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赶紧跟着沈明洹去了松竹院。
太夫人自然也得知了此事,她不放心,又让人请了张太医来,张太医是太夫人常用的,太夫人很相信他。
沈妤到了松竹院的时候,张太医还没有走。许夫人见沈妤这么快就过来了,心下高兴,道:“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妤姐儿怎么也过来了。”
沈妤清楚许夫人的心思,不由笑了:“表哥住在沈家,他受了伤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应该过来看看。”
许夫人拉着她进去,就看见隔着青色的纱帐,张太医正在为许暄和包扎伤口。沈妤也没去打扰,对许夫人道:“我听洹儿说表哥乘坐的马车坏了,所以才受了伤?”
许夫人道:“的确。”
沈妤想了想,问:“可曾检查过马车?”
许夫人明白她想说什么,低叹一声:“我已经让人检查那辆马车了,还审问了车夫和随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想来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沈妤点点头,难道真的是她草木皆兵了?
“许表哥出了意外,是沈家下人失职,我定会告知三婶,让三婶责罚他们才好。”
许夫人没有异议,也不会装作善良大度的样子。下人没当好差,让主子伤到了,的确要惩治一番。
沈妤之所以说告诉三夫人姜氏,是因为现在主持中馈的是姜氏。
陆家人走后,太夫人单独留下了吕氏,然后就下令将沈妗禁足,夺了吕氏的管家权,交给了姜氏。而且,陆家前来退婚,这是多大的羞辱,依照吕氏的为人品行,居然没有大吵大闹的要找陆家麻烦,甚至还受到了责罚,想来吕氏一定做错了事,或者有把柄落在了陆家人手中。
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和陆行舟有关,他的所作所为太奇怪了。
这样想着,张太医便出来了。许暄和也由人扶着躺到了床上,只是一条腿小心翼翼的不敢动。
许夫人上前问道:“暄和的伤可有大碍?”
张太医道:“夫人放心,许公子只是受了些轻伤,没有伤到筋骨,按时敷药,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许夫人松了口气,笑道:“劳烦张太医。”
等张太医开了药,又让人送他出去。
沈妤跟着许夫人进去,许暄和早就听到了沈妤的声音,心中喜悦,即便做好了准备,还是有些羞窘。
他动了动身子,似乎想下来。许夫人忙道:“你好好躺着就是了,妤姐儿又不是外人。”
想到许夫人和他说过的,等到他秋闱过了,就向五表妹提亲,他一颗心像被热水滚过的一般,耳根通红,不敢直视沈妤。
沈妤微微一笑:“表哥受了伤,就不要在乎那些虚礼了,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许暄和鼓足勇气看着温言浅笑的表妹,正色道:“我听表妹的。”
沈妤身后的紫菀忍不住轻笑出声,她瞪了紫菀一眼,紫菀立刻捂住了嘴。
沈妤仍是一派落落从容,笑道:“表哥也不必急着读书,依照表哥的才学,定然会榜上有名,也不差这几天。”
“表妹说的是。”
许夫人也不说话,看着这一幕,在心里暗暗点头。
天色晚了,沈妤也不好在这里多留,便告辞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暄和道:“天黑了,表妹小心。”
沈妤回头,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许暄和看着门口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过了一会,又弯起了唇畔,无声的笑了。
春华院。
沈妗被人看守着,她什么都不能做,亦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更不能得知陆行舟的消息。
不,或许,她安排在陆家的人已经被陆行舟除掉了。
她想不明白,陆行舟对她一片痴心,被她玩弄于鼓掌,怎么病了大半个月,突然就变了心?以前他可是从未怀疑过她的,在他眼里她永远那么温婉善良。
她虽然遗憾于不能成为景王妃,但退而求其次,陆行舟也不错。依照他的痴心,她嫁过去一定会被他捧在手心疼爱,成为京城所有闺秀羡慕的对象。
可就是这样喜欢她的人,居然在关键时候狠狠羞辱了她、抛弃了她,让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让沈妤看她笑话。她虽然无法出府,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外面的茶馆酒楼、秦楼楚馆,是怎么拿她说笑的。
她想不通陆行舟为何会变化这么大,觉得一定是沈妤从中作梗。
她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可是那些议论在她耳便挥之不去。才在宣纸上写了一个“静”字,便忍不住怒意将毛笔扔了。
含翠一进来,就被一个纸团砸中了额头。
她将托盘放在食案上,拾起纸团:“姑娘,您怎么了?”
