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她跌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纪俯林喜欢了她四年，为了带回她，甚至不惜起兵进攻陵国？”
程岩面色有些难看，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信息几乎将唐与歌最后一点坚持击碎！
知他喜欢她，却不知他深情至此！他竟然爱了她这么久，哪怕被她伤害和背叛却依旧没有浇灭心中的情意，而她却全然不知！
怪不得当初见面，他就按住她喊唐与歌。
怪不得他对牧音的感情来得如此莫名其妙却又情深似海。
怪不得即便识穿了她的身份，他却没有追责和处罚她，甚至向她隐瞒了自己已经知晓的事实。
怪不得他会追上傅蕴的先驱军，亲自将她带回。
原来他爱的从来都是她！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觉得自己并无破绽！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仿佛瞬间被击中，木讷转头望向程岩，“你可会系称人结？”
程岩与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都摇了摇头，“什么结？”
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唐与歌心中震动得厉害，撑着身旁的大树扶住自己的身体，无数纷杂的信息在她脑中打转，无数曾经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最终全部汇聚成一个念头——
她好像真的一直在骗他！
从她最初接近他开始，就是为了骗他。骗取他的信任、骗取他的军报，然后狠狠地背叛他！
不仅让他输了战争，
还给他带来了折磨一生的病症！她知道失眠的痛苦，而他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哪怕重来一次，她仍没有对他诚实。对他隐瞒身份，利用他的喜欢设计他、拿捏他、愚弄他、想方设法离开他！
怪不得他患得患失，怪不得他安全感极低，怪不得他唯一所求，便是不要再欺骗他。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目的。也知道，若是她骗，他还是会甘心坠入其中！
唐与歌心抖得厉害，颤抖着摸到发间的玉簪，在手中摩挲，胸中痛得厉害。
他还是想要娶她，他的底线竟为她一退再退，卑微至此！
她不敢想象，若是她再一次骗他、离开他，从此与他敌军相对，他要如何承受？
见她神情恍惚，许久不曾言语，程岩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唐与歌如丧神思的木偶，被他们带领着往前。
在她梦游般奔出几里地后，终于如梦初醒——
不，她不能走！她不能再离开纪俯林！
而在她神识归位的同时，她看见前面几匹马突然厉声嘶鸣狠狠跌倒在地，将上面的将士们猛地甩了出去！
糟！
有埋伏！
身披铠甲的军队突然从两边密林冲了出来，顿时喊声震天！
唐与歌迅速拉回思绪，沉眸盯着厮杀场中的一举一动。
这里怎么会有伏击？
来人数量远胜于他们，众人虽奋力抵挡却终是不敌，一个一个倒了下去。
直到一直护在她身前的程岩也从马背
上掉落下去，她明白，无力回天了。
程岩被几人押住，动弹不得，方才还叫喊声喧天的战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贺朗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马前，态度恭敬道：“将军特命末将来接姑娘回去。”
为了我？！
她不明白傅蕴唱得哪出戏。
他接着道：“姑娘可否将傅家玉佩示人？从前都是将军与姑娘接触，末将怕认错了人。”
唐与歌心中一惊！
此话一出，若还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她真是枉与他斗了那么久！
果然，只见程岩满眼震惊，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贺朗挥了挥手，有人往程岩后颈用力一劈，他便晕了过去。
贺朗瞥了昏迷的他一眼，示意众人放手，然后对唐与歌笑道：“走吧，牧音姑娘，将军还在等着你。”
血腥之后密林，重新响起了急促的马蹄之声。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唐与歌回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程岩，渐渐淡出了视野…
他们没有杀他。
她很清楚，傅蕴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故意留了一个活口，为的就是有人可以带消息给纪俯林。
而这个消息只有一句话：
唐与歌背叛你，投奔了傅蕴！
*
风沙漫天，迷了双眼。秋风卷着落叶从空中呼啸而过，打得脸颊生疼。越往北走，秋意越浓。
傅蕴会专门派人伏击在此，为了将她带去洛阳，这是唐与歌没有想到的。虽然她原本的计划也是投奔
他，可当他主动为她这么做了，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
因为牧音所表现出来的价值，并不值得他这么做！
唯一能解释通的理由就是——
傅蕴知道，她是唐与歌！
被裹挟着跑出了几十公里，唐与歌在冷风中，越来越清晰地梳理清楚了，傅蕴的目的！
这让她无比清楚，她得逃！她绝对不能落到他的手中！
否则，纪俯林和她都绝对活不下去！
在知道原来纪俯林早已经识穿了她的身份后，在知道他对她几年来的深情与执着后。她便也明白了，此刻在傅蕴眼中，她就是一个可以威胁挟持纪俯林的筹码！必要的时候，甚至会用她的性命和鲜血，来扰乱纪俯林的心智！
若她只是牧音，一切都好说。傅蕴会惜才，会重用她。
可傅蕴定然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在荥阳城中，原本打算动手的他，突然放过了她。
以他对纪俯林的了解，他不会猜不出来，对于纪俯林而言她的重要性。
原本令她想不通的种种，在获取到更多的信息后，便全都明白了。
傅蕴将一切都算得明明白白，甚至在她必经的道路上设下了埋伏，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见到贺朗之后，就会想明白这一切。
所以这一路，贺朗对她看管得都极为严格，根本没有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急行了两日，他们终于进入了洛阳城。
触目所及令唐与歌有些愕然。
此时的洛阳宛若一座空城，
家家门窗紧闭，路上人烟稀少，只有大队大队的军队不时穿城而过。
此情此景不难猜出，皇室想必已经被傅蕴转移到北方的城池了，此时皇宫内定然早已人去楼空。
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回到洛阳不过短短几日，便已经将整个都城给转移了。
有计谋，有手段，不愧是傅蕴。
队伍穿城而过，在一座建造精美的府院前停下。
贺朗翻身下马，走到唐与歌的马侧，伸手想要扶她下马。
唐与歌瞥了他一眼，没有去扶他的手。
这一路疾行而来，她从未如此长时间骑马，腿都震得麻木了，从马背上滑下来落地的那一瞬，就双腿猛地一软往地面栽去。
扑街啊！
早知道就不斗气了，倒霉的还是我自己！
突然眼前白影一闪，随着清淡的药香而来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稳稳接住了她即将倒地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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