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吴楚依约来到小屋,又学了一招“形影相吊”。这一招较“茕茕孑立”还要复杂,紫玉宫主仍是不作任何指点,让他自己领悟。好在这一招青鸾也用过,吴楚依样画葫芦,学起来也顺利。
后面接连几日都是如此。他白天补觉,晚上练功,紫玉宫主每晚只传一招,也不管吴楚是否能掌握。第三天传了招“独鸿别鹤”,第四天传了一招“孽子孤臣”,越到后来,招式越繁复,其威力也越强。吴楚只觉布帛上的文字艰深晦涩,极难理解,他只得先背下口诀,照着布帛上的图画练个大概,想着以后再加以消化。
到第五天学习“雷袭”时,居然连图画也没有了,只剩下大段云山雾绕的文字描述。吴楚耐着性子背了一晚,第六天学习“月启”仍是如此。那些口诀艰深难懂,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苦思了一晚上仍是没弄明白,便问紫玉宫主:“宫主,这心法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却是不解其中深意,能否指点一二?”
紫玉宫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诧异的道:“什么,你说你看不懂!”
吴楚面上一红,道:“弟子愚钝!”
紫玉宫主仍是难以接受,再次问他:“哪里不懂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啊。你可知有人在你这个年纪就创下了如此高明的武学,你和他殊无二致,怎么学都学不来?”
吴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垂下头道:“是晚辈无能,辜负了前辈的期望。”
紫玉宫主愣了半晌,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罢,罢,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我确实不该拿他的标准来衡量你。如此看来,你根基一般,秉赋也不行,李尚云派你参加菁英大会,实在是太冒失了!”
吴楚之前受到百般优待,眨眼的功夫又被损得体无完肤,这极大的落差让他好不舒服。听到后来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紫玉宫主错把他当成了张逸真。想到这里,他一时间居然还有点沾沾自喜!张师兄是什么样的人物?天之骄子,不世奇才,宫主竟拿自己和他比,说起来还真是他的荣幸呢。
吴楚笑道
:“宫主可能弄错了,参加菁英大会的是我张逸真师兄,不是我!”
“不是你?”
紫玉宫主厉声问道:“胡闹!既然如此,你之前为什么说要去金陵参加菁英大会?”
她咄咄逼人的态度令吴楚有些不快,他不卑不亢道:“晚辈是受朋友所托,将她的菁英帖送到金陵。我何时说过要去参加菁英大会?”
紫玉宫主回想着吴楚那天的话,两眼如闪电一样瞪视着他。吴楚莫名的感觉心里发虚,周围似有无数道煞气包裹着自己,不住的向里面挤压。他憋得气也喘不过来,像是条离了水的鱼儿。
“我要死了,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
死亡的恐惧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烈,之前他曾深陷敌围,九死一生,危机来临时却总能抱有一丝期望。但在这一晚,他却只能感觉到深深的绝望。仿佛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紫玉宫主武功何等高强,她既然了杀心,自己哪有活命的机会?
吴楚眯着眼等了半刻,却迟迟不见紫玉宫主手。睁眼看时,只觉四周的煞气已经消逝无踪,紫玉宫主也重新闭上了眼睛。她面无表情的对吴楚道:“你走吧,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来了!”
吴楚惊魂未定,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晚辈告退!”
“站住!”
吴楚两腿不自觉的微微一颤,僵硬的转过头:“宫主还有什么吩咐?”
紫玉宫主面无表情,冷森森的道:“我传的武功,你最好全部忘掉。若是敢显露一招半式,我必不饶你!”
吴楚应了一声“晚辈知道”,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紫玉宫主神情复杂的将布帛扔进了火炉里。她攥着的手指缓缓摊开,低声叹了一口气:“唉,朽木而己,便是饶他一命,又能惹出多少事端?”
此后数日都不见紫玉宫主传唤,吴楚也乐得清闲,专心致志的消化起她教的那六招武功来。这宫主也是奇怪,传艺时约法三章,只说过不能用孤星九绝作恶,如今却一招都不让吴楚用,真是反复无常。可即便不能用,这精深玄奥的武功也令吴楚心痒不己。他用心钻研,只觉领悟的越多,获益也大,短短几日内,武功竟然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又是一夜清凉,天上的
月儿只剩下浅浅的一条线,南池雨与任超武约定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紫玉宫主却没有放吴楚离开的意思,他心中焦急,正想着怎么向宫主辞行,只听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几声尖锐的箫鸣。吴楚吓了一跳,心思: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他无暇多想,纵身跃上房顶,朝着声音源头处飞驰而去,没走几步,又听见一声疾鸣。这声音比刚才那声近了许多,声调也略有不同。一个轻灵曼妙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飘到吴楚身后,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谁!”