沈妗绕过书案,淡淡道:“何事?”
含翠忙将托盘里的碧羹粥端过去,道:“姑娘一天都没吃饭,奴婢向厨房要了些碧羹粥,姑娘吃一些罢,别气坏了身子。”
沈妗看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面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笑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含翠惶惑不安,立刻跪下道:“是奴婢错了,请姑娘责罚。”
沈妗摆摆手,很是不耐烦:“行了,起来罢。”
她深吸一口气,将粥端过去。沈妗侧目道:“我不想吃。”
含翠不敢再劝,只能放到一边。
沈妗在原地走了几步:“母亲呢?”
含翠道:“夫人去慈安堂了。”
吕氏被夺了管家权,若说不埋怨太夫人那是假的,可是太夫人是家中长辈,就连沈序都不能忤逆她的意思。因着退亲一事,沈序也对她生出了嫌隙和埋怨,再加上上次她坐山观虎斗,看着雪姨娘对付沈妤,太夫人也对她生出了怀疑,她有苦说不出。
她的娘家虽然不是小门小户,但也远远比不上沈家,她若是得罪了太夫人和沈序,以后如何在沈家立足?是以,她只能想办法讨好太夫人,厚着脸皮往太夫人哪里跑。
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夫人总不能赶她走,否则会让下人看她笑话。
闻言,沈妗冷笑道:“祖母也太偏心了,若被退亲被羞辱的是沈妤,她还能坐得住吗?只怕真的会闹上金殿,给沈妤出气。可是我呢,我也是她的孙女,她竟然这么对我?”
她只觉得太夫人偏心,也不想想她自己做错了什么。若陆行舟真的闹上了衙门,沈家的名声才是彻底毁了。
含翠不敢接话,只是小心地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若是被人听去传到了太夫人耳中就不好了。”
沈妗道:“反正祖母现在已经很讨厌我了,就算真听了去又有什么?”
话虽如此,到底放低了声音。
含翠劝道:“姑娘别想太多,您到底是太夫人的亲孙女,外面人议论的虽多,但大部分都是为您打抱不平的,太夫人不可能禁足您太久,很快您就能出去。”
沈妗轻笑一声,满是讽刺:“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我被禁足一事被外人知道,定会被怀疑,祖母为了沈家名声也不会关我太久,她是想警告我一番。”
含翠附和着道:“姑娘说的是。”
沈妗勉强平复了怒意,走到一旁坐下,含翠赶紧殷切的递过茶去。
“大哥在做什么?”
“大公子出府会友去了。”含翠道,“姑娘放心,大公子待姑娘那么好,知道姑娘受了委屈,一定会为您出一口气的。”
沈妗呡了一口茶,手指轻扣桌面,忽而笑了:“再过几天六妹妹就要出来了罢?”
“是,一个月就要过去了。”
“二十遍女则,想来抄的手一定很痛,六妹应该能记住教训了,记住是谁将她害成这样的。”沈妗嗤笑,“雪姨娘是指望不上的,而且她还得罪了父亲和祖母,还真是可怜啊。”
正说着话,凝翠推门而入,又紧紧关好,走过来行礼道:“姑娘。”
沈妗摇着团扇的手一顿:“何事?”
