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从村里走过时，有好些妇人婆子都瞧着了。</p>
“于家大郎回来啦？啧啧，又长高罗，你师傅那村里的水可养人。”有人调侃。</p>
“你懂啥？人是随的于家大爷，可不得高么。咋的，咱村的水哪点亏着你了？”有人反唇相讥。</p>
“阿长，听说你师傅家也有个闺女，是不是师傅以后就要改叫爹了啊？”有人八卦。</p>
“没有的事，婶子快别乱说了。”这话可不能乱传，于长忙出声解释。</p>
“就是就是，阿长啊，婶子娘家那边有个闺女，人能干性子又好，正正好也相看人家了，婶子给你问问？”有人热衷牵线搭桥。</p>
“劳烦婶子挂心了，我还不打算这么快成亲。”于长有点后悔没避着些了。</p>
“咋还不急啊，阿长，志成都要做爹了。再说，你成亲了，阿元就有人照看了，你在外边也更放心不是？”有人苦口婆心。</p>
“嫂子，阿元还等我呢，我先回啦。”于长难以应付了。</p>
“你们呐，操人家那么多闲心干啥，人至少有门手艺。先合计合计自家今晚能不能吃米饭吧。”等于长走远了些，也有人酸道。</p>
“是呢，人家爹娘没了，叔婶舅公还在呢，哪轮得上咱操心。”有人似有所指。</p>
“舅公？那算哪门子的舅公。”有人不屑。</p>
“说这干啥，听说县里补发粮种了，不知道能领多少。”有人见话风不对，提起了新话头。</p>
待走出村中心，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尤其志成的媳妇有了娃后，村里的姑婆婶子一见着他就是要给他介绍谁谁谁，躲都躲不掉。</p>
“阿长啊~”</p>
于长反射性地一激灵，待大脑反馈回是男声的信息后才转身看向来人，停下脚步恭声道：“有福阿爷。”</p>
“回啦，手艺学得咋样了？”年约六十的老汉挽着裤腿，趿着湿漉漉草鞋，赶上来寒暄道。</p>
“还不到家呢。”于长不好意思地回道。</p>
“那就再学学，只要肯学，没有做不好的。”老人鼓励道，两人并行后，走在于元身前一点，又问，“田里安排得咋样了？”</p>
“月初直接撒的谷种，挨冻了几天，应该不太好。明儿我去看看，实在不行，到时看村里谁有多的秧苗，能不能匀一点补上一些。”说起这个，于长也有点愁。</p>
他没那么些时间，只能提前耕地撒种了，连秧都没育，没想到今年遇上这种天气，还下了番大雨。</p>
“也甭去问了，各家都冻了些，我今年倒育得晚些，应该有得多的。到时你直接来挑。没时间就提前跟我说声，我抽空给你补上。”老人碎碎地交代着。</p>
“那哪能成，您家也好几亩呢，怎么能劳烦您？我尽量跟师傅说说，抽时间回来。”于长感激老人，却不能接受。</p>
“有什么不成，就这样说定了，我侍弄田地几十年了，难不成你还不放心？就补点秧，你那点子田我顺道就能收拾了。”老人板起面孔正声道。</p>
“不是……我……”于长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村里的锣敲响了，这怕是有什么事情要通知。</p>
“走吧，先去看看。”老人不再提那些，往回走去。</p>
到了水塘边的谷场上，才得知是有补发的粮种，每户5斤。</p>
“我刚去瞧了，这谷种不错，粒粒壮实。”</p>
“说明咱渔阳来了个好官。要不咋会给补粮种呢？”</p>
“嗤！好什么，一户才5斤，一亩地都不够。”</p>
“宗旺，你家那多地，每年的谷子都不知几十担了，难道还靠这几斤粮种？”</p>
“那肯定不靠。但你们地少，冻害的少，我地多，冻害的也多啊。一样得补种，凭什么按户头算？要我说得按田亩算。”</p>
“那你家白米饭今晚肯定能吃个滚圆了，反正得多少你都不会去撒的。”</p>
“嘿！”</p>
……</p>
人群闹哄哄的，有福阿爷跟村人唠去了，于元索性站在一个角落边没挤上前去。</p>
从后头赶来一个一米七个头的瘦削汉子，青灰色布衣，着麻履，拍拍于长的肩膀：“阿长。”</p>
“二叔。”</p>
“啥时候回来的？到村里咋不回屋坐坐？”</p>
“刚回，还没进家呢，就又到这了。”</p>
“你婶子也念叨你呢，前两天还听谁说你回来了一趟，隔天她就上去给阿元送饭，怕孩子念你吃不好。”</p>
“是回来了一趟，雨下个不停，我不放心。回来看一眼。”</p>
汉子到嘴边的话似被什么堵了一样，顿了下，才道：“你跟阿元说说，你不在时还是呆我们这，跟荣仔也有伴。”</p>
“我劝不动。他脾气倔得很。”</p>
“也就你，都容着他。”</p>
“他也就我一个哥了，我再不依着他点可怎么办呢。”</p>
汉子又被噎了下，干脆转了话头：“你可不小了，自己的事也上点心，有什么想法你跟我或者你婶子说，我们帮着合计下。”</p>
“师傅那里还脱不开呢，再说吧。”</p>
汉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着已经比自己都高的侄子，叹口气沉默了。</p>
“阿长——”</p>
“志成，怎么是你来？”于长看着刚刚还在别人嘴里被拿来比较的伙伴苦恼地叹道。</p>
“怎么，你还不乐意见着我？”方脸青年抬手就是一捶。</p>
于长侧身一躲，忙讨饶：“要不是你，我会被婶子们围半天？”</p>
“哈哈哈，又被堵住啦？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优秀啊，婶子们眼光就是好。”江志成知道对方的难处，也不多提。</p>
两人又低声说着这段时间的事情。</p>
轮到于长，他拿出从志成那借的米袋接好粮种正打算回，村长又叫住了他。</p>
“阿长啊，有个事跟你说下。”</p>
“村长您说。”</p>
“你回家得好好跟阿元说说，可千万不能跟不认识的人搭话啊。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万一出啥事，你家那位置都没人知道。”</p>
“咋了，村长？咱村有外人来了？”</p>
“没有的事，有我也都清楚。只铁蛋跟我说，上回休沐那天下午在后山见着一个路过的生人，估计跟阿元问了两句路。好些娃子都瞧见了。”</p>
“阿元倒没跟我提过。”</p>
“孩子不当一回事，你可不能大心了。还记得去年大湾村那事？我们这还更当道。不认识的，最好还是不要搭理，更不能留。”</p>
“那种人还是少，确实有真遇上难处的。”</p>
“反正不管怎么说，也轮不到阿元一个奶娃子去管的地步。你告诉他，遇到这种的，千万不能带进屋。他应付不来，就大声喊，村里人过去直接将人赶走就是，总之就是不能留。本还想让学亭上去说说，倒正好你回来了。”</p>
“行，我知道了，村长。您费心了。”</p>
“这当什么事？只……唉，你这俩娃，就不知像谁了。”</p>
于长苦笑了下，也想赶紧家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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