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七他们也想和自家额娘多待会儿的,只是自家阿玛频频丢过来的眼刀,让他们实在吃不消。
正因为如此,走在曲径回廊上的两姐弟开启了对四爷的吐槽之旅。
而这些都是尔芙不知道的,她这会儿的注意力都被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小码头旁边的乌篷船吸引住了。
四爷牵着她的手,笑呵呵地将她拉到了船上。
他拒绝了要跟随伺候的宫婢,亲自撑船,动作笨拙地将船划到了湖心,这才将坐在船舱里的尔芙唤到了跟前儿。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四爷很是随意地拄着撑船用的船桨,笑着问道。
尔芙闻言,顺着四爷的目光,抬头看去,心里满是迷惑。
因为入目所及就是一片片的荷叶,如果在远处看吧,兴许是能体验到接天连日无穷碧的美景,但是真的置身在近处,那些原本看不见的细微缺陷就被放大了,比如荷叶上被飞虫留下的痕迹,比如一些微微泛黄的枯叶,比如一些不知什么原因折断的花茎……总之这景色真算不上不错……
尔芙有些无语地看着满脸写满了高兴二字的四爷,违心地点点头。
“改天让宫女在这湖里放些莲花灯,咱们夜里再来看看,相信会更漂亮的。”四爷并没有察觉到尔芙眼底的勉强,自作聪明的笑着说道。
他这人并不是个讲究享乐的人,他也并非真觉得这里的景色迷人,他其实就是喜欢和尔芙独处的感觉,虽然说平时二人独处的机会就不算少,但是到底周围还有宫婢仆从们在,便是那些宫婢仆从不敢轻易打扰,却总归是不如此时此刻。
两人待在位于湖心的船上,左右除了随风飘摇的荷花,还有几只泛波湖上的野鸭,便再没有其他了,这种真真正正的独处,让四爷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眼前的美景,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下次独处的场合了。
对此,尔芙也就唯有苦笑地点头应和了。
她明白四爷的心意,但是她真的不喜欢这种不安全的相处方式,两个旱鸭子,甩开善水的宫婢仆从伺候,划着这种小小的乌篷船,这要是碰见个什么意外……
呸呸呸,想想就觉得不吉利了。
尔芙忙打断心里乱糟糟的想法,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环绕的荷花上。
至于伸手摘取一朵盛开绽放的荷花,她还没有那么想不开的作死,单单是坐在这随波逐流的船上,她就已经是提心吊胆地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了,哪里还给敢乱动呢,可惜尔芙不敢做的事情,四爷做起来就显得太过随意了,他伸长胳膊地够着远处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将小船踩得摇摇晃晃……
“你小心些。”尔芙被吓得连忙提醒道,同时伸手拉住了四爷的腰带。
她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她也害怕四爷这般冒险的举动会出现什么意外。
四爷察觉到后腰上微微颤抖的小手,背对着尔芙的他,勾唇笑了,这妮子明明自个儿怕得不行,竟然还想着保护自个儿,她也不想想就她那小体格,自个儿真要是掉下船去,她怎么可能拉得动自个儿,兴许还会被自个儿带下去。
他虽然理智上觉得尔芙这种行为幼稚极了,但是情感上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当然,四爷也不是那种不懂得保护自个儿的人,他敢伸手去摘取那朵随风摇摆的荷花之前,便已经考虑好了距离问题,瞧着是有些惊险刺激,但是还是很安全的。
他将辛苦摘下的荷花,用袖子擦干净花茎上沾着的湖水,笑着递给了尔芙。
“喜欢么?”四爷瞧着怀抱荷花的尔芙,笑着问道。
尔芙抬手拂过娇艳欲滴的荷花瓣,脸色微白地点点头,柔声答道:“喜欢,你亲手替我摘下来的花,我喜欢极了。”
说完,她便将荷花笑呵呵地凑到了脸颊旁,故意刷脸卖萌。
“你喜欢就好。”四爷撩着被湖水打湿的袍摆,紧挨着尔芙坐下身来,又弄得小船一阵摇晃,吓得尔芙抓紧了他的胳膊,他这才笑呵呵地说道,同时他还不忘拍拍尔芙的胳膊,安抚尔芙有些紧张的情绪。
尔芙见状,笑着往四爷的怀里缩了缩,柔声说道:“我打算学学游水了。”
四爷似是没想到尔芙会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俩都不会游水,独自待在湖上太危险了,要是我能学会游水,我就可以保护你了。”尔芙笑呵呵地解释道,她不是故意在四爷跟前儿刷好感度,她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四爷表示:他的心里暖烘烘的,但是却并不赞成尔芙的提议。
同时,他笑着揉着尔芙的小手说道:“爷会游水,还是让爷来保护你把!”
“你之前不是说不会游水么?”尔芙闻言,颇为惊讶的问道。
四爷闻言,连连跺脚地大笑起来。
尔芙不明所以的小眼神,更是引得他笑得手舞足蹈,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意,低声解释道:“你这丫头就是太糊涂了,之前爷替皇阿玛巡视沿海等地的水师筹建情况,还是老十四那皮猴子拉着我在海边学会的游水呢,不过也幸亏学会游水了,不然后来落海的时候,怕是爷也就等不到你去找我了。”
“是啊,太惊险了。”尔芙闻言,也想到了这件事,不禁后怕地呢喃道。
“不过都过去了,爷这不是好好地陪在你身边么,还会说好听话哄你高兴呢!”四爷察觉到尔芙的情绪有些不对,忙安慰道,同时将尔芙往怀里揽了揽,他可不想让小妮子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四爷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坚实,尔芙终于回过神来了。
不过回过神的尔芙就好似被惹怒的小野猫般,小手直接伸到四爷的腰下拧起来了,同时满脸气恼地低声说道:“叫你吓唬我,叫你吓唬我,明明你自个儿会水,竟然也不提醒我,害得我白白替你瞎担心,你是不是故意要戏弄我啊!”