“奴婢方才在院子里,从墙头跳下来一个小厮,给了奴婢这个。”
说着,她从腰间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沈妗接过去,展开来,渐渐变得欢喜起来。
落款处赫然是沈明汮的名字。
沈妗将纸交给含翠,让她烧掉,得意的一挑眉:“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委屈。”
说着,她走到书案前,含翠忙过去研墨。
沈妗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交给凝翠:“想办法交给大哥。”
吕氏被夺权,沈妗和沈婳都在禁足中,无人找她麻烦,是以沈妤觉得安静了不少。
许暄和的腿伤并不严重,休息了几日就恢复了,她也就没有每天去看望他。
经过上一世的事,沈妤已经没有什么心去喜欢谁了,也不会为了哪个男人奋不顾身。许暄和是个很好的人,若以后她真的嫁给他,她会好好待他,做一个端庄贤惠的妻子。
但,也仅仅是一个端庄贤惠的妻子了。
她正想着和许暄和的事,甚至想到了将来,却是又发生了一件事。许暄和去参加诗会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将他的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
许暄和只是个儒雅书生,哪里敌得过劫匪?他只挣扎了几下,就被劫匪打伤了,好在伤得不重,只是额头红肿,流了几滴血。
听闻许暄和又出事,许夫人慌了,立刻去了慈安堂,将此事告知了太夫人。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赶拦路抢劫。”太夫人怒容满面,对沈序道,“拿着我的帖子,去京兆尹衙门,一定要让京兆尹尽快将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劫匪捉拿回来!”
沈序道:“我这就去。”
沈妤看着许暄和被敷了药的额头,道:“表哥,可还有别处伤到?”
许暄和摇摇头:“只是额头这点小伤而已,幸好他们只抢走了银子,那些书还完好无损。”
许夫人无奈:“真是个呆子。”
沈妤也笑道:“看表哥这样,是不是还要感谢劫匪手下留情了?”
许暄和有些不好意思。他爱书成痴,这几本书都是难得的孤本,劫匪来了他第一个想法就是保护好书。
沈妤又道:“细细一想,我倒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对于一个劫匪而言,他们是不是太仁慈了些?”
许夫人十分惊讶:“难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果真如此,背后之人目的何在?且不说暄和来京城不久,不会与人结仇,就算真的得罪人,就这样‘挠痒痒’似的教训,又有何用?”
沈妤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太夫人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先报官罢,总不能让暄和白白受伤。”
沈妤原以为会费一番周折劫匪才能被捉拿到,可是没几日京兆尹就亲自上门,告知沈家人此事的结果。
原来,那几个劫匪是惯犯。不久前,发生的几起抢劫案都是这几个人做的,只是一直没有抓到罢了,没成想他们还在京城流窜,又恰好抢劫了许暄和。
现在几个劫匪已经被捉拿归案,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听到不是有人故意找许暄和麻烦,许夫人反倒是放心了不少,还好好感谢了一番京兆尹。
迫不得已,许宣和刚读了几天书,又要养伤了。
沈明洹为许暄和担心之余,也有几分窃喜。
因为许暄和不在,教书先生就不能总是拿许暄和和他比较了。虽然他脸皮厚,但是和许暄和这样才华出众的人一起读书的时间太长,也会无地自容的。
沈妤得知了他的想法,少不得又要教训他一番。
沈妤到了昭文苑,见他又在捧着兵书看,不由觉得好笑:“就这么喜欢看兵书?”
沈明洹懒懒的倚在榻上,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坐好:“姐姐来了怎么也无人通报,外面伺候的人也越来越会偷懒了。”
沈妤瞪他一眼:“你别冤枉人,有人通报了,是你看书看得太入迷,我就自己进来了。”
说着,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
沈明洹紧张兮兮的看着她,生怕她没收,但也不敢抢回来。
“姐姐,这可是严二哥借给我的。”
沈妤温柔的笑道:“我知道,不会给你没收的。”
沈明洹这才安心。
沈妤随意翻看着:“你往严家跑的倒是勤快。”
提起严家,沈明洹道:“谁让你们都不同意我去军中,也不让我在家里舞刀弄剑,我只好去严二哥那里了。姐姐,严二哥人真的很好,不但借我书看,他的刀剑兵器都随便我用呢。”
看他兴奋的样子,沈妤弯起唇畔:“是啊,严家公子和严姑娘一样,都很好的人。”
沈明洹扯住沈妤的袖子,讨好的笑着:“姐姐,你替我向祖母求求情好不好?”
沈妤将书合上,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这事我说了也是无用。”说着,就要抽出袖子。
沈明洹却是不撒手,耍赖一般的道:“怎么会?祖母最疼爱姐姐了,你在祖母耳边多替我说说好话,祖母一定会同意的。”
沈妤好笑道:“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才不上当。”
“哎呀,姐姐,你就答应我嘛。”沈明洹摇着她,“我不要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样,靠着祖上荫蔽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我也想像父亲一样去战场建功立业。”
沈妤坐下来,平心静气道:“你以为建功立业那么容易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马革裹尸了。”
就算沈明洹真的有所成就,只会引起皇帝的忌惮。
太夫人迟迟不答应沈明洹去军中,不只是为了他的性命担忧,也是为了让皇帝放心。
但是,这样对沈明洹公平吗,他还那么小,就要一辈子被束缚着生活吗?
