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电灯，冯时夏只等小家伙将昨天写的那几个字练习完便让他停笔了。自己把日记和账本都记好了，摊开吹晾一会。</p>
于元知道快准备睡觉了，把袋袋才拿下来，隔层外的倒露出一点纸角边，他才想起伯伯给他的两个纸。</p>
上面可全是字啊，还是给夏夏吧。</p>
“夏夏，伯伯给的纸。还有豆子捡的帕子呢，我都忘记了。”</p>
冯时夏看见莫名其妙回来了的帕子，还是很惊喜的。至于那两张纸，一张借条，一张药方，都是很重要的东西。</p>
她接过来后犹不死心地展开看了下，最后又默默合起来夹进日记本里。</p>
真的是天书呐！</p>
她大略数了数，除了小家伙这两天写的“一”“二”“三”，看起来眼熟的不超过十个。</p>
从知识分子阶级瞬间被打落至文盲阶级，这痛，谁受谁知道……</p>
睡前活动还是泡脚，还给小家伙和自己用热水敷了敷肩膀，自己可能是在这几天给锻炼出来了，除了红肿些，肩膀并没有破皮。</p>
小孩的肩只被背篓压了一点红痕，但他的小脚这次却挤得红通通了，洗澡那会她就发现了。可那时小家伙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现在伸脚接触烫一点的水就瑟缩一下。</p>
她是真担心小家伙每次跟着自己这样跑会受不了。但她知道小孩现在更不会一个人留下来了。</p>
要是他们也有车就好了。</p>
冯时夏带着小孩将腿脚都按摩了会，倒水后拿来盆桶放在记忆中几个漏水的位置。堂屋和厨房就管不了了，因为破罐子后来被她利用了不少，根本没那么多了，其次也是不记得那两间屋子滴水的位置了。</p>
于元看着正往白菜身下拱的黑豆，偷着瞅了几眼夏夏的脸色，绞了半天手指道：“夏夏，黑豆冷。”</p>
“嗯？”冯时夏有点愣。</p>
“黑豆，黑豆怕冷的，它没有……被子……”于元指着黑豆和被子吞吞吐吐将话说完，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在喉咙里了。</p>
“不行。[黑豆]不能上[床]。”想起早上被小奶狗舔的那一口，冯时夏就全身起鸡皮疙瘩，脚脖子那儿都感觉发凉。</p>
“那……”于元有预感是这个结果，所以也没太失望，话全部说出来后反而放松了些。</p>
他趴着床沿溜下床，跑到床脚的木箱里翻出自己上次穿的薄棉袄，麻溜儿的就给两狗子盖上了。</p>
然后学着大人压好边角漏风处，满意地欣赏了会自己的办法，拍拍手回床上了。</p>
一旁的冯时夏看得目瞪口呆，她没养过狗，也不知道狗晚上睡觉要不要盖东西，正常来说，它们应该是能裸睡的吧。</p>
但现在的温度高不高低不低的，狗狗会不会感觉冷，她是真判断不出来。</p>
这下她倒有些明白早上小家伙的行为了，不是为了抱上去玩，而是觉得它们应该要盖被子。</p>
这件棉衣虽然看起来破旧，但似乎是小家伙常穿的。</p>
在冯时夏眼里，这两只狗狗有时是宠物，有时也是麻烦、疾病或者传播源的代名词，她所施行的照顾很大部分来自于以前所受的教育，自身的责任感乃至同理心。</p>
可在小家伙眼里，它们是毫无差别的平等生命，就跟他自己一样，所以他毫无芥蒂。</p>
不是他不够了解，而是他还够纯真。</p>
冯时夏记得以前也遇到过一些小朋友，明明他们知道猫猫狗狗可能会抓伤或者咬到自己，他们却仍会欢喜地去跟它们亲近。</p>
不是不怕痛，不是不怕伤，而是，它们就是真正的朋友。</p>
同样的，它们也能感受并分辨得到吧，所以大狗才会对小家伙那么不设防地全身心信赖。</p>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守护好小家伙和狗狗的健康这一块。至于情感的部分，她不想过多干涉，也不想用自己的看法理解灌输小孩。</p>
任何一份真挚的情感都是值得被尊重的。</p>
此刻，她不想去掀开那件棉衣“告诉”他，狗狗可能抓破他的衣服，可能在他衣服上留下排泄物，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上有细菌，会彻底弄脏他的衣服；也不想“提醒”他，他可能并没有其他棉衣备用。</p>
她想，她能用行动教他，如何再去挣得一件新棉衣，让狗狗和他都能保证温暖。</p>
至于狗狗需不需要，如果它们不需要，应该会主动踹开的吧。毕竟逃离不舒适区是动物的本能。</p>
她摸摸小孩的头，将他也塞进被子里，好好压了被角，有节奏地拍抚着，道着“晚安”睡了。</p>
李金豆估摸着大哥睡着了，摸黑偷偷地从床上溜下来，借着门缝的一点月光从袋袋里翻出夏夏给的包子和饼，小心翼翼地扒开油纸。</p>
为了吃这个，晚上他都留了肚子，没吃多少饭的，可急死他了。</p>
“豆子，起来干嘛呢？想去茅房了？你直接用屋里的桶吧。”李金树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p>
“啊——”小豆子手一抖，东西差点直接掉地上，他赶紧蹲下接抱住了。</p>
“怎么了？怎么了？？”李金树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被吓没了。</p>
“什么都没有的。大哥你睡吧。”小豆子忙回答，生怕人跟着起来。</p>
“算了，我都起来了，带你去茅房吧。”李金树走到自家小弟身边，一把抱起还蹲在地上的人，“嗯？这是什么？你怀里抱了什么？”</p>
“！！！”小豆子扭了扭身子，试图将纸包往怀里塞，“什么都没有的！！”</p>
这十足心虚的表现怎么能瞒过李金树，他直接打开门，终于看到了月光下无所遁形的那个油纸包：“这是啥？哪来的？”</p>
“包子和饼，阿元给的。”还是被发现了，小豆子泄气道。</p>
“阿元给的包子？阿长带回来的吗？他今早才走的吗？”李金树纳闷。</p>
“唔，唔，大哥我饿了。”小豆子含糊着转移了重点。</p>
“哦~是因为有这个，你晚上才吃那么点东西啊，活该饿！你害怕大家抢你的包子就一个人半夜起来躲着吃？”李金树拉长了音调故意取笑着。</p>
“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大哥我分你吃，你别告诉别人。不跟爹娘和大姐说，也不跟奶说，好不好？”小豆子急急辩解。</p>
“好啊，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李金树只当弟弟怕人知道了笑话，忍笑配合着答应了。</p>
“那我吃多一点点行不行啊？我真的好饿的。”小豆子伸出手指捏着比划一点点。</p>
“那——”李金树吊着人胃口，半晌才应声，“行吧。走，我们去热包子啰。”</p>
乌云又遮住了月光，众人都进入了梦乡，独独这院子一大抱着一小在夜深人静时往灶房生火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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