吴楚如炸了毛的猫一样弹起老高,转目细看,却发现青鸾笑嘻嘻站在自己身后:“吴少侠为何如此惊惶啊?”
吴楚心下稍定,一本正经道:“刚刚有只大老鼠突然蹿了出来,我一时不妨,反应过度了!”
“老鼠,在哪里?”
青鸾听见有老鼠,竟也吓得小脸发白。她随即反应过来,气呼呼的道:“没良心的,人家好心来提醒你,你竟然骂我!”
吴楚嘿嘿一笑,嘴硬道:“哪能骂你呢,我真的看见一只大老鼠从那边溜过去了!”
没想到这次青鸾居然相信了,她郑重其事的道:“你看到的可能不是老鼠,紫玉宫有外敌来犯,师姐们已经打开了各处机关,你千万不要乱闯。”
她说这话时,脸上不仅没有任何忧虑,反而还带着几丝小兴奋。吴楚不解道:“来了敌人,你们怎么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正好可以试试咱们的机关灵不灵!”
青鸾见吴楚仍是不放心的样子,低声道:”你不用担心,紫玉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这几十年来能出入自由的,大概只有武当的叶公愈,洛阳刀祖,少林的大智禅师了。”
她说得煞有介事,吴楚却半个字也不愿相信。这三个人都是武林中传说级的人物,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怎么会来紫玉宫,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只见一个灰色身影蹿高伏低,直奔紫玉宫主的小院。宫内箫鸣声此起彼伏,胡同中暗器破空不绝于耳,火光刀影中隐约可以看见那灰影狼狈的四下逃蹿。
青鸾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快进院子了,这人武功也算不差,身法之
快竟和大悟禅师不相上下。”
那人历经千般辛苦,终于来到了小院外。青鸾紧张的扯着吴楚袖子:“快了,快了!”
“嘭!”
老远传来一声惨呼:“哎哟,麻蛋!”
青鸾喜得一蹦三尺高,激的摇着吴楚道:”中了中了……我设下的机关终于派上用场了!”
“呃,你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吴楚弱弱的问:“你就不怕伤着了那人?”
“怕什么?”
青鸾道:“那人不请自来,就该吃些苦头。再说了,能走到那里,我那两支小箭要不了他的命的!”
两人鬼鬼祟祟的溜到院外,爬上一颗大树,居高临下,将院内景物一览无余。借着屋子里的灯火,可以看见紫玉宫主和一个身着灰色长袍,微胖身材的老者在低声交谈。灯光太暗,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他不时伸手在头上糊弄几下,宽大的袖子更是将其面目遮了个严实。裹着花白银丝的脑袋上赫然插着一支明晃晃的小箭。
“小师弟!”
紫玉宫主替他擦净脸上的血水,不放心的道:“你确定不需要包扎下吗?”
“不碍事,不碍事!”
那老者讪讪道:“我是谁啊,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伤得了我?”
吴楚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却觉得这个声音极为耳熟,此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他一时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紫玉宫主嗔道:“你也是,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就这么溜进来,真当这里是云音阁了?”
云音阁?他果然是云音阁的人!吴楚心下了然。那么,他和紫玉宫偷师的事一定脱不开关系。
那人忍痛拔掉箭头,“哎哟”一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不到了他的祭日嘛,我来拜拜他。”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冒失!”
紫玉宫主道:“今年毕竟不同往日 ,听说李尚云也会来金陵,若是叫他知道……”
“他知道怎么啦!”
那人听她提起李尚云,陡然提高了声音道:“他自己心虚,还不许我来?那云音阁本来就该是你们的!”
紫玉宫主忙道:“你休要胡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她冲着院后的树林道:“两个小鬼还敢在这里偷听,想找死吗?”
青鸾吐了吐舌头,道:“糟糕,被发现了,咱们快走!”
两人灰溜溜的跳下树,拔腿就跑,身后仍能听见那老头和紫玉宫主的低声私语……
“刚刚那个小鬼好眼熟,是不是云音阁的?”
“不好,若他回去告诉李师兄,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要不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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