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枝一路赶回来,刚下公车,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包跑起来。
思念如附骨之疽,飘散在周身的空气里,离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即将要来临,她的唇角高高扬着,想大笑。
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就是飘飘忽忽的,仿佛踩在棉花里,心里刮起了甜蜜的风,整颗心都是满的。
她冲进家门,视线寻找着他,一楼,没有人,但里屋的楼梯摆着他的鞋子,他真的回来了。
吴知枝眼睛一亮,急声问吴桐,“焉识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吴桐点头,“在楼上。”
吴知枝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一把推开他房间的门,“我回来了!”
里头却没有声音,一片黑暗。
她愣了愣,听见床头有均匀的呼吸声,走过去,就见他睡在床上,双手摆在身前,睡姿规规矩矩。
吴知枝百爪挠心的心情,在见到他咽下的淡淡黑眼圈后,就安静了下来。
累成这样,肯定是一大早赶回来的。
她满眼柔情,蹲下身子,在昏暗的光线里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有满腔的话想跟他说,可是舍不得被他吵醒,于是坐在床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
“可爱的小子啊。”她轻轻叹息一声,心里装着一股暖洋洋的浓烈情绪。
“帅吗?”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开。
黑湛湛的,带着笑意。
吴知枝一愣,“你没睡啊?”
“是被你吵醒了。”他嗓音慵懒,带着刚睡醒的微微嘶哑,“刚回来吗?”
“嗯!”
“吃饭了吗?”他看了眼外面的天,是夜,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了,慢悠悠坐起来,神经恢复饱满。
吴知枝摇头,“还没呢,我一下班就回来了,没得及吃。”
“那先去楼下吃饭。”
“好。”
两人下楼,中途,他看了她一眼,眉目定定,还没说话,就先笑了。
吴知枝望着他那双又长又黑的漂亮眼睛,也笑了。
牵起手,一起下楼。
到了一楼,又自然而然松开。
两人出去吃晚饭,吴妈妈跟常叔已经把晚饭摆好,一家人坐下来,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吃完饭,吴知枝主动收拾碗筷出去洗,陆焉识去帮忙,没说话,却都在笑。
吴知枝心里是这样安排的,洗完碗,就一起出去散个步,沿着公园走一会,消消食,再去喝点东西,约个小会,蛮甜蜜浪漫的。
结果,陆焉识那货的‘老师病’犯了,一洗完碗,就催她去楼上学校。
吴知枝:“……”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被陆焉识押到房间里,按在椅子上,面对一堆白花花的卷子,有种悬梁刺股的错觉。
陆焉识相当负责,指着卷子上的内容,一句话终结她心里的甜蜜,“45分钟答完,开始。”
“……”吴知枝想掐死了。
陆焉识把脑中按好,就出去了。
吴知枝拿着笔,一边写一边小声骂骂咧咧。
钢铁直男!
特意周六日赶回来,就为了逼她写作业?有意思么?有劲么?
陆焉识出去一趟,回来,拿了个精美的盒子,摆在她跟前。
吴知枝抬起头,表情意外,“礼物?”
“嗯。”少年轻描淡写。
吴知枝蓦地就笑了,还有点害羞,轻手轻脚拆开礼物,结果,又是一沓卷子。
白花花,照得她差点眼睛发花。
“……”脸色的笑容,在看见卷子后,逐渐消失。
她差点就吐了,在内心仰天长啸一句:我这洪荒之力啊,好想拧开他的天灵盖。
四十五分钟后,陆焉识抽走了她的卷子,快速批阅一遍,沉着脸,颇不乐观的样子,“就只进步了一点点。”
听了这话,吴知枝心口的大石放了下来,“幸好,我看你这表情,还以为是退步了呢。”
“进步得太慢了。”他一脸忧患。
吴知枝倒是看得开,“要是不行,就在复读一年吧。”
陆焉识闻言,看向她,眉头皱得很深,“为什么还要复读?”
