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这是桌子吗？”冯时夏突然提高音量指着堂屋的方桌，歪头疑惑地问他们。</p>
俩小家伙一头雾水，小表情很明显在说听不懂。</p>
“夏夏，阿越，肚子，桌子？”冯时夏不放弃地轮指一番。</p>
这会他俩似乎懂了，“jiō仔（zaǐ）。”“万jiō。”但却是两个不同的回答。</p>
这下轮到冯时夏傻眼了，估计她一时也没想到会听到不同的答案。只好重新指了指凳子，继续。</p>
“凳仔！”异口同声的回答在冯时夏耳朵里宛如天籁。</p>
终于！</p>
她复述了一遍，得到俩人得点头肯定。她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又指了指桌子，疑问语气：“jiō仔？”</p>
果然，这次俩人也都点了点头，看来，只是这张桌子还有不同的称呼罢了，但是叫某一个名字也是大家能懂的。</p>
她又试探，看向“冲天小辫”道：“肚仔？”</p>
“诶！**￥#*￥……”</p>
好吧，后面的她还是听不懂，但看小家伙没有啥异样的表情，“冲天小辫”也是一副很高兴被点名的样子，那就没错了。</p>
“仔”代替了“子”的发音。</p>
她学到了第一点知识。</p>
而同时她也意会到，很大的可能，小家伙的名字不是“阿越”，“冲天小辫”也不是真的叫“肚仔”，他们如果看到“冯时夏”三个字也不一定真的念“冯时夏”。自己只是接收到了某些发音，却不一定是原本汉字的真实还原。</p>
再来，也说不好，这里的文字是不是用的汉字呢，至今自己也还没见过带汉字的东西。</p>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益，目前能听懂他们表达的意思最重要。</p>
于是，冯时夏引导着俩小人教着自己眼前的各种日用品的发音，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会得到两个不同的答案，但是聊胜于无。</p>
她像一块被拧干的海绵投入到水中一样，迫切地吸收着被灌进耳朵的各种信息。</p>
但要突然要接受并记忆这么多陌生的发音很难，有时候几个东西过去，前面教过的自己就忘了，她不得不又折返回去重新跟他们验证一遍。</p>
如此这般地折腾着。</p>
还好，两个孩子都觉得这种教学游戏颇为有趣，哪怕冯时夏有时候一遍遍地让他们重复又重复，甚至之前已经教过的还要教第二遍，第三遍……他们也没有任何不耐烦。</p>
最先撑不住的反而是冯时夏，这种单凭自己的脑袋来死记硬背的方法真的很难。</p>
不像之前的桌子、凳子，很多东西的发音跟普通话的发音差太多，且完全没有逻辑可言。</p>
要完全打破自己脑海里固有的发音来重新建立连接，这根本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刚接收的这些新知识在她脑子里大多还如乱麻般缠成一团。</p>
冯时夏觉得自己真的很需要纸和笔，来重温一回“爱老虎油”这样的学习模式。</p>
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得快。</p>
“*%￥#%￥——”当中午那个熟悉的女声再次传来的时候，冯时夏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起来了。</p>
看着面前两个小萝卜头，他们的嘴巴估计都说干了，可自己却只学会了桌、凳、床、桶、碗等不到十个最简单的物件发音，她一下子也是羞耻得不知如何是好了。</p>
眼见“肚仔”又要回家了，冯时夏赶忙去厨房倒了两碗水过来，递给俩小不点。</p>
这下午，俩“老师”可是累坏了，小家伙和“肚仔”接过去咕嘟嘟地都喝了大半。</p>
估计也是觉得自己下午做了了不起的大事，他们一直都是高高兴兴的。</p>
冯时夏也在庆幸，还好，他们并不觉得厌烦无聊，不然自己的负罪感就更甚了。</p>
依旧是小家伙去院门送走了“肚仔”。</p>
只没想到临走时，“肚仔”还喊了自己一声：“夏夏！%￥*￥#……￥#%”</p>
那一瞬间，冯时夏仿佛感受到了高三时班主任殷切的目光——“加油！”。</p>
她晃晃脑袋努力告诉自己“肚仔”只是跟她告别，随即挥挥手以作回应。</p>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冯时夏有些不习惯。</p>
她看着小家伙仔细拉好院门后走过来——像极了大人的样子，恍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了，但这个院子的主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这个认知令她有些焦躁。</p>
这似乎有点不太寻常，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的小不点她也同样疑惑。</p>
小孩一般都会在傍晚或者黑暗的时候很依赖父母才是。眼前这个没有任何不适的孩子，似乎却不同。</p>
未料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但应该快了吧，天都要黑了，快回来了才是。不过如果这个点，他们拒绝留宿自己的话，那就伤脑筋了，冯时夏想着。</p>
结果，小家伙回来后，俩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好像从早上到现在，之前忙碌各种事情，彼此都似乎忘记了俩人才是认识第二天，第二次见面而已。</p>
回想整个白天发生的事情，冯时夏都似乎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和这个小家伙就那样自然地相处了近十个小时。</p>
条凳还在门口，冯时夏拉着小家伙再次并排坐上，用同样的方式，在一片雨雾的迷蒙中迎接傍晚的到来。</p>
和昨天自己在土埂上看夕阳的情景并不一样，今天没有风、没有余晖，云更厚、温度更低，但是身边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身影，四周多了人间烟火气息，故而心底那沉沉的重压反而松快了许多。</p>
俩人依旧都没有说话，腿挨着腿，都默默看着这漫天雨丝垂落在每一处，连接着远山，连接着院门，连接着青芽和花苞，也连接着他们两个人。</p>
好像心里想的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冯时夏一直都没有等到院门那儿出现什么别的人。</p>
她转头看看小家伙的脸色，他也是一直望着院口的路，却没有她以为的着急不安，只是略带了一丝渴盼，却又好像平静安然。</p>
不一会，似乎感受到了冯时夏的视线，小家伙扭头看过来，在眼眸里印出冯时夏身影的那一刻，那一丝渴盼似乎也都不见了，变得满足又庆幸。</p>
是的，冯时夏能从那一秒眸光的变化捕捉到这种感觉，很微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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