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夏安心地重新躺回床上，为自己又白得一个小时休息时间而庆幸。</p>
李金树想着昨下午豆子带回的那些吃食，他心里不禁感叹有一门手艺到底有多好。</p>
阿长这都没出师，今年的境况就已经和去年大不相同了。</p>
想来多少已经开始挣钱了，数目还不少。</p>
自己从十二三岁跟着爹和村里的大人陆陆续续出去打零工，如今都七八年了，总共挣的钱都不过七八两银子。除去花销和给家里交的，自己手头攒的不过二两，省吃俭用的，都不够给自己买头驴的。</p>
豆子昨日不知为何，一个劲说骡车多好多好，缠着问他为什么自家不买一辆，那样他出去干活就不用那么早起床又那么晚才回来了。</p>
听了这话，他半晌没出声。</p>
阿长不过才学艺两三年的功夫，从最近每回给阿元带的吃食就能看出来，真的比他强太多了。</p>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般人家哪有那门道找得到愿意收徒的师傅？</p>
人和人本来就是多有不同的。</p>
好在，他最亲的人都还康健，家宅也算安稳。</p>
如果让他一模一样换到阿长这日子里来，他想，他不会愿意的。他太难想象自己每次从外头归家，等待他的永远只有静和空，更知豆子不会比阿元做得更好的。</p>
冯时夏见小家伙自村里回来后就有点闷闷的，摘花、运动、吃饭时都不见多高兴，还以为他跟“肚仔”又吵架了。</p>
那孩子今天依旧没过来吃早饭，她想着这次出门大概就只有两人了。</p>
饭后她把又醒了一会儿的饼胚放锅里烙好，这是今天准备的午饭——肉夹馍。</p>
卤的带皮五花肉和剩的一点瘦肉，刚好够做几个饼子。</p>
已经有了卤肉，肉夹馍做起来并不难，揉面注意加点油盐，醒发后小剂子擀成长舌状，再叠折细条些从一头卷起，至收尾再压扁成饼状烙熟就可以了。</p>
出锅剖开口子夹上碎卤肉，淋上汤汁热乎乎的最好吃，早饭小家伙也吃得不多，她干脆做了两个小的，准备给他在路上吃。</p>
随身竹筒里带的凉白开也换成了淡茶水。</p>
赶车小哥不再来，昨天的骡车也不在，今天狗子们只能呆家里了。</p>
许久没有被留下的小黑狗迟迟没等到装它的熟悉背篓和篮子，闹腾得简直不行，知道了什么似的，只要一把它抱回去簸箕就要立刻爬出来。</p>
“夏夏，带黑豆去也不行吗？我可以背得动的。”习惯了狗子们都在身边的于元有点舍不得。</p>
冯时夏指指还不是很方便走路的大狗：“[黑豆]得陪[白菜]的，我们今天回来给它俩[买鱼]。”</p>
于元看看因为黑豆的出现而被自己偶尔忽略了的白菜，心里顿时十分愧疚，明明白菜才是最先出现陪自己的。</p>
“买两个，买大的，我有钱钱，给白菜买。”</p>
“嗯。”</p>
“阿元，唔，你二叔，唔，耍赖皮！”小豆子啃着夏夏刚做的新饼子，迈着小短腿认命地往前赶路。</p>
“嗯，二叔说，骡子不能老拿来给我玩的，我说不玩，二叔也说只能大哥回来一次那么久才能借一次。说我太小了，要长到大哥那么大，才可以想借就借。这次连娟子姐都不帮我了。”于元小口咽下嘴里软乎乎香喷喷的肉，无奈道。</p>
“唉，我有让大哥买的，可是大哥不理我。阿元，等于大哥回来，你也跟他说吧，如果我们自己有了骡子，就不用借别人的了。”小豆子舔了口唇角的汤汁，满足而又惆怅地说。</p>
“可是，骡子要好多钱钱的，你忘了？那次夏夏带我们去问了的，夏夏所有的钱钱给那个伯伯还不行的。”于元记性还不错，他记得当时夏夏问的那头骡子还没有二叔家的高壮。</p>
“吓，于大哥也没有吗？”小豆子十分惊讶地瞪大了眼，大哥昨日还感叹于大哥很厉害，能挣好多好多钱的。</p>
于元仔细想想后摇了摇头，大哥的钱袋好像还没有夏夏袋子里的钱钱装得那么多。</p>
“……，那我们还是走路吧，我才不怕的！我豆子什么都不怕的！”边给自己鼓着劲，小豆子狠狠又咬了一口饼子，步子迈得更快了。</p>
冯时夏好笑地看着似乎被肉夹馍驱动的“肚仔”，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有点难受。</p>
其实除了前头两次有走路，后边几乎都是坐的车。</p>
她根本也还没适应这种远距离的步行。</p>
而且“由奢入俭难”，昨天才坐的车，今天就要靠“11”路，这回连路过的车都没碰到过。</p>
不过好在俩孩子一路劲头大，中途歇了两回，快到城门的时候“fa——”声才响过。</p>
连入城的时候，守卫们都颇讶异她今日居然是走来的。</p>
不过，如今这些个熟悉的卫兵对她的态度可好多了，每回进出都有个笑脸。</p>
能在城门混个脸熟，冯时夏也挺乐意的，至少安全上多了些保障。</p>
至于第一回的事，她就先放下了。</p>
“欸，你看那娃子像不像你大姑家的小孙子？”</p>
“嗯？”</p>
“就是她夫家那头的儿子生的那个小的？她那媳妇你大姑家起房子那回我见着过两回，说话细声细气的，倒是可惜了，两口子。”</p>
“啊，我觉得我那姑表弟媳挺好相处的，可惜我爹娘和叔伯们都不太跟他家往来了。”</p>
“以往你们年节不都是经常走动的么？每回你姑还尽给你打发好东西，可给我羡慕得哟。”</p>
“这不是我姑走了么？我爹那边跟我小表弟不知为何有点梗住了。我那小表弟么，惯听他媳妇的，家里没得老人应事，可能很多方面惹得我叔伯他们都有些不大高兴了吧。”</p>
“那他家分家那回你家都没去人？”</p>
“这是长辈们的事，我不清楚。”</p>
“唉，你那大表弟要是还在，你家怕是少不了要沾光的。”</p>
“总归隔了一层，哪有你说的那般好。”</p>
“可听河对的人说就不是个吝啬的，你大姑也算是享到了福的。”</p>
“嗯，我大姑向来主意大，当时因着是个外来户，我爷奶和叔伯他们几乎都不同意，直说宁愿远嫁些找个本地牢靠的，也不要找这种。”</p>
“倒没想到白捡的儿子有本事。”</p>
“不说了，人都不在了，我呀，现在想想还是宁愿苦些穷些，一家子安安稳稳就行。”</p>
“得了吧，要不是咱男人也没那能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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