沈明洹又扯扯她的袖子:“姐姐?”
沈妤回过神来:“这件事我记下了。”
沈明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兴高采烈的模样:“姐姐答应了?”
沈妤不置可否:“这就要看我心情了,若我心情好了,说不准就去祖母那里为你说说好话。”
沈明洹立刻道:“只要姐姐高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既如此,过几日你就陪我去公主府看看。”
“为何突然要去公主府?”
护国公主来大景和亲的时候,先帝为表诚意,对她以礼相待,而且还赐了一座公主府,让她在公主府出嫁。但是婚后公主随着沈庭住在侯府,那座公主府就空置了,只有公主带来的东西还在那里,现在有少数人在那里守着。
前世,护国公主的一切最后全成了二房的。
护国公主过世,皇室并未收回府邸,如今所有的东西还在公主府,除了沈妘出嫁时带走了一些。太夫人是个很有远见的人,这些都是沈妘三姐弟的,交给别人她不放心,便派了自己信任的人在那里守着。
吕氏早就垂涎护国公主留下的财产,可惜她旁敲侧击几次,太夫人也不交给她打理,她便不再提起了,但私下的动作却不少。
前世沈妤太信任吕氏,而且无论是穿的用的,或者金银玉器、名贵首饰她都不缺,再加上不她善打理庶务,即便是少了什么她也不在意,殊不知被吕氏占尽了便宜。她死后,所有的一切顺理成章被吕氏据为己有。
思及此,沈妤道:“许久没有去了,想去看看而已。”
沈明洹唯沈妤是从,自然不敢不同意。
沈妤去慈安堂请示了太夫人,太夫人略微思忖了一番就让他们出府了,只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公主府离众王府近,是以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才到。
沈妤下了马车,看到巍峨的红墙和大门,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前世今生,她很少到这边来。
许是这里空置了很久,也没个主子,在这里守着的人素日也捞不到什么油水,所以做起事也是懒懒散散。紫菀敲了门,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一个小厮推开门,揉了揉眼睛:“谁啊,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完这话,他一抬头,看见沈妤和沈明洹站在他面前,突然被吓醒了,结结巴巴道:“郡……郡主,侯爷……”
沈明洹脸色难看:“怎么,我和姐姐不能过来吗?”
“不……不是。”小厮惶恐极了,这里一年到头都鲜少来人,就算有人来也不会是主子,所以他开门的时候才会无礼。
沈明洹将马鞭丢给沈易,和沈妤一起进了大门,发现整个府邸空无一人,他笑着道:“主子不在,你们这日子过得倒是自在舒服。”
小厮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沈明洹斜睨他一眼,又指指空落落的院子:“不敢?”
“小的这就叫他们出来拜见侯爷和郡主。”
“你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将他们请出来。”沈明洹道,“沈易。”
沈易会意,大跨步的走了进去。
少倾,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是痛苦的哀嚎,不一会,呼啦啦一大群人被沈易驱赶着出来了。其中两个被沈易一手一个提着。
“公子,郡主,人都到了。”沈易将手中的两人丢到地上。
两人原本正骂骂咧咧,没成想沈妤姐弟到了,立刻闭了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易道:“属下叫他们出来的时候,一群人正聚在一起吃酒赌钱。”
“吃酒赌钱。”沈明洹看了一眼开门的小厮,“看来我说的不错,你们这日子的确过得很舒服。若今日来的不是我和姐姐,你们打算如何?”
有小厮大着胆子狡辩道:“小的们只是偶尔……偶尔一次……”
“偶尔?你当我好欺骗?”
小厮面色惊慌:“真的只是偶尔这一次,求侯爷饶过小的罢。”
沈明洹还想在说什么,沈妤淡淡道:“何必与他们浪费口舌,回头禀告祖母,将他们赶出去,再换一批人不就行了?”