四爷笑着任由尔芙拧着自个儿腰间的嫩肉,直到尔芙出够气了,这才控制住尔芙使坏的小手,朗声道:“爷怎么忍心吓唬你,爷这不也是一时忘记要告诉你了么,再说爷要是告诉你了,爷怎么知道你这么惦记着爷呢,明明自个儿都不会水,还想要保护爷,有你在爷的身边儿,当真是爷的幸运。”
“切,你就知道说话哄我。”尔芙有些羞涩的扭过头去。
两人又卿卿我我地闹了好一会儿,两人垂在船边的袍摆都沾湿了几分,四爷担心尔芙受凉,这才笨拙地摇着船桨将船往水榭划去。
路上的时候,四爷突然提起一个让尔芙大感意外的建议。
尔芙震惊的问道:“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那边能同意吗?”
“他们是否同意不打紧的,而且我也不是拍脑瓜做出的决定,我年前就有过这个想法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这才拖到现在。”四爷摇着船桨,淡然道,那模样就好似在讨论晚餐的菜单一般的随意。
“你考虑好就好。”尔芙却是有些无奈,她叹着气道。
四爷闻言,笑着回过头,看着已经收敛起笑容、满脸苦恼的尔芙,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不必顾虑太多,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男孩子就该出去多闯荡闯荡,之前弘昪不也曾跟随师父去各地游学么!”
“那能一样么,弘昪是我的亲生阿哥,再说游学是去领略各地的人文风情,还有随行护卫一路保护,但是你现在是要将弘晖送去军营里历练,而且你还要让他从一个传令小兵做起,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你让外人怎么看我这个继母,毕竟当初我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如何,你也知道。”尔芙闻言,当场就炸毛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揭开四爷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四爷想的是什么呢?
他其实是希望让弘晖走出去,亲身经历生死血泪,放弃心底的仇恨。
弘晖是他的嫡长子,他曾经赋予极大希望的继承人,但是现在弘晖的心里都被仇恨填满了,比靠小聪明混日子的弘昀还要不像样子,他不想放弃弘晖,他也不是没有和弘晖深谈过,可惜都收效甚微,现在他决定送弘晖去军营历练,这已经是四爷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也许外人会觉得弑母之仇如何能忘,弘晖如此,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如果不是乌拉那拉氏做出了不被皇室容忍的恶事,戕害偏房所出的庶子庶女,一向看重她的康熙帝如何能够允许四爷在乌拉那拉氏的餐食里动手脚呢,之所以不是宗人府介入处理,其实也是康熙帝留给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最后偏袒,不愿意让整个乌拉那拉氏家族被乌拉那拉氏抹黑罢了。
从小生活在皇室,弘晖本该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弘晖却不分是非黑白了……
而四爷看到如此情况的弘晖如何不心疼,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开解弘晖,却被弘晖更加误解是他对继福晋尔芙的袒护,所以当他和老十四这位曾经的小霸王、糊涂蛋探讨此事的时候,老十四提出了这个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建议。
在老十四看来,军营是一处相对来讲更加公平的地方,不论你是名门望族之后,还是罪臣犯官之后,也不管你是布衣百姓之后,只要你有真本事,那么你就能够获得大多数人的尊重,也能够得到加官进爵的机会,让弘晖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几年,亲身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之后,兴许弘晖就不会继续执着于过去的仇恨了。
四爷开始听到这建议的时候,恨不能一巴掌将老十四呼到墙上去。
不过过后他细细想过之后,倒是有些理解老十四的想法了,尤其是在他亲自去过老十四督建的水师军营后,看着老十四这个从小就喜欢拔尖的小霸王,竟然能够露胳膊挽袖子和后厨的火头军拍着肩膀论兄弟,看着老十四这个连吃饭都要宫婢服侍的混小子,竟然能够下手替手下兵将刷马,他就真的认同了老十四给出的建议。
毕竟最初他同意的时候,只是想着让弘晖过去军营看看不一样的天罢了。
这次他从南边死里逃生地回到京里,他是打算让弘晖一辈子留在军营历练了,最好弘晖能够成为挥斥方遒、纵横捭阖的领军统帅,成为新一代的巴图鲁。
今个儿,四爷会选择在这时候和尔芙说起此事,他也是希望能够得到尔芙的赞同。
不过尔芙显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在关于弘晖的问题上,她是自私的,她不愿意为了仇人之子背上恶毒继母的骂名,而且她也没有想过要隐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即便她明知道如何表达更让四爷高兴,她还是如实说出了她的看法,那就是她要做一个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人,不关心、不参与。
对此,四爷也是略一无奈,便很快理解了尔芙的想法。
毕竟当初乌拉那拉氏曾多番拉拢尔芙,努力表现她大度宽容、谦和温慧的一面,却又在尔芙被送去盛京别院的时候,对其留在京里的子女下手,如此反复无常,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坚定立场,起码尔芙也不会如此恨她了。
当然,这些话呢,作为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的夫君,他是不适合说出口的。
不过却不妨碍四爷在这件事上站在尔芙这面,鄙夷乌拉那拉氏笑里藏刀的做法,这也是因为尔芙从未想过对弘晖下手,以报乌拉那拉氏伤害小九和玖儿的仇,毕竟他再看重尔芙,子嗣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是很重要的。
“如果你坚持要将弘晖送到军中去,那不如就留在御林军里当差好了,这也是王公亲贵府里小辈们普遍选择的路。”尔芙瞧着眼角都已经有皱纹的四爷,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他太为难,主动退让道。
说完,她就已经在心里暗骂自个儿太圣母了。