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的一户土墙院门旁，一个小脑袋扶着门槛一点点探出头来往村中心的路头瞧，过了一会儿，又整个人扶着门槛跨了出来，往外头慢慢走了几步，没一会，一个颇壮实的身影出现在路那头。</p>
“宝儿哥哥！”猫娃兴奋得直拍手。</p>
“哎哟，你这个馋猫儿，咋又在这等着呢？”贵宝不由得学着阿奶叹了口气。</p>
“等宝儿哥哥！”猫娃说这几个字越发顺溜了。</p>
“哼，等我好吃的，是不？”贵宝撇撇嘴。</p>
“饼饼，包包，糖糖！”猫娃眼睛在发光。</p>
“你为啥这么馋啊？”贵宝无奈地摇摇头。</p>
“像宝儿哥哥！”猫娃一点顿都没打。</p>
“我今日也没有吃的呢~”贵宝将双手背到身后。</p>
“包包，嗯，我，我看到了！”猫娃瞪大了眼睛即刻拆穿。</p>
……</p>
“小凤，你不是说都见宝儿去的西头于家么？”孙老太眯着眼睛打量自己的大孙女。</p>
“奶，我，我真没骗您，我真见的是贵宝去的于家。跟二毛一块，上午下午都是，亲眼见他们进的那院子的。”江小凤涨红了脸慌乱地解释着。</p>
孙老太瞧着孙女不像说假话，料她也不敢，片刻后嘀咕：“也真是的，既然发善心，咋就不乐意让你姐俩去帮着干呢？村里谁不知道你最是老实勤快呢？哼，莫不是因着二丫头那惫懒性子才一块不要的吧？竟真让她坏了事！”</p>
“娘，我看，咱还是别探了，那人不想让咱知道肯定有她的道理。今日宝儿拿回的钱竟又多了一倍了，听他说的，可没摘多少蘑菇。不管怎的说，咱家有的拿钱是最好不过了，她不要小凤，想必村里别的女娃子也不会要的。就这样吧，免得闹得对方不高兴了，贵宝这头恐怕都没有了。那人回回还给宝儿带吃的，这咱自己可供不起，钱断了宝儿不会闹，吃的断了，怕是娘都难哄啊。”难得这个点在院里的贾氏没忍住，还是跟婆婆提了这话。</p>
“这……倒也是，不过，真别说，宝儿拿回的东西样样都是大油大糖白面的，可值不老少了。现今，连猫娃都精怪得非要守着宝儿回来，就是知道能有好吃的。刚刚宝儿让我瞧了眼，竟是有两个鸡蛋，一个黑的，另一个宝儿说是什么草煮的，六个掌心大的绿饼子，听说里头还有带芝麻糖馅的，还有一包子什么土蛋炸的吃食。我煮个白蛋还成，这些个确实弄不来。”孙老太念叨念叨着，越发觉得这事古里古怪。</p>
“娘，昨儿我听宝儿念叨，在山头碰到捡蘑菇的娃子这回可多了。娘上次满村好说了一回，大伙定是都眼红了，一落雨转头就喊娃子齐齐浩浩上山去了。昨儿还有好几家在地头找到我和明勇来问，是谁家收那蘑菇呢。宝儿说捡得多钱就多，娘这回可千万别往出说了，不然宝儿都没得捡去了。咱就全当不知晓这回事吧，人问起咱就说只那一回，后头没有了。”贾氏见婆婆还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又小心着提议道。</p>
孙老太一听，面上有两分不自在，没一会儿拍着大腿斥道：“那些个见不得人家好的，我宝儿稍得些好处他们就都要来抢，真是没脸没皮，还问到咱头上，你当时就该唾她一口。”</p>
江小凤听着这话，想着奶之前也打算让自己去，顿时觉得脸更烧了。</p>
“二毛那娃子，上回说是比咱宝儿还得的多，这回不定多少呢？真是，我宝儿肯定是要得最多的啊，那娃子风一吹就倒了，能干得了什么活路。不行，我得再问问去！”孙老太一下又想到另一回事，急匆匆地往里屋去了，走到一半，回头指着桌上的碗道，“里头有两个饼子，宝儿给我的，你们一家三口拿去尝尝去吧，我问过宝儿了，他允了的。”</p>
“娘，宝儿孝敬您的，您就自个儿吃吧。”贾氏慌忙摆摆手。</p>
“推来推去做什么？我宝儿以后孝敬我的时候还能少了？这些子让你们吃，你们就吃了。小凤，这可是你亲弟辛苦干活换来的，可不能给旁的什么人得去了。”孙老太瞥了一眼出现在堂屋门口的那抹灰绿，朗声道。</p>
“嗯？诶。”江小凤不明所以地应了声，由始至终没有发现背后来过人。</p>
除了小豆子，大伙又都散了，小院里重归宁静。</p>
冯时夏看着地头剩的萝卜缨子，这东西好像也能腌的，跟腌咸菜或者酸菜一样的，蔫了干净了就能入坛。只是哪怕小家伙屋里簸箕多，被萝卜白菜堆了也没地晾了，只得牵了根麻绳在屋檐下搭了。</p>
弄完这些，她把俩孩子叫到卧室的梳妆台前，拉开了中间的抽屉，取了那草篓子出来。</p>
她一直观察着小家伙的表情，见得小孩那一下子就变得难过了的表情，她心底就明白了，小孩是早就知道了的。</p>
可是为什么蝴蝶死了还要一直装在抽屉里呢？</p>
她指指“肚仔”，把草篓子打开给他看。</p>
“呀！阿元，你的小黄睡觉了？”小豆子疑问道。</p>
于元忧伤地瞧了一眼，摇摇头：“大哥说，说，是死了。”</p>
“吓！”小豆子惊讶了，“我的小花还没有呢，小黄怎么会死呢？”</p>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那天放在抽屉里，然后夜里看的时候它就……呜呜……”于元终于忍不住，簌簌地掉了眼泪。</p>
“别哭了，阿元，我，我把小花拿过来给你，好不好？你别哭了的。”小豆子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好友。</p>
“呜……大，大哥说，说，它去陪娘了……我，我不想它去，我想娘，娘和它一起陪我的……呜……”于元的小手攥得衣角紧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p>
小豆子觑了眼身边的人，忙上前牵住于元的手，摇了几摇：“阿元，我陪你的，夏夏陪你的。好不好？”</p>
冯时夏没想到一只蝴蝶会让小孩这么地难过，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再刻意提起这个事情。</p>
不过，已经这样了，她也只能把人拉到怀里好生抱住，并让“肚仔”将另一只蝴蝶带来。</p>
该放生还是要放生的，不然，下回可能就轮到另一个孩子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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