常变了味。”
“可为人娘的，怎么可能会不希望自已的孩子能够过得好呢？”季之秋观察着季九莲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劝解道：
“她生了我们八个，到第九个才得你这么一个儿子，她不仅将你视作她的希望，更将你视作季家未来的希望，难免因此对你要求严苛，你就看在姐姐们的份上，不跟她计较那么多了，好不好？”
那日季九莲在季家发生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铺子里作最后清算，却听到府里小厮来报，说大姐跟娘吵了一架。
她急忙赶回去之后才知晓，季九莲从父亲书房里出来之后，又被母亲叫去了，等再出来时，纵是被人告诉她们姐妹也会回来，也毫无犹豫的走了
，还昏倒在季家门口。
大姐怪娘贪心不足蛇吞象，弄得现在好生生一个儿子，与她越来越疏离，就昏倒在家门口都死活不肯返回家门，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也没问出个仔细。
只知道大姐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若是她娘再这样下去，非得要把她这个儿子逼得跟她彻底离了心，逼得他彻底厌恶季家不可。
连她要跟几姐妹去驸马府看九莲都不让，只拦着她们，说她先去探探，后来回禀说人没寻到，又说是被七王爷九方煜救了走，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待等到大姐再次按捺不住去驸马府回来时，却什么都没吵了，只是红着一双眼睛，只告诉她们说他没事了，得亏了七王爷救了他，又诅咒似的说娘以后有得后悔的时候，便拉着大姐夫就回了府。
而她，却是在接到他的信件，提出要与他见面商谈，却被他以事务繁多，书信更为方便为由拒绝后，才惊觉过来。
大姐不再吵了，是因为那日她见了小九之后，明白了，她一时的气话，在慢慢变成真的。
她本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问清楚原由之后，从中调和，毕竟这母子之间，哪能真存在着什么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可不管她怎么问，大姐不说，娘不说，问急了还呵斥她，问是不是她也觉得她做错了，至于小九……在书信中她压根不敢提及。
直到今日，难得时机恰好，一再犹豫，一再思量之
后，才敢试探着将此事说出来，想要化解这股无形的怨仇。
季之秋这话一出，就明显感受到刚刚还和她调笑的季九莲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原本融洽温馨的气氛更是一时间像霜降冰冻一样凝结了。
季之秋心里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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