闻言众人又是埋怨又是恐慌,纷纷求饶。
沈妤知道,这些人表面求饶,实则心里不知道怎么骂她呢。她懒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抬脚离开了。
沈明洹跟上去:“沈易,将他们关起来,然后派人将此事告知祖母。”
“不必。”沈妤道,“先不要惊动祖母。”
沈明洹追问:“为何不告知祖母?”
沈妤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傻瓜,咱们还没检查一番呢,若是发现了什么,你现在就去告诉祖母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沈明洹恍然大悟:“原来姐姐到公主府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打算好了。”
沈妤笑笑:“还不算太傻。”
“沈易,这里的人都到齐了?”
沈易一怔:“应该到齐了。”
沈妤摇摇头:“还差两人。我记得这里一对管事夫妇,是祖母的人,怎么没有见到?”
沈易明悟,拉起一个小厮,态度凶狠:“说,这里的管事呢?”
小厮吓的闭上了眼睛:“郑管事夫妇不在府上……”
沈妤神色清冷:“哦,不在府上几日了?”
小厮身体颤抖着,没有言语。
沈易给了他一掌:“老老实实的说!”
小厮吓的失声大喊:“我说我说,郑管事夫妇时常不在府上,不过是抽空过来一次。”
“可知他们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沈妤问。
“小的不知……”
“嗯?”沈易举起手,作势要打他。
小厮赶紧捂住头:“别打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他,他和郑管事夫妇相熟,他一定知道——”
说着,他露出一只眼睛,朝左边指了指。
沈易将那个人提过来,沈明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连二。”那个小厮抢着道,“他经常在郑管事后面巴结讨好,欺负我们。”
那个叫连二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过来,面对随时会挥舞拳头的沈易,他决定说实话。
“郑管事家的经常不在府上,她娘家哥哥嫂子前来投奔她,她忙着帮助他们安家、照顾孩子,郑管事不在府上,是因为他忙着做生意。”
沈明洹皱眉:“他们一个个当沈家是什么地方,如此玩忽职守,欺上瞒下,你们也知情不报,跟着效仿!是不是你们以为这里没有主子,就是你们当家了?”
四下望望,庭院不扫,花枝不剪,池塘里的水都要干了,可见素日这些人做事多么散漫。
沈妤扬声道:“生意,什么生意?”
连二支支吾吾:“郑管事买了一个铺子,要开布庄……”
“开布庄,他还真是有能耐。不知祖母知道了,会怎么想。”
沈明洹道:“姐姐,要不要派人将郑管事夫妇叫过来?”
沈妤冷冷笑道:“自然是要‘请’他们过来了。”
沈明洹了然,给沈易使了个眼色。
沈易踢了连三一脚:“你去给郑管事夫妇传个消息,就说有急事,让他们快些过来。若是你敢耍小心思,小心你的小命!”
连三身体颤了颤,连声道:“小的不敢,小的遵命。”
然后就连滚带爬的出了府。
“洹儿,和我去库房看看。”沈妤道。
半个时辰后,连三终于将郑管事夫妇带来了,刚进了大门沈易就将他们绑住,堵上嘴,然后提着两人来到库房外。
沈妤打量着两人,含笑道:“郑管事还真的难请啊。”
沈易将两人口中的布团扯出来,两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郑管事动了动被勒的生疼的胳膊:“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郑管事,我不想听你狡辩,也不想和你浪费口舌。”沈妤拿出两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写的是护国公主嫁过来时带的嫁妆。
一国公主的嫁妆,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若真的少了什么,不刻意去查,也很难发现。
这时候紫菀几人过来了,沈妤问:“如何了?”
紫菀道:“姑娘,的确少了些东西。”而且还没有查完。
云苓拿着一本册子,上面是誊抄的嫁妆单子,除了沈妘带走的被勾去了,其他的也被勾勾画画,显然是无故少了的东西。
沈妤拿到手中看了看,眼尾微挑:“郑管事,祖母信任你,才让你们夫妇看管公主府,没想到你们竟然监守自盗,你们对得起祖母这份信任吗?”
郑管事夫妇当然不会承认,狡辩道:“郡主平白无故的冤枉我们,我们不服!”
