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家的两亩田在离天黑还有半个时的时候彻底插完了秧，又被细细整过一遍的田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嫩绿的秧苗。</p>
本来自己漫撒的种子归拢来只插了八分来地，加上县里补的5斤粮种，还是远远不够的。</p>
好在因着江有福种地是一把好手，村里大伙都认可他的育秧能耐，所以每到育秧时节大伙宁愿少育一些也不会去浪费那一斤半斤的稻种，不够的都从他家买。</p>
江有福家的秧苗每年都会多育一两亩匀给村人，今年因着倒春寒损了些秧苗和日子的人家更是都找上了门来，生怕自己后补的育得不好而误了收成。</p>
然而，找上门的太多，饶是江有福家的秧田都育得满满当当了都不够。后来，好些人家干脆把自家秧田打整好专门请江有福帮着补育种。</p>
可即便这样，江有福一人精力还是有限，又考虑到于长这边要补不少苗，因此推拒了不少人家，让大伙多自己补育。</p>
于长这先撒的种早，自然是补良县里发的良种会更好，可良种每家才5斤，就是还没开始育苗的人家这会儿也舍不得匀出来给别人用的，哪怕育满了的都宁愿留到下半年用，而不会轻易换出去。</p>
江有福是跟于长提过把自己家的5斤良种换给他，不然田里东一块西一块长势都不齐，势必会影响收成。</p>
可于长哪能答应，有福阿爷帮着他育苗、平日还打理田地比他二叔都做得多了，他现在根本都报答不了多少，如果还占了那些良种，他会于心不安的。</p>
有福阿爷说的道理他也懂，可正是因为懂，他更不能接受。</p>
因为他自己长时间不在家，这两亩地最后收成多少差不多只能看运气。要不是有福阿爷不肯要他那5斤良种，他都打算直接换成普通秧苗了。他觉得没法仔细照看就完全是白瞎了这些良种，还不如留给有福阿爷多种一些粮出来。</p>
最后，江有福还是接受了于长的说法，将自己育的普通秧苗给他补种上了。于长坚持付了400文秧苗钱。</p>
“阿长，出门了就在你师傅那用心学手艺就是，这两亩田我帮你照看着。多好的收成我保证不了，但只要老天爷不闹事，不会差得太离谱。”江有福如是道。</p>
“是，有福叔说得我都没脸了。阿长，既然秧都栽了，后头的事有二叔在呢。就是真没收成你也不用怕，来二叔家里吃饭就是，怎么着都饿不着你和阿元的。”于平开口允诺道。</p>
李家和江志成自是跟着道有空的时候会帮着来转转的。</p>
能不麻烦别人，于长自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奈何如今也没有办法。师傅那边的工钱不高，还拖着不少，如果家里连田地都荒了，到时他和阿元怕真是要喝西北风了。</p>
他只得连声感激地对众人应了，只道以后有什么能用上他的，大家不要客气。</p>
“那可不？阿长，许是等你出师了，我还得找你打成亲的物件呢。到时你可得哥打几个好样式好木料的。”李金树一脸占了大便宜的模样。</p>
“哎呦，那可得算我一份，虽然我是成亲了，可后头还有你侄子侄女呢。”江志成忽然凑近了跟着道。</p>
于长一把将近处的那张脸推开，无奈极了：“你咋不把孙子辈的都算上？不过，阿元可是总跟我念叨他李大哥每回都是天不亮就帮他挑了满当当的水，他都不用自己去打水了。他志成哥哥呢，柴火一送就是一大捆，都是大块耐烧的好柴，他如今只要自己去捡点引火柴就够了，一心都念着你们的好呢。等我出师了，你们想要啥物件，只要我于长能打的，尽管报了来。有福阿爷也是，箱笼、妆奁和架子床不敢夸口，要是不嫌弃，到时候苗苗出嫁用得上些盆桶板凳的尽管找我。”</p>
江有福愣了一下，随后笑呵呵地道：“好好，阿长还能比别人差了不成？”</p>
于长和李家父子俩在半路碰到了来接他们的俩娃子，余晖下几乎一样装扮的两人手拉着手，不论外表看起来还是两人的感情就跟双生子似的，让三人都感慨不已。</p>
李全林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小儿，逗得人开怀大笑。</p>
“今日送水跑得累不？还走得动不，要不要大哥抱你？”于长总是怕阿元羡慕别人的父子情。</p>
“不要抱，大哥种田也很累的，阿元能自己走。”于元却摇摇头，迈着小短腿努力走大步一点。</p>
他知道李叔对豆子好，可是他也有大哥和夏夏对他好，比别人好特别多的那样好，他如今一点不羡慕别人了，小伙伴现在都羡慕他呢。</p>
于长欣慰的同时却也有些失落了，他的阿元渐渐长大了，以后可能就越来越不需要这个大哥了。</p>
“大哥，你躬下来。”</p>
小孩忽地停住了，冲他招招手。</p>
他依言弯腰，下一刻，嘴里被塞了块甜滋滋的东西，牙一碰就变了形状，舌尖一触整个嘴巴里都是香甜的味道。</p>
“嘻嘻，是糖哦，好好吃的。刚刚回来的时候哑婆婆又给我们摸了一块哦~”于元狡黠地笑道，趁机抓住于长垂在一旁的宽大有力的手掌带着发愣的人往前走。</p>
于长跟着笑了，放小放缓了步子，耐心地听身边的小人絮絮念叨着他一找哑婆婆做花生哑婆婆九答应了，豆子、贵宝、二毛和江澄他们帮着剥了花生，他帮着烧火，怪怪味道的做好了，还有新的甜甜味道的什么的。</p>
小豆子到家后没有再跟去于家，于长回屋亲眼看到才发现阿元带回来的花生豆竟又是远超3斤的，足有5斤的样子。</p>
“这全是给大哥的师兄的？没说有给你的？”于长问道。</p>
“都是哑婆婆给大哥的师兄的，我自己还有呢。”于元抱来自己的罐子给于长看，里头果然还有大半斤的样子。</p>
“哑婆婆给多了，大哥留些给你吧。”于长道。</p>
“不要，我每天只能吃这么一把的，这里还有好多的，够吃好久了。多的那就给大哥吃啊。”于元坚定地摇摇头。</p>
可于长还是倒了些阿元罐子里没有的怪味和那所谓新做的甜味花生豆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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