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夏听到“水”字就知道老大娘误会了，她忙摆摆手，将篮子里的几样东西取了出来，递过去。</p>
“咳，这是啥？”孟氏没接。</p>
“喝……喝碗水。”</p>
让冯时夏特糟心的“胡子男”终于转身露面了，但对方也不正视看她，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差不太多。</p>
冯时夏从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威慑力，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推拒了那碗水，没等老大娘多说啥，把东西强硬地塞对方手里就跑了。</p>
你问她为啥跑？</p>
一是避免和老大娘推来推去麻烦，二是她可答应了小家伙快去快回的啊。</p>
“哎呀，咳，大地，咋个回事？咋你一出来那丫头就跑了？咳，你刚怎的人家了？”杨氏急了，想再追，人已经往村里跑远了。</p>
“没，没啊……”周大地被问愣了。</p>
杨氏仔细看看自己儿子，不像撒谎的样子，叹了口气打开手里的袋子瞧，却忽地瞪圆了眼：“咳，咋装的是米粮啊？还是白米白面，还有……这丫头？！”</p>
“娘，唔，刚那，嗯，是哪个啊？你认得？”周大地手里的碗就那么端着，也不放屋里去，瞥一眼那些被留下的物什，瓮瓮地问了声。</p>
杨氏抬眼看了下难得跟自己多说一句闲话的儿子，低头把东西重新打整理好道：“我哪里认得？就前些日子，咳，她来咱家讨了碗水，我以为是路过的，以后也见不到的了。哪曾想这丫头还会再来？还带了这么些东西……”</p>
“娘你都不认得，她给拿这些东西是干啥？”周大地觉得自己娘说的完全没道理，一个过路人咋凭白往她家塞东西来了？</p>
“咳，我哪里知道？不过，上回我见她头跌伤了，给她敷了点草药，那又不值钱。咳，她刚往村里去的，怕是村里哪户的亲戚，晌午该是要留饭的，我等会上村头去问问。这么精贵的东西，咱可不能要人家的。”杨氏摇摇头道。</p>
“娘，我等会陪你去。”周大地忽而道。</p>
“嗯？”杨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点子路大白天的，她哪要得人陪？</p>
“我也刚好去村里有事，顺便帮你拿东西。”周大地终于耐不住自家娘的锐利眼神，转身仰头将碗里的水干了，再次躲进了灶屋。</p>
那头，冯时夏怕老大娘发现端倪，直跑到村口边缘才从后坡小路绕道回转到前边跟小孩们汇合。</p>
小豆子：“阿元，夏夏肯定会回来的。”</p>
江澄：“是的。”</p>
二毛：“阿元，再等一等夏夏就回来了。”</p>
贵宝：“阿元，你就放心吧，婶婶还要带我们去抓大野兔哩！”</p>
大毛：“阿元，来这儿坐一下？”</p>
于娟：“阿元，别着急，夏夏可能，可能——”</p>
面对于元越来越板硬的脸，于娟编不下去了。这孩子真的是认死理的，就站在刚刚跟夏夏分开的地方，陪着一边的白菜，一动不动的，就那样干站着等。背上的黑豆也不愿意放下。</p>
冯时夏隔老远就看见最前头一个人影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唉，她就知道的。</p>
努力举高自己艳红的太阳帽不停地挥动，她又开始奔跑起来，好在大狗她没随身带，不然这跑起来怕是要给喘死在路上。</p>
“夏夏！”</p>
嗐，这孩子，得小胖墩真传了？这怕是要把全村的人都喊过来？</p>
不过，红色还蛮有用的。</p>
小家伙眼光还不错，眼神也挺好的。</p>
其他七人眼见着这俩人分开才一会会就跟好几年没见到似的飞奔拥抱，差点就要痛哭出声，都默不吭声地转头理好自己行李。</p>
大毛紧了紧二毛的手。</p>
半晌，贵宝上前围着冯时夏转了好几圈，挠挠头疑惑道：“婶婶，你不是漏了抓兔子的东西要回去拿吗？咋啥都没有呢？”</p>
“傻子，快别说话了。”江澄在几人中跟家人出远门得最多，他有经验得很，有些事是不好问的。</p>
“铁蛋，你咋又骂我？”贵宝幽怨地一转头，生气。</p>
于是，队伍里又有了新的争吵话题，只孟氏看了看不远处伫立的茅草屋和冯时夏空了的篮子若有所思。</p>
冯时夏再次来到这高位的山谷口，水流哗哗的，明显比之前大了好多，田野间的整条“玉带”看起来也宽了不少。</p>
农田里已经不再是翻耕的褐色泥土，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填满的新绿。</p>
远处山脚坡地的油菜花在河对岸也开了不少，整个山谷都焕然一新。</p>
“哇，我们村只有我的手这样大。这里黄的，那里白的，中间还有绿的。好好看啊！”贵宝把自己胖胖的五指努力张开，眯着一只眼往上瞧。</p>
“好多好多屋子！”二毛也是第一回看到自己村里的全景，惊讶得合不拢嘴。</p>
“城里的屋子还多呢，全部都是屋子。”小豆子已经是个有点见识的人了，比较平淡地比较道，但确实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村子长这个样子。</p>
“我看到我家的屋了！”江澄指着某处道。</p>
“呀，在哪里？我看看？”于元毫不怀疑地上前要帮着认一认。</p>
其他人也都顺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p>
“哪里啊？”小豆子跟着瞪了半天眼，都没瞧出个什么来。</p>
“哼，我也没看到，铁蛋肯定胡说的。”贵宝还记着刚刚自己被骂“傻子”的事，他可要找补回来。</p>
大毛看了两眼后没吭声。</p>
于娟一直眨巴着眼睛来来回回搜寻，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坏掉了。</p>
“江澄，在哪里啊，我也没看到。”于元同样瞪得眼睛都脱眶了都没找见，扭头问得一脸真诚。</p>
江澄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大手约莫一挥就道：“啊呀，你们眼神就是太不好了，就在那里啊。”</p>
说完就带头往山里先走了。</p>
“哈，铁蛋，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哼，根本看不到！”见到江澄含糊其辞的模样，贵宝追上去就大声揭穿。</p>
江澄有点恼，他扭头也不理贵宝，定定看向二毛：“二毛，你说，你是不是也看到了？”</p>
于是，几个小的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二毛身上，最后见二毛拿头划了一个圈道：“唔，好像是的。”</p>
于是，江澄得意洋洋地挺着小胸脯，背着小羊都精神百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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