沈妤将单子扔到他脸上,面色冰寒:“我说了,我不想听你们狡辩。事实就摆在眼前,丢失的嫁妆,还有你买的布庄,都是证据。更何况你们夫妻时常不再府上当差,玩忽职守。你们拒不承认,真当我是傻子吗?要么,将你们贪了的东西交出来,要么我请京兆尹大人过来,你们选一样罢。”
郑管事慌了。他以为沈妤还是以前那个只知娇蛮任性的草包郡主,没想到这次态度如此强硬,竟然想起要查嫁妆了。
他虽然是沈家的老人,但也不敢和主子叫板。
紫菀冷声道:“快点说,我家姑娘可不想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
沈易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郑管事维持的镇静面孔裂开了,是啊,他哪来的胆子敢和沈妤姐弟狡辩?
狠了狠心,他扑通跪下了:“小的说,小的全说。小的的确贪了些银子,但小的万万不敢偷盗公主的嫁妆。”
沈明洹目光酷寒:“不是你偷的,难道它们自己长着翅膀飞走了?”
“是二夫人,是二夫人!”郑管事连连磕头,“自太夫人安排小的看管公主府,二夫人就收买了小的。这么多年下来,她每个月都会拿几件宝贝,积少成多,这些年她也捞了不少。而且公主带来的嫁妆数不胜数,少这些东西也看不出来什么。
二夫人还说了,郡主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对这些东西不上心,平日当石子丢着玩也不心疼。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发现。”
紫菀怒气冲冲,沈妤却是笑了:“看来我这个二婶还真是了解我,她没有把我母亲的嫁妆搬空,我还要感谢她了。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帮她?”
郑管事战战兢兢:“二夫人她……她帮小的儿子谋了差事,每次在这里拿东西都会给小的许多银子。”
每一件嫁妆拿出去卖都能卖不少银子,吕氏给郑管事些银子,根本是九牛一毛。
沈妤悠悠道:“她还真是会算计。”
郑管事求饶道:“小的全都说了,求郡主饶小的一回罢,以后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背叛祖母,帮助二夫人偷盗,还指望继续留在这里当差,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不会被惩治?”
郑管事以头抢地:“求郡主饶小的一条贱命,小的还有妻儿老小,不能进衙门。”
沈妤站起身,声音很轻很轻:“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郑管事慌忙道:“郡主要小的做什么,小的一定照做。”
沈妤吩咐沈易道:“悄悄找些人过来,将府上的仆婢全部看管起来,等事情解决了再另行处置。”
“郑管事。”沈妤微笑道,“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我可不会容许你第二次背叛,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有法子将你们一家人找回来。”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郡主需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
马车里,沈明洹一脸疑惑道:“姐姐,你为何要放过郑管事,将他带到祖母面前指认二婶不就好了吗?”
“你以为我们来公主府的消息二婶不知道吗?”沈妤道,“二婶如今遭受打击,定然将一切归咎于我们,为了找机会对付我们,她定会时刻注意我们的动静。若是此事闹得大张旗鼓,二婶会注意不到吗?说不准我们前脚将郑管事带到祖母那里,后脚她就将偷拿的嫁妆藏起来了,也许还会借机反咬我们一口。”
“所以姐姐只是先将公主府的人看守起来,让郑管事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沈明洹道,“姐姐想来个人赃并获?”
沈妤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一座挨一座宏伟大气的府邸,淡淡一笑:“算是罢,你等着看就是了。”
沈明洹思考着她这番话,马车已经行使到了京城最热闹的大街。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沈明洹被打断了思绪,问:“为何停下?”
沈易在外面道:“公子,前面发生了些事,好像是吴公子和安公子又在为难别人了。诶,那个人好像是卫祭酒家的公子和许公子。”
“什么?”沈明洹掀开帘子,“表哥在何处?”
沈易抬手指了指:“那里。”
沈明洹仔细一看,秀气的眉眼染上了怒意,当即就要下马车。
沈妤道:“怎么了?”