“没啊,我是说,如果成绩实在不理想的话。”
“没有奋战到最后一刻,不准想这些话。”
她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开口,“其实我有点吃力了。”高一二的基础没打好,到了高三,脑子缠成了一团毛球,混乱了,找不到出口出来。
“然后呢?”陆焉识问她。
“尽力而为。”
他许久没说话,好半响,才又看向她,“要是考不到跟我同个学校呢?”
“再考一次。”
“再考一次还是不行呢?”
吴知枝想了一下,还是那句话,“再考一次。”
陆焉识一愣,就笑了,拉过她温暖的手指,握在掌心里,“老实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一直跟我在一起?”
她颔首,“想的。”
“那怎么感觉,你挺随性派的,好像失败了就失败了,不怎么在意?”
这话,问得就深了。
吴知枝没立刻回答,拿起水杯,静静喝了几口,才看向他,深深亮亮的眼睛里,藏着一抹深邃的情绪,“我不想显得太紧张。”
“嗯?”
“你这么紧张,我也这么紧张,这种情绪,很容易让我们彼此压抑暴躁。”
他静了一会,低下头,吻了吻了她的眉心,“抱歉,我只是,太迫切想要你跟我考同个学校。”
她颔首,“我明白。”
他心里确实很迫切焦虑,这已经是十二月了,距离高考,只剩半年时间,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但同时,他也明白吴知枝的家庭,有很多事情都是她无能为力的,做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并非她的本意,只是她身为这个家庭里最值身强体壮的一个年轻人,她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不然,叫她抛弃家人就为了自己去追逐梦想么?
吴妈生了她,吴外婆给了她们住的地方,吴桐是弟弟,安安是妹妹,哪一个,是她可以不管的?
他太明白她的无奈,很多事不是她要去这么做,是压力推动她必须这样做。
她是被命运无情扯着灵魂强行长成二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命运的锉刀,刮骨似的狠狠锉去她身上所有天真和理想,有时候,不是她不要,是她不敢,满是荆棘的道路,早就让她满身是血,麻痹大意。
之后,陆焉识没有再讲逼迫她的话。
考不上,复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怕那些牛鬼神蛇总来缠着她,一日不走,就一日害怕她被他们拖回地狱深渊里。
知了负重前行,他总怕,有一天她累了,不想在往前走了,留在他的记忆长河里,与他往后的悲欢喜乐,再没有瓜葛。
翌日,吴知枝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披头散发的。
陆焉识在门店喝咖啡,修长的身子坐在简陋在桌上,慢慢喝着手中醒神的黑咖啡,闲适优雅得格格不入。
吴知枝只说了一句“早”,就跑了出去。
“你去哪?”穿着拖鞋,她不冷啊?
“对面买点东西。”
“一起。”他从店里出来,跟着她进了斜对面的一家小超市。
吴知枝放慢脚步,等他走上来,才对他说:“跟过来干嘛?我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买什么?”
“……”她额了一下,似有些尴尬,“女性用品。”
“哦——”他拉长尾音,似有点不自在,佯装不在意,“也没什么,生物课有讲过。”
“……”吴知枝的脸微微烫红。
然后就没管他了,找到卫生巾那一栏,看着五花八门的卫生巾,在那里挑选,生产日期,价格……
abc,乐而雅,苏菲,七度空间,护舒宝,安尔乐,小护士……
abc凉的,她不喜欢。
七度空间名声不好,放弃。
乐而雅喜欢,价格好贵。
护舒宝,好厚。
小护士直接不考虑,名字不喜欢,绕过。
安尔乐,也好厚,看着不是很好,但是价格便宜,六块钱一包。
她拿过一包乐而雅,价格写着28元,28和6元,呃……
还是买6元的吧,她放下了手里的乐而雅,又有点不舍得,拿在手中反复想买,又放下。
陆焉识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挑,忽然,心里有点酸,见她想把乐而雅重新放回去,一把捞了过去,“就买这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