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书房内。
季九莲对着正在欣赏着画卷的季父弯腰深施一礼:“见过父亲。”
“来了啊。”听到声音,季父这才将视线自手中的梅花画卷上挪开一分,看了季九莲一眼后,又重新落在了手中的梅花上,满脸的爱不释手。
他冲季九莲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后,将那画展示给他看的同时,在那感叹道:“徐鸿大师的画,当真是传神至极,这么一副好画,竟然能得七王爷割爱,实乃是我季百贯这辈子天大的荣幸。”
季九莲一眼看着那副梅花,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九方煜赠画那日的场景,以及那天晚上闹出来的那些事情,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虽然他们在一起还不久,但对九方煜那性格,季九莲自觉还是算是有点了解了的,不说走一步算百步,但是这当中五十步是肯定有的。
他怕他现在说了什么,等到时候季父猛的惊醒,反应过来自已落进了九方煜的圈套的时候再想起来,到时候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以前只有一兰一竹两副时,便日日夜夜的想着,不奢求能凑齐四副,只要能让我一睹这梅花迎寒而开,傲霜斗雪的风采,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措不防得到了这梅花吧,便开始日日夜夜的想着,要是能够将最后那一副菊寻得,凑齐这花中四君子,我这辈子的人生就是圆满了,便是下一
刻立马死去,都能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了。”
话落,季父却突然自顾的笑出了声。
他将手中的梅花卷小心的卷起,看着季九莲,揶揄般的笑道:“但真到了那时候,我肯定又会生出他想。”
“比如徐鸿大师的其他画作,或是贪恋这世间种种,舍不下这享受了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季父幽然叹了一口气,带着万千感慨的道:“这人啊,坏就坏在一个‘贪’字上。”
“什么都没有,也贪,什么都有了,更贪。”季父道:“只要还存着一口气在,就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何为贪得无厌?这便是贪得无厌……哎……”
眼看着季父拿着那副梅花,卷了松,松了卷,反反复复的,一张富态喜庆的脸上还非得要装出一副饱经风霜的伤愁,季九莲就明白过来了。
“父亲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用假借着这画作桥,万一儿子愚笨,听不懂父亲教诲,岂不是浪费父亲一片苦心?”
正叹气叹得起劲的季父:“……”
“你堂堂文武状元,顶着一颗远胜这临夏国绝大多数人的脑袋,会听不懂?”
季九莲面无表情的装傻:“听不懂。”
在宫里时,路弯弯绕绕,人弯弯绕绕,话也弯弯绕绕,似乎恨不得连名字都从‘皇宫’改成‘弯弯绕绕’,出了宫,回了府,他本以为能够歇一歇了吧,一叫把他叫到这里来,又是一顿弯弯绕绕。
再这样继续下去,多
绕个几次,不说他的脑袋,就是他肚子里的那几根肠子,都要跟着一块弯弯绕绕,自己勾着自已,给自已织成件毛衣了。
季父瞪眼,看季九莲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法,只得狠狠将手中的画掷下。
本是想拿出一些为父的气势来唬一唬这不听话的臭小子,杀一杀他的锐气,结果那汹汹气势在半道途中就因为担心那副画被嗑着碰着,心疼得直接双手捧着挂在那里贡了起来。
“你跟曲家丫头是怎么回事?”季父一见他张嘴,就好像预见了他嘴巴里会放出来什么响屁,立马道:“说实话。”
“你要问这个,早直接问不就行了吗?”季父变了语气,季九莲这才稍稍松懈下来:“实话假话,您不都一清二楚吗?”
他问:“您觉得我们俩能是怎么回事?”
“少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外头传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季父在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我今天一大早出门,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坐马车回来的?”
季父下意识的开口:“是坐马车回来的……臭小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被吓回来的。”季父的手敲在书桌上,砸得砰砰作响,好像这样才能够表达出来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以及他对这件事情的极其不满。
“一出门我便听到整个忘城都在议论我的儿子,堂堂文武状元郎,无视浩浩皇恩,胆大包天,新
婚燕尔,豪掷万金,携美游河,品行不端,德行有亏!”
“就这?”相较于季父的激动,季九莲平静得甚至是都想配杯上好大红袍:“没有其他了?”
“就这?你还就这?”季父本来只是装装样式,这下却是真被季九莲这态度气到了,像是从没见过自已这个儿子一样,一阵干瞪眼:
“我这张老脸听得都臊得慌,你还在这跟我就这?”
“你,你……都说当官者脸皮都厚,你才当了多久的官?你这脸皮就这么油盐不进了?”
“季府堂堂状元郎,无视浩浩皇恩,胆大包天,新婚燕尔,豪掷万金,护城河上,美人在怀,金玉满堂,荒淫无度,德行有亏,品行不端,乃为人不耻者,难作表率,不配为官。”
季九莲还真就寻了杯茶抱在怀里,如数家珍的给季父数完,牛嚼牡丹的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看着一下子哑了喉,歇了火气的季父,笑道:“都已经知道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您干嘛还说一半留一半?既是要训斥我,怎的还怕我承受不住?”
被季九莲这么一拆穿,季父脸上表情明显变得不自然了。
“你这浑小子,官没当几天,脸皮厚了,嘴皮子也油了,这么副模样,也难为皇上竟然看得上你,还把灵萱公主许配给你。”季父嘴上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可是那语气却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他季家八代单传,到了他这代,个个都是姑娘,
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吧,他高兴得大摆宴席,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就生怕嗑着碰着。
结果他娘呢非要实行什么严父教育,说是不能让他娇生惯养。
作为一个以后要继承家业的人,要自小就培养,让他独立,结果他就在旁边看着他独立着独立着,从一个可爱的奶娃娃变成了根冰块条条,说话做事,比他这个老子还要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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