“安阳泽那个纨绔,在找表哥麻烦,还有他的跟屁虫吴修诚。”
沈妤心头一震,道:“我与你一起去。”
前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这里离皇城很近,不少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和衣着华丽的姑娘在这里,大家有的相互认识,不禁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都是看热闹的姿态。
再者,就算有看不过眼去的,也不敢出手相帮。安阳泽名声在外,又是安德妃的幼弟、景王的小舅舅,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卫昱谨出身世家清贵,父亲又是国子监祭酒,为人耿直清高,欣赏许暄和这样才德兼备之人,也憎恶安阳泽这样的风流纨绔。
他挡在许暄和面前,似在和安阳泽理论。安阳泽笑容戏谑,在阳光下很是刺眼,让人心生厌恶。
“卫公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的朋友惊到了我的马,我现在必须找他要个说法。”
卫昱谨愤怒的道:“安公子,你仗势欺人。明明是你在大街上骑马,差点撞倒了许兄,却还颠倒黑白,胡搅蛮缠!”
安阳泽掂了掂马鞭,漫不经心道:“我说是他惊了我的马,就是他惊了我的马,怎么你有意见?”
“安公子,你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连累令尊,被御史弹劾?”
安阳泽嗤笑一声,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怕过吗?”
“你别太过分了!”卫昱谨端方的面孔气的涨红。
安阳泽转头看许暄和:“这位公子,你要怎么赔偿我呢?不如这样罢,你向我的马道个歉,我就不追究此事,你看如何?”
许暄和自然不肯的。许家虽不似安家权大势大,但也是名门望族,清贵人家,自有文人风骨在,怎么可能向安阳泽低头?
“安公子,从来只有马惊到人的,还从未听过人惊到马的,安公子若是故意找我麻烦,请恕我无法妥协。若安公子执意不放过我,那不如请京兆尹来评判。”
闻言,安阳泽笑的更厉害了。
“好好好,这位公子还真是有骨气,只怕到了京兆尹衙门,你的小身板受不住,届时后悔莫及。”
沈妤和沈明洹走过去,刚好听到这句话。
许暄和太天真了,这种事竟然会想到报官?这和捉拿劫匪根本就不一样。
沈明洹气不过,大声道:“安公子,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欺辱别人,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安阳泽在看到沈明洹的时候眼前一亮,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沈小侯爷,你也来打抱不平吗?”
吴修诚懒洋洋的抱拳:“小侯爷路过这里?”
沈明洹懒得搭理他。看热闹的人让开一条道,沈明洹走到许暄和身边:“表哥可伤到了?”
许暄和摇摇头:“并无。”
安阳泽听到沈明洹叫许暄和“表哥”,微微诧异。然后大笑道:“原来这位是沈家的亲戚?”
沈明洹冷声道:“你知道就好。若你再找表哥的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
安阳泽随口问道:“怎么个不客气法?”
沈明洹扬起一抹笑容:“也没什么,不过是将你今日的一言一行添油加醋告知永康侯,当然,也有可能传到某个金灿灿的地方。”
安阳泽面色一变:“你敢!”
“有何不敢?你可以指鹿为马,我就不可以混淆是非?京城是天子脚下,而不是安家的天下。”沈明洹意有所指道。
换句说话说,还不是景王的天下。
安阳泽可以胡作非为,但是不可以打着景王的旗号胡作非为。前者就是个纨绔子弟的形象,后者却是关系到觊觎皇位了。
两者不同是天差地别的。
安阳泽脸色一僵。是啊,他如此嚣张,还不是笃定了景王会登上皇位?但皇帝还好好地坐在龙椅上,即便景王再如何得圣宠,都不能让皇帝察觉到他觊觎皇位的心思。
若沈明洹到永康侯面前胡说八道,永康侯一定会狠狠教训他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永康侯。
他恼羞成怒:“好,好得很!这次先放过你,你走罢。”
沈明洹道:“表哥,我们走罢。”又对卫昱谨道,“多谢卫公子了。”
卫昱谨忙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沈明洹转身,对前面带着面纱的沈妤笑了笑。
没错,放才那些话就是沈妤教给他的,没想到真的将安阳泽唬住了。
沈明洹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却出落的眉目俊秀,身姿挺拔,很容易得人喜欢。
安阳泽看着沈明洹的背影,咬牙切齿。却又露出一抹狰狞而垂涎的笑来,直到沈明洹上了马车